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夫君即斷腸
2024-06-08 09:03:30
作者: 柴托夫司機
這波朝堂風波之後,萇離便徹底沒了遮掩異瞳的必要。不過她素來低調,更何況她刻意低調,所以如今長安城裡真正見過她異瞳的還是那些人。而關於她的緋議在博陵崔氏的全力維護之下,到底不比之前幾次那般來勢洶洶,更有甚者,輿情儼然有些向著不利於李稷的方向去了。自登基以來一直頗有仁君風範的聖人,最近兩三年來的幾次出格之舉全與萇離有關,這是滿朝皆知之事。這其中是誰在推波助瀾,李稷是心知肚明。
另外,今年科舉是否還允許女子參加被群臣拿到了朝堂之上議論。對此萇離秉承著事不關己的態度,她比任何人知道女子參加科舉到底有多難,而她又是在各種機緣巧合之下才走到今日的,說直白些即便再有女子能夠在科舉中脫穎而出,也不會如她一般平步青雲。
可惜萇離這樣的態度未能保持下去,因為有個人終於坐不住了。所以當大長公主的請柬送至她面前時,萇離毫不意外。
這日夜裡,請柬就被萇離送到了李稷面前。李稷接過後只瞟了一眼,就問:「你這是……」
「問問十郎的意思,我該如何應對?」萇離如實答道。
李稷聽完就笑了。「沒想到你還真有出嫁從夫的時候啊。如今連出門應酬,都要來問過我的意思了。」
「十郎明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萇離橫了這人一眼。
「那我是不是綰綰的夫君?」李稷的笑意愈發燦爛。
「我前幾日陪著誰去大慈恩寺進香來著?」
「你當初說那是兒媳應盡之責,可不是為人妻子之責。」話到此處,李稷神情一變,瞬間一臉委屈地道:「若是夫妻,為何綰綰從未喚過我一聲夫君?」最後還帶著三分哀怨地道:「婚書都寫下那麼久了,居然從未喚過我一句夫君,不知你是鐵石心腸還是沒心沒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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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李稷還有心思同自己撒嬌,萇離便知他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那麼請問夫君,我還能去您姑母府上喝茶嗎?」
「都叫夫君了,怎麼還好意思說我姑母?明明那也是你姑母。果然又在敷衍我。」李稷的語氣依然哀怨。
這一次萇離不再買帳。「十郎的姑母是何等樣人?我可要不起。」說完轉身就走。
不過李稷人高馬大,長臂一伸將她撈了回來。「說得也是,我那姑母的確不是什麼好人,這親不認就不認吧。作為補償,綰綰再叫一聲夫君可好?」
對上李稷明亮至極的眼眸,萇離幾乎是下意識地輕啟朱唇。「夫君。」
這一聲夫君纏綿至極,也溫柔至極,猶如一片雪花,落於李稷心間。「再喚一聲可好?」
「夫君。」
李稷果然極高興。「真乖。」
玩鬧過後,該說的事情終究還是要說的。李稷直接了當地問:「關於女子參加科舉一事,姑母是何態度是不必說的,那綰綰對此是何態度?」
「十郎問我的話,我就是沒有態度。」萇離道。
李稷反應了半天,才道:「你支持也好,反對也罷。沒有態度是何態度?」
「我為何來參加科舉,十郎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我對女子參加科舉一事,並非有什麼執念。有我這樣的先例在,今年參加科舉的女子人數定比上屆要多,不過其中有多少人是為了忠君愛國來的,這可不好說。為搏高位來參加科舉也不是不可,能來參加科舉之人,誰不是十年寒窗苦讀出來的。若說從未想過那個狀元之位,那就是虛偽至極了。但若是一門心思地為搏高位,那的確不該讓這些人參加,免得壞了進士的聲望。」
「這是你該有的態度,畢竟你當初是打算渾水摸魚來的。」李稷笑道:「那我換個問法,你對姑母當初力爭女子參加科舉一事如何看?」
