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再嫁

  崔十一娘那不太好看的臉色，大長公主恍若不覺，依舊平易近人地對萇離道：「你入朝時間尚短，能有這樣的見地已是難得。秘書省緊鄰中樞三省，你素日要多聽多看多學，切勿浪費這個好位置。」

  「是，臣謹記大長公主教誨。今日得您指點，臣收益良多，在此謝過大長公主。」這話萇離是真心實意的。

  這位縱橫朝堂近三十載的女中豪傑，絕非浪得虛名，能得她的指點是自己的榮幸。說著，萇離便起身叩首謝恩。

  不待大長公主吩咐，妍娘立刻上前，攔住萇離道：「萇大人又客氣了，公主不過是與你閒話而已，何需您如此大禮呢？」

  大長公主也笑道：「我只當你是晚輩，不是朝臣。與長輩說話，勿需如此。聖人已無需旁人再指點他了。如今，我就只能指點指點你了，如此一身的本事也不算浪費。」

  大長公主示意妍娘扶自己起來。「與你們兩個說了這么半天話，我也累了。你們出來的時候也都不短了，早些回去吧。妍娘，代我送送她們兩個。」

  在大長公主府門前，萇離與妍娘一起恭送崔十一娘離開後，才上了自己的馬車前往何晏府上，這是早就說好的事情，逢年過節在他府上過。

  

  待妍娘回到府內，大長公主向她感慨道：「妘氏到底是可惜了，兒子們各個出類拔萃，這個小女兒也非池中物。也幸好她是女兒家，不然我也不會留著她的。」

  說到此處，大長公主慘澹一笑道：「都是先帝開得好頭，我李家註定是逃不過兄弟鬩牆，手足相殘的命數，做我李家的兒媳終究是不易啊。」

  妍娘道：「可如今能護她周全的也只有李家了，凡事都有代價，萇大人該知曉的。」

  大長公主道：「可這一世周全不是她想要的。若她真是個寧折不彎的脾氣，可真就不好辦了。」

  「奴婢覺得此事您多慮了。若說脾氣硬，誰還能硬得過聖人？」妍娘道。

  大長公主不覺失笑道：「你說的也是，若說脾氣硬，李十郎認了第二誰敢認第一？更何況他還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主兒，的確是我多慮了。越難到手的，才會倍加珍惜，這樣更好。」

  端午過後，天氣徹底熱了起來。到了六月，萇離又跟著沈燕婉參加了幾次聚會。

  其中一次，因為一人的到來，本來融洽的氣氛，突然凝滯了一下，但片刻之後又轉還了過來。

  萇離注意到那人與自己年齡相當，看裝扮是位已婚婦人，在場眾人中貴婦又不止她一個，萇離著實是有些不明所以。

  坐在身旁的沈燕婉壓低聲音，在萇離耳邊道：「這位是博陵崔氏族長的嫡女。」

  怪不得，放眼天下能比此人出身高貴的，也就是已經死了的自己。萇離這才想起，此人還是自己的親表姐，而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此前與王澄和離的崔氏夫人就是她。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眾人為何如此反應？

  沈燕婉看出萇離的困惑，便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聚會結束後再說此事。

  那位博陵崔氏的嫡女正好從萇離面前走過，在看到萇離的那一瞬間，她停下了腳步。

  萇離正好跪坐在桌案之前，崔氏卻是站著的，這樣一來，更顯得這位博陵崔氏嫡女居高臨下。只見她看著萇離，向身邊人問道：「這位是？」

  立刻有伶俐侍婢答道：「夫人，這位今年的女進士，秘書省校書郎萇大人。」

  這位崔氏夫人挑眉表示驚訝，但神色在瞬間恢復過來，繼而向萇離走來。

  看到此人向自己走來，萇離也從坐榻上站起。

  這位崔氏夫人行至萇離面前，對她略微點了下頭，道：「久聞萇大人芳名。」

  立刻有人向萇離介紹道：「這位是吏部陳員外郎的夫人。」

  萇離上前一步，行禮如儀。「下官見過員外郎夫人。」

  這位吏部陳姓員外郎，萇離是知道的，與白太尉一樣都出自穎川。至於陳員外郎何德何能娶到這位博陵崔氏的嫡女做夫人，萇離暫且還猜不出。無論其中內情如何，於崔氏來說恐怕都是不甚光彩的事情，所以萇離稱呼她為員外郎夫人，而不是陳夫人。

  萇離這個討巧的稱呼，似乎頗得崔氏夫人的歡心，

  原本漠然的臉色露出了些許笑容，上前一步，虛扶萇離一把，道：「萇大人客氣，不必如此多禮。與萇大人今日雖是初見，我卻有似曾相識之感，日後若是得空，可常來府上走動。」

  這種敷衍了事的客氣，萇離自然是能聽出來的，但她仍是保持著不卑不亢道：「員外郎夫人客氣。若是得空，下官定當登門拜訪。」

  結束這一番流於表面的客套之後，崔氏夫人恢復了高貴淡漠的表情，逕自離去。周遭幾人見她走遠之後，便竊竊私語起來。

  在這片議論聲中，萇離逐漸清楚了這位博陵崔氏嫡女下嫁的內幕。那吏部陳姓員外郎也是朝中的青年才俊，這位崔氏嫡女在與王澄和離之後，才下嫁陳員外郎的。

  而這位陳員外郎娶她可不是什麼續弦，原本陳家打算與白太尉府結親，本來兩家的婚事都議得差不多了，沒想到此時陳老夫人病故，陳氏全族都要守孝，這門親事就暫時擱置了。陳員外郎作為孫輩，需守孝一年。待孝期滿時，恰逢崔氏與王澄和離，鬧得盡人皆知之時。

  白氏作為潁川門閥之首，又是當今聖人的外祖家，自然也是高門。但在白太尉的嫡親孫女和博陵崔氏的嫡女之間，即便崔氏是二嫁，穎川陳氏的選擇是顯而易見的。

  更何況與太尉府親事當初並沒有定下，所以陳氏也不算悔婚。在全長安都為王澄與崔氏的和離而議論紛紛的時候，陳氏便悄悄上門，與博陵崔氏敲定了這門婚事。待風平浪靜之後，陳氏就迎娶了這位崔氏嫡女。

  聽到這裡，就連萇離都忍不住咋舌，知道博陵崔氏的女兒搶手，沒想到這麼搶手。怪不得，當年全家上下都堅持把自己送走，不然自己如今面對的會是怎樣的局面，真是無法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