一錘定音

  李稷與眾人寒暄過一圈之後，就以回去參加宮宴為由，帶著萇離打道回府。

  「十郎是特意來尋我的？」兩人在馬車上坐定之後，萇離問道。

  「不然呢？難得有空閒，你可倒好，扔下我就跑了。我若不來，你還打算在此耗到幾時？」李稷的語氣仍是透露著不滿。

  「就知道十郎最好了。」萇離知道，對李稷該捧的時候必須要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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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還差不多。」李稷睨了身邊人一眼。「阿渃的婚事準備得如何了？」

  「一切都好，有勞十郎掛心。」

  「嗯。」李稷吻了吻萇離的額頭道：「預計郭先生月中就能抵達長安。之後你好好養病就是，朝中之事你就勿要操心了。」

  「說得好像我十分樂意插手一樣。」萇離冷哼一聲道。

  「夫人辛苦了。」

  「還是十郎更辛苦些。」

  「你該不會是為了讓我多些時間陪你，才把那些不要緊的摺子都攬過去的吧？」李稷笑道。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萇離在李稷懷裡嘟囔道。

  李稷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抬起萇離的下巴打量起來，最後蹙眉道：「你就一日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怎麼氣色就差了這麼多。昨日你沒好好喝藥？」

  「十郎莫要冤枉人家，我有老老實實喝藥。」萇離道：「就是昨晚沒睡好而已。」

  「跟阿渃說了一晚私房話，所以沒睡好。」

  「不是，就是睡不著而已。阿渃還笑話我來著，你不在，我連覺都睡不著。」

  「那綰綰是不是因為我不在而睡不著的？」李稷的語氣甚是溫柔。

  「算是吧。」

  「又嘴硬。」

  「才沒有。」未免一會兒受皮肉之苦，萇離趕緊送上香吻一枚。

  「看你這個樣子，可見事情辦得順利。」李稷笑道。

  「自然順利。能讓博陵崔氏重現當年琅琊王氏的盛況，我若是崔氏族人也定會心動。」

  「這燙手山芋你是送出去了，可你就不擔心他們將東西私藏起來，畢竟明面上我可不知道你有這東西。」

  「十郎這是說的什麼話，我也是從樞密院出來的，這種追蹤緝拿之事本就是樞密院所長。那玉璽已經被我在追蹤專用的香中浸了好幾日了，屆時帶著獵犬上門就是，更何況崔府外的眼線我早就布下了，我倒是巴不得他們偷運出長安，倒省了我後面不少麻煩。」說著萇離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李稷笑著將萇離頭放到自己肩頭靠好。「既然困了，那就靠在我身上睡吧。」

  「反正十郎回去還要在宮宴上露臉，我回去再睡也不遲。現下十郎專心陪我才是。」

  「好。」

  端午過後，萇離的心思也就不在朝政之上了，可惜朝政之事總是沒完沒了，永遠是一樁接著一樁。

  西夏使團的名單早就被送來了，此次擔任西夏正使的是一位被封郡王的皇子，按朝制接待使團者需比位高一階，昱朝需派一位親王出迎。鑑於李稷的皇子尚未封王且都年幼，所以此等重任自然就落在李稷的諸位兄長身上，為著到底要派哪位親王出迎，朝臣們從端午前議到了端午後，還是沒有商議定，最後連李稷都快沒了耐心。

  眼見著聖人要發火，周相趕緊跳出來做和事佬。「陛下，既然臣等遲遲商議不下，不如就請陛下問問萇知院的意思，畢竟此次議和與萇知院頗有淵源。」

  此言一出，所有人就明白了周相的真正意圖。如今是萇離承襲靖東王，再考慮到她未來的身份，出迎郡王倒也說得過去，更何況由她出迎才更顯得有誠意，更能穩得住西夏。

  這樣一條建議免不了遭人反對，到底萇離是女子之身，總不能讓旁人覺得是昱朝無人，才派了個女子出迎吧。周相的高明之處就在於沒把這話明說出來，所以反對之人只能是以萇離如今身在後宮，不應涉足朝政。

  沈相趕緊把話接了過去，「盧相此言差矣，就算萇知院如今居於後宮，可她還領著樞密院知院一職，怎能說她不應涉足朝政呢？無論何人，既然領著朝廷的俸祿，那都不該尸位素餐不是？」

