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仁君

  郭喬毫不留情地給萇離當頭澆上一盆冷水。「此事怕是由不得你。」

  不曾想萇離竟然有些陰陽怪氣。「原配死於難產，眼前的繼後還未入宮就要命喪黃泉。看來他不只想要賢名，還想要個克妻的美名。」

  聽到萇離如此說，郭喬會心一笑道：「阿離可是覺得此人虛偽？」

  「那倒不是。身處高位，誰還能免了虛與委蛇？兒也明白他如今所作所為皆事出有因。可兒此生所有不幸，皆因權力紛爭所致，所以對他這種身處權力中心之人，兒只想離他越遠越好。」萇離道。

  「可是阿離，你已經被他拖下水了。」

  「所以兒很慶幸自己時日無多。」

  「你到底還是對他心存芥蒂。」郭喬道。

  「他這樣的人，自然還是離他遠些才好。」

  見萇離是這般態度，郭喬語重心長地道：「我問你，若他現在娶了崔氏，日後為打壓外戚，是死一個崔氏就能辦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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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不能。」

  郭喬繼續發問。「比之日後血流成河，那今日對最多僅見過幾面的未婚妻子下手，到底哪個更宅心仁厚？」

  「先生這話是不錯，但他怎知兒就一定能得手？即便得手，可一旦事情敗露，不還是要血流成河？！」

  「就知道你對經手的這頭一件差事怨念頗多。」郭喬笑道。

  萇離一時語塞。

  郭喬寬慰她道：「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這樣的差事無論落到何人頭上，有些怨念也是理所應當。我只是想提醒你，怨念可以有，但無論何時都不要讓怨念迷了雙眼，損了心智。」

  「多謝先生提醒，兒記下了。」萇離正色道。

  「阿離可曾想過，你並非那人親信，如此棘手的差事，人家為何要找上你？」郭喬知道，對萇離這樣天資聰穎之人來說，事情只需點到為止。

  萇離倒抽一口冷氣。「若事情敗露，兒自然是首當其衝，可無論是誰都不會無緣無故去刺殺繼後，以兒的背景，必是受人指使。那時他想讓兒咬誰，那就是誰倒霉。如果事情順利，他也算是斷送兒投靠大長公主所有的可能。」

  「你能想到這層就好。這件事情你若做成，這就是你交給他的投名狀，從此你便是他的親信，若是不成，你就是他物盡其用後的一顆棄子而已。」 郭喬鄭重其事地道： 「所以阿離，此事你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還真是沒看錯他呀。」萇離自嘲一笑，轉而問道：「先生，維繫榮華富貴是這般艱難，為何還有那麼多人對此趨之若鶩呢 ？」

  「因為世人所見都是表面的風光，其中的艱難困苦他們大都看不到 ，而置身其中之人卻永遠無法言說。」郭喬語氣悵然。「就好比，你如今一朝金榜題名，風光無限。可有幾人知道你這些年的艱辛呢？」

  「到底還是不一樣，兒是自己選的，可他們有些人根本沒得選。說到底人活一世，無論富貴寒素，終歸是一世辛勞，周成鈺那樣的才是少數。」萇離感慨道。

  「阿離近來比以前多愁善感了。」

  「許是睢陽不比長安這般四季分明，所以傷春悲秋起來了吧。」萇離淡淡一笑。

  「眼見就要入夏。秘書省雖不是清水衙門，好在校書郎素日還算清閒，好好籌劃你的差事去吧。待小滿過了，我再入住府上。」郭喬道。

  萇離道：「先生此言差矣，雖說那府門上掛的是萇府，可那也是先生的家，兒等著您回家。」

  郭喬嘆了口氣道：「你若如此想的話，那你便該知道，只有你在，那裡才是我們這些人的家。我也好，阿渃也罷，我們都是如此想的。即便是蓉娘，她也斷不可能回琅琊王氏了。」

  萇離莞爾道：「如此說來，兒不嫁人才好，不然這個一家之主可就沒了。」

  郭喬許久不見她這般笑容，心中一時五味陳雜。「既然來了，就順便讓張銳給你看看，別像上次一樣，見完我就跑了。」

  「是。」萇離應承下來，今日為著其他事情也是要張銳的。

  張銳給萇離診脈的同時問道：「今日娘子來，其實是為旁的事情吧？」

  萇離道：「既然你如此說，那我就開門見山了。師父獨創的失心散，你可會配？」

  張銳詫異萬分。「娘子要這東西幹嘛？」

  「此物可誘發心水，即便有醫者診脈也難以察覺是藥物所致，所以我跟你要這東西。」萇離道。

  「可娘子也該知道，若是不及時服用解藥，服用之人最終還是會死於心水過多。」張銳鄭重其事地道。

  萇離並未回答，只是深深看了張銳一眼。

  張銳是個聰明人，知道不該問的事情不問。 「不知娘子何時要？」

  萇離滿意一笑。「不急。我聽師父提過一嘴，失心散製法極其複雜，想必你也是要花些功夫的，更何況還要勞你再制一份解藥。」

  張銳道：「這失心散與其解藥，其實是同一方子，只是二者在製法上南轅北轍，解藥倒不費什麼功夫，統共大半個月的功夫都能制好。

  「那四月下旬，桑梓來為我拿藥時一併來取，可好？」萇離道。

  得到張銳應允之後，萇離便帶著桑梓離開。

  回到自己府上後，萇離向蓉娘要來，自己許久都不曾翻過的幾本香譜。

  蓉娘有些納悶，自娘子離開王府後，她就再未碰過這些東西。不過娘子要，她也沒有不給的理由，何況只是幾本香譜而已，雖說都是孤本，可裡面也不過就是些失傳已久合香方子而已。

  晚膳過後，萇離便在書房內翻起了幾本香譜，很快她就找到了自己要的東西。百花氛，以花香怡人而得名的香，聞之似置身與花海之中，春風拂身，其樂何及。

  此香有兩種製法，萇離把書卷拆開，將百花氛的鮮花製法從其中拿下，獨留下百花氛的乾花製法，之後讓桑梓把書卷接好。

  萇離將重新接好的書卷交給楚煥，並吩咐道：「把這個交到駱荊卿手中，讓他在兩個月內，將百花氛變成長安城內人人追捧的玩意，至於其他，就當是我送給他了。若此事辦不好，那就勞他好好跟我解釋一下，為何二哥的春江花月夜如今在長安城。」

  楚煥是個做事乾脆的漢子，聽完吩咐，旋即出門去辦。

  看著楚煥離去，桑梓不明所以。「娘子，您這算不算幫駱荊卿賺錢？長安人多用各種香料制香，這種香花制的香可不常見，定會大受歡迎的。」

  萇離神色淡然道：「你且看著，我自有安排。長生門殺人，不是只會用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