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
2024-06-08 09:03:29
作者: 柴托夫司機
如此也算是了結了一件大事,從王碩那裡出來之後,萇離便直接入宮去了。
聽到肅庸說綰綰來了,李稷便覺得不妙,看到正向自己走來的人未著官服,他更覺不妙。這不會是受了欺負,來跟自己告狀的吧?但轉念一想,這婆娘怎麼可能會因為這種事情來跟自己告狀。
不過在看到綰綰的眼睛後,李稷十分惱火。「你有必要嗎?!這長安城裡還有幾個不知道你究竟是何人的。」
不待萇離答話,肅庸趕緊帶著閒雜人等退了出去。要吵架,這二位慢慢吵,勿要拉上他們這些凡夫俗子當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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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什麼凶嘛,難得來接十郎回家,既然如此,那我還是回去吧。」還未走到李稷跟前,萇離作勢要離去。
「回來,讓你走了嗎?」李稷連忙出言制止。
「哦。」萇離又轉身回來,快步走到李稷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腰。「難道十郎不高興我來?」
考慮到萇離以往的種種劣跡,李稷直截了當地問道:「說吧,你又在盤算何事?」
「原來我在十郎心裡就是個阿諛奉承的小人。」
見到綰綰還在跟自己說這些有的沒的,看來的確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李稷抬起她的下巴,笑道:「除了你,我還對誰的阿諛奉承買帳了?」
「那倒沒有。」萇離也對李稷甜甜一笑。
「看來今日沒人找你麻煩。」
「有十郎在,的確沒人敢找我麻煩。」萇離終於說到了正題。「我就是來跟十郎說一聲,我今日認了親。」
就說這婆娘怎麼可能沒事就跑到自己這裡來,李稷放沉了面色道:「說吧,你這是意欲何為?」
萇離巴巴地看著李稷道:「我在十郎眼裡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我就沒幹過幾件好事?」
「你自己心裡沒數?」李稷道。
「有數。」眼見自己演不下去了,萇離才把自己的打算對李稷和盤托出。
李稷聽完之後是一陣良久的沉默。「當真是皇權吃人啊,若按以往你是絕不會向崔鉉低頭的,你更不屑於做這樣的事情。」
「十郎為了我要背負罵名,我固然無法阻止,可總要想些辦法挽回。更何況齊王尚在,一旦十郎因為此事而失了人心,那便是給齊王拱手送上一個絕地反擊的機會,此事是萬萬不能的。十郎手裡沒有軍中威望超過齊王的人,我若不出面穩住以博陵崔氏為首的幾家,一旦讓齊王拉攏到他們,如今的大好局面將會在頃刻間煙消雲散。」萇離勸慰道。
「你覺得你夫君我想不到這些?」李稷反問道。
「十郎當然想得到,也必然有應對之策。可我早已身陷這個亂局之中,置身事外已是絕無可能之事,既然如此,我為何不能盡我所能助十郎一臂之力呢?況且我又不是承擔不起之人,當初十郎自己說要與我長相廝守的,所以豈有讓十郎一人承擔之理?」
「你是什麼人,我清楚得很。」李稷道:「藉助博陵崔氏的威望,將此次兩國議和的所有反對聲全部壓下之後呢?」
「博陵崔氏尚且不是正經外戚,就能有這般實力。以沈相為首的寒門官員定然看不去,以周相為首的皇親國戚們也必不會容忍他們。那時,只要給這些人一個理由,博陵崔氏就是眾矢之的。五姓七望盤根錯節,牽連之下沒有人能全身而退,只要罪名夠大,他們定會折在這裡。」
