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
2024-06-08 08:53:26
作者: 柴托夫司機
看著裴宥離去的背影,沈慶之總算鬆了口氣,絕對不能讓旁人等知道自己被一個小娘子打成豬頭的事情。不對!沈慶之突然發覺此事是自己想錯了,安小娘子是個心直口快藏不住事的人,倘若裴宥真的調戲過她,即便礙於裴宥有官職在身,她也不會給裴宥好臉色。
樞密院的人事任免,無需經過三省六部,聖人自己做主便可。但進入樞密院,也不比科舉容易,除了不論出身這一條以外,可謂是條件苛刻,弓馬嫻熟自是不必說,兵法戰策也不能差。當然,這其中也有少數幾個例外,不經過選拔,直接是聖人塞進樞密院的,而裴宥就是其中之一。
仔細想來,這幾人如今無論官職高低,哪個不是聖眷隆重,能有機會經常在御前走動?細細算下來,他們之中有好幾個都受過重傷。想到這裡,沈慶之似乎明白了什麼。
就在裴宥與沈慶之鬧作一團的時候,一位與蓉娘年紀差不多的婦人來到萇離面前。「請問娘子可是萇離,萇解元?」
此人一入校場,周成鈺就看到了她。所以在萇離開口之前,周成鈺已然擋在前面。「妍姑姑還在啊,想必是大長公主還未回城吧?」
這回連阿渃都知道周成鈺是何意了。
來人卻恍若不覺,很是有禮地道:「周郎君客氣。今日天氣不錯,大長公主便在這附近踏春賞景,的確尚未回城。」
終於來了,萇離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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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娘滿面春風地道:「久聞娘子芳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大長公主聽聞萇娘子到來,故遣奴婢來邀萇娘子同去踏春,不知娘子可願同往?」
話雖然說得客氣,但所有人都明白,大長公主的邀請,無人可以拒絕。
萇離也是面帶微笑地道:「能得大長公主邀請,我榮幸之至,勞煩姑姑帶路。」
「萇娘子請。」說罷,妍娘便引著萇離離開。
現在只留下周成鈺和阿渃二人,此刻他們的心情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阿渃覺得,女子參加科舉既然是大長公主促成的,那麼此時見一下會試第二名的阿姐,也是理所應當。
周成鈺也覺得,大長公主見萇離是理所應當,可鑑於她和李十郎之間那些貓膩,他十分確定,李十郎不會希望她和大長公主走得太近。
跟隨妍娘向校場外走的萇離思緒紛雜, 若問三分春色分與誰?一分山,一分水,還有一分便是這桃花爛漫了。陽春三月,灞河兩岸的桃花開正盛,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這樣好的春光是該出來踏春的,看著滿眼春光,即便是萇離也做此想。
很快,妍娘就帶著萇離來到大長公主面前,整個過程暢行無阻,甚至都無人通報。如此情形,萇離已然明白此人是大長公主的心腹中的心腹了。
大長公主正坐在一處亭台中,萇離入內後,便按照從前大嫂教的規矩,行禮拜見。「見過大長公主。」
雖未抬頭,可萇離已經感受到大長公主的目光,定定落在自己身上。
大長公主的聲音很是柔和。「抬起頭來,我瞧瞧。」
萇離依言抬頭,雙目低垂。
看到萇離面龐的那一瞬間,大長公主的目光明顯滯住,侍立於她身側的妍娘立刻察覺到此事。
不過,大長公主很快就轉還過來,仿佛剛才未有任何異樣。 「當真是好相貌。」
「大長公主謬讚。」
「你叫萇離?」
「回大長公主,這正是兒的閨名。」
「此名何解啊?」
萇離沒料到大長公主會有此一問,愣了一下後,旋即答道:「離者,麗也。柔麗乎中正,故亨通。」
「這是出自《易傳》的說法。寓意極好,是個好名字。」
大長公主似有意又似無意地打量著萇離,那目光明明平靜柔和,萇離卻覺得那目光能直指人心。此刻萇離慶幸自己能依禮低眉垂目,因為她並不確定自己能直面這樣的目光。
大長公主不再說話,依然漫不經心地打量著萇離。許久之後才道:「起來,坐吧。」
「多謝大長公主賜座。」
立刻有婢女在大長公主的下首放上坐塌。
萇離趁機打量起大長公主,一襲鐵鏽紅牡丹紋曳地長裙,更顯她深邃高遠的氣質。萇離暗自納罕,若非數十年朝堂宮闈紛爭的歷練,怎會有如此雍容華貴又舉止泰然的高貴。世人大都以為高貴是綾羅綢緞金珠寶玉堆砌出來的,事實上,這不過是世人的憑空想像,真正的高貴是歷經風霜後的淡定從容。
大長公主待萇離落座後道:「到睢陽之前,你就被收養于靖東王府了?」
「正是。」
「也是個可憐孩子,若非那場大戰,你也不會成為遺孤。」
「大長公主慈心。」
「我若沒記錯的話,你今年有十八了吧?」自始至終,大長公主都保持這慈和的微笑。
「您有心了。」萇離笑容恭謹。
大長公主笑道:「看見你,我就想起一人來了。妘氏的小郡主,你們應該見過的吧?」
萇離面色不改。「回大長公主,我們幼時曾一起玩耍過。」
大長公主嘆息道:「也是個可憐孩子。若她還活著,也是你這般年紀了。」
萇離笑而不語。
「果然是年紀大了,說著說著就說到這些舊事上去了。」大長公主笑道:「倒是你能在這般年紀,就能有此成就實是難得。會試之時,還能幫旁人謄抄試卷,這份心胸更是旁人不能比的。」
「能得大長公主如此稱讚,兒愧不敢當。」
「你不必如此謙虛,這樣的評價你當得起。今日沒想著能在此處遇見你。」說話間大長公主從自己腰間解下一枚上好羊脂白玉的鯉魚玉佩,親自放在萇離手中,道:「眼前也就此物拿得出手了,拿著吧。」
昱朝推崇鯉魚,不僅禁食鯉魚,能戴鯉魚玉佩者,若非皇族,等閒之人並無資格戴此物。
所以,當這枚玉佩被直接放於萇離掌心之時,不僅是萇離本人,連跟隨大長公主的多年的妍娘都吃驚不小,此玉佩可是公主的陪嫁,這樣的見面禮未免也太重了。
萇離立刻推辭道:「如此貴重之物,兒著實不敢受,請大長公主收回。」
「你不必推辭,此物又不是只有皇族才能佩戴。送你這個也是圖個好意頭,願你能魚躍龍門,成為天下第一位女進士。」
萇離堅持婉拒。「能得大長公主如此吉言已是兒的福氣,不敢再求其他。」
「話說的再好聽,那都是虛的。你已走到現在,這個進士之位你不會從未想過吧?從解元到如今的會試第二名,狀元之位,也並非不可能。天下第一的女進士,難道戴不起小小一枚玉佩嗎?」大長公主說這番話的時候,面上雖然笑意不減,但那種睥睨眾生的氣勢,讓人難以忽視。
萇離突然想起,父兄葬禮之上,大長公主曾是派出親使,以她個人名義前來致喪。郭先生對此人評價是,可惜她是女子,也幸虧她是女子。那時自己對此並不能完全理解,如今得見本尊,萇離才完全明白當日郭先生的話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