「自古這男主外女主內也算是合情合理,總不能一個人把事情全乾了。女子可以過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家務的日子,可世上有幾個男子能過這種日子的?誠然並非每個男子都能在外打拼出一番天地來,得個封妻蔭子的好結果,更有甚者連養家餬口都困難。如今我朝民風開放,夫婦二人因過不下去而合離的並不罕見。所以女子參加科舉一事還是留著吧,不為別的,起碼給那些自己夫君不爭氣的夫人們留條出路吧,指望旁人永遠不如指望自己來得可靠。」
這話李稷也覺得合理。「所以你的意思是只允許守寡或是合離的女子參加科舉?」
「我的意思是是否可以多給這些人一次機會呢?」萇離笑容在此時看來的確像一隻偷了腥的貓。
李稷伸手捏著她臉道:「這幾日你倒是沒出么蛾子,可你卻給我耍這種滑頭。我問你的是何事?你給我答的是何事?只允許女子參加一次科舉就已經極為不易了,你還想多要一次。我同不同意暫且不提,你覺得滿朝文武能同意?」
萇離忙湊到李稷身邊開始撒嬌。「我就是那麼一說,十郎不也覺得我前面所言之事合理嗎?都說考中進士是魚躍龍門,對於我這樣的人而言何止是魚躍龍門,該說是逆天改命才對。對於男子而言,考中進士都是極其艱難之事,更何況是女子?這樣的路光是聽著就已讓不少人望而卻步了,所以就請十郎給如我一般的人,留下這最後一條路吧。」
說起逆天改命,李稷心瞬間沉入谷底。的確如綰綰所說,倘若她不來參加科舉,那她現在真的就……在綰綰額頭上重重印上一吻後,李稷道:「既然這是綰綰心中所願,我允你就是。」
萇離心下瞭然,原來李稷動了不再允許女子參加科舉的心思。「若是十郎覺得為難,也不必為我如此了。」
「難得見你在政事是為自己暢所欲言一回,我不過就是稍顯猶豫,你就立刻改口。」李稷無奈嘆息道:「是我不夠縱著你,所以你才這般謹小慎微的?」
「沒有,我只是不想讓十郎覺得為難而已。如今大長公主失勢,滿朝文武是巴不得趕緊把女子參加科舉一事給停了吧?」
「我既然敢說這話,那自然是辦得到。更何況就是因為姑母失勢,此事我才好開口,前腳我處置白氏一族,後腳我就把姑母所剩不多的定策之事給抹了,我非得讓自己顯得刻薄寡恩嗎?朝中官員無論大小都該是能者居之。總不會是朝臣們覺得自己無能,所以才禁止女子參加科舉的吧?若是如此那就趁早滾蛋,給女人們騰地方。」
「十郎英明。」若是萇離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自己第一次真心實意地說出這樣奉承的話來。
「能聽你這般說真是不容易啊。」李稷忍俊不禁道。
「十郎不要妄自菲薄。在我心裡,十郎一直都是明君。」親吻過李稷的面頰後,萇離才道:「如此一來,大長公主那裡我還要去嗎?」
李稷雙目圓睜,恨鐵不成鋼地道:「就她乾的那些事情,你還想看見她那張臉?!」
那些在大長公主推波助瀾下發生的事情,是他們都不願再提及之事。
「正如十郎方才所說,您剛剛處置了舅父,大長公主那邊自是不可薄待的。她私下那些事情暫且不提,倘若她是個男子,以她的政績還有她最終還政一事,朝臣們不得把她誇成當世周公?」萇離勸慰道:「我在此時去拜訪她,也算是十郎對大長公主的安撫。」
「讓她配享太廟,門都沒有!」李稷的火氣果不其然地起來了。
「我就那麼一說,十郎勿要動氣。」
「她邀你去品茶就是為了此事,既然我已允准,你就給我老實呆著。你若是膽敢去見她,你就給我等著!」這是李稷以萇離夫君自居以來,第一次拿出夫君的架子。
「是,夫君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不去見她就是。」萇離含笑答道。
萇離到底還是打發人去了一趟大長公主府,說是自己身體不適實在不能應她老人家相邀,不過她所託之事聖人已經應允,請大長公主放心。
最終門下省發出的詔令還是允許女子參加今年科舉,只不過除了原先那些苛刻條件以外,女進士三年內不得成婚的限制,直接加到了五年。這一條算是斷送了那些,為博高位以期高嫁之人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