「你果然是想好了。」李稷心中五味陳雜,雖然綰綰能有今日,自己功不可沒。可於內心而言,他還是希望綰綰能夠過上舒心愜意的日子,不必攪進朝堂風雲之中。但他又十分清楚,這一切不過是奢望,只因為自己那個身處漩渦中心之人,只要她還能跟自己扯上關係,她便不能倖免。更不必說,綰綰此生都要跟自己綁在一起了。「沒有你手中軍權的支持,五姓七望終究只是個頭銜而已。那你打算給他們安個什麼罪名?」
「何需什麼罪名。只要稍加挑逗,讓他們去拉攏軍方。軍權是任何世家大族不能碰的東西,誰家若是碰了那就要做第二個妘氏了。不過妘氏從來不乏能征善戰之輩,這又是其他世家大族沒有的,博陵崔氏自不量力,就怨不得牆倒眾人推了。」萇離冷冷地道。
李稷對此不置可否,而是說起了旁的事情。「綰綰當真想好,要與我長相廝守了嗎?」
「十郎為何要在此時問這個?」
「你回答我就是。」李稷語氣突轉嚴厲。
在深吸一口氣後,萇離才道:「我的確欺瞞過十郎,可我對十郎的心意難道全是虛情假意嗎?」
「你……你……」李稷花了極大的力氣,才使得自己有勇氣將下面的話說出來。「你該知道若無曇燚花,我怕是沒有機會問你此事的。可即便是有了,我與綰綰白頭偕老也不是易事。你……你終究是要棄我而去的。」
萇離知道李稷終究是要同自己說起此事的。「十郎,此事早已註定。你何須強求呢?」
「若非是我強求,此事你打算瞞我到幾時?!」積壓許久的憤懣終於爆發了。
淚,無可止歇地落了下來。「十郎,這是我不能言說之事啊。」
「可當我知曉你的真實身份之後呢?那時還不能說嗎?!」李稷怒吼道。
「早在十郎知曉我身份之前,十郎就已經為萇離布局將來了,在知曉我是妘婉之後,十郎更是如此,只為我今後能夠一切順遂。」萇離已然泣不成聲。「十郎的心意,我都明白。」
看到綰綰哭成了淚人兒,李稷也是心疼不已,一把將她摟入懷中。「既然明白,你為何不說?若是說了,我還能想辦法再為我們多爭取些時間。」
「白首偕老,兒女成群從來都是我此生不可得之事。如此殘忍之事,十郎要我如何開口?若是不曾遇見你,我本可以坦然面對生死。」 萇離的哭訴還在繼續。「現如今我每日殫精竭慮,算計人心全是為了你,你還要我如何?我還能如何?」
面對綰綰的質問,李稷眼前一片模糊。「我……只要綰綰好好活著。」
「十郎明明知道我做不到。」萇離淚眼婆娑地看著李稷。
「至少,活得久一點。」李稷心中沉痛無比。「我知道此次議和,你十分不滿。你只要好好活下去,隨你怎麼折騰都好。」
迎上李稷那雙滿含祈盼的眼睛,萇離含淚點頭。
十郎對不起,我又要騙你一次了。活著真的好累,我雖不能為你放棄死念,但我願為你傾盡所有。事實上,這才是萇離此刻真實的想法。
待他們攜手步出紫宸殿時,誰都不曾看出二人方才經歷過一場生離死別。倒是萇離面上那極其難得的柔和笑容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畢竟御前的人都知道,這位祖宗對聖人也是私下才有這樣的笑臉,這般大庭廣眾之下展露笑容,那可是前所未有之事啊。
轉眼又到了四月初八浴佛節,李稷照例去大慈恩寺為父母進香。不過這一年的浴佛節進香,卻是綰綰陪他去的。李稷也因為綰綰的一句,身為兒媳,理應如此,心情為之愉悅了好幾日。
該來的事情終究會來。就比如,那封在昱朝人看來喪權辱國的國書,到底是在使臣抵達長安之前就傳開了,由此而引發的軒然大波自是不能免的。不過有崔鉉和另外四家的家主出面上下打點,朝中風波到底沒有想像中的那樣劇烈。
周,沈兩位反對最為激烈的參知政事在與聖人一番密談之後,也最終息事寧人。倒是以方弘濟為首的一些年輕寒門官員卻成了鬧得最凶的幾個,這一回李稷終於如願以償地把方弘濟貶出長安去了,但在萇離的抗爭之下,到底是沒把方弘濟扔到過於偏遠的地方去,只是去做了通州司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