  李稷實在不願再聽這群老頭子為著這件事情聒噪，便道：「肅庸，讓萇離來紫宸殿。告訴她速速換上官服就是了，別讓諸位相爺久等。」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這是……

  「奴婢這就去。」肅庸在回過神來後，立刻領命而去。

  殿內眾臣相互對視一眼，總是心中感慨萬千，但誰都不願在此時開口。

  萇離接到傳召，不敢耽誤立刻起身更衣，肅庸候在屏風外絮絮說著方才紫宸殿內的情形，把幾位王爺不合適的原因皆轉述於她。待萇離穿戴整齊，從屏風後繞出，肅庸也恰好說完。

  「走吧。」萇離淡淡一句，便向著紫宸殿走去。

  肅庸立刻快步跟上。「夫人，您……」

  「難道聖人不是這個意思？」萇離側頭用那隻琥珀色的狼眼瞟著肅庸。

  肅庸一驚，這才是真正的狼顧啊，連忙賠笑道：「夫人勿怪，您素來低調，今日這般出現在紫宸殿內，怕是要驚著諸位老臣的。」

  「聖人不就不是被老臣弄煩了，才讓我去的嗎？你若是不放心，就讓太醫在紫宸殿外候著，一會兒若是有人受驚過度，也好有個照應。」

  萇離不咸不淡的語氣弄得肅庸很是無措，不知她是來真的，還是玩笑話。比之聖人，這位祖宗才是真的心意難測啊，除了聖人根本就沒人猜得到她的心思。

  當萇離在紫宸殿內向李稷行君臣大禮的時候，周相等人仍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是了，就是這雙眼睛，除了妘氏不會再有這樣一雙眼睛。

  即便眼前這群人不是用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在打量萇離，李稷也是不樂意這群老頭子盯著自己女人看的。

  「嗯哼！」重重清過嗓後，李稷才道：「起來吧。」

  隨著李稷這聲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提醒，眾人才回過味了，立刻收回目光。

  「謝陛下。」萇離神色如常，就像她以往出現在李稷面前時一樣。

  「事情你應該都知道了，所以讓你來拿個主意。」說這話時候，李稷給萇離遞上一個眼神，趕緊把這群老頭子給我打發走，煩死了。

  「是。」在對著李稷眨了眨眼睛後，萇離道：「來的時候肅公公已經同臣說了事情的經過。」

  周相將這二人的眉來眼去皆看在眼裡，帶著一副沒眼看的表情縮到一旁去了。

  「下官以為諸位所言極是。這細論下來比郡王位高一階者不應該是嗣王，而非親王嗎？」萇離的聲音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

  嗣王，乃前代親王之子承襲親王爵位後，若無功勳，當初的親王銜便會成為虛銜，嗣王的在待遇上比起親王還是差了那麼一星半點，不過到底是比郡王高些的。

  「故而，臣以為淮陽王擔此重任最為合適。淮陽王與陛下同是高祖之孫，其父乃先帝之幼弟，這個身份出迎西夏使團是足夠的。」萇離道：「不知陛下，還有諸位大人以為如何？」

  從正兒八經的親王變成嗣王也就罷了，可即便同為親王，雙字王比起一字王到底還是矮半頭的。這突如其來、明火執仗地暗貶，眾人一時間竟也尋不出什麼由頭反對。

  萇離此舉倒是在李稷的預料之中。也罷，她對此次議和才是意見最大的那個，不讓她把氣撒夠了，指不定她能作出什麼妖來。李稷的目光掃過眾人。「諸位若是無話，那就這麼定了。」

  周相現在腸子都快悔青了，從前覺得這萇離無論怎樣無法無天，可都是識大體的。此次議和何等重要，她豈會不知道，就算要給西夏一個下馬威也不該在此事上。「陛下，淮陽王殿下雖然身份合適，可身為閒散宗室，於此事上終究是沒什麼經驗，還請陛下三思。」

  「沒經驗無妨，不是還有禮部與鴻臚寺從旁協助嘛。」 李稷道：「此事就議到這裡，明日傳召給淮陽王就是。」

  如今李稷在朝堂之上，早已不復親政之初的舉步維艱，這樣的事情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句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