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侄眾生相
2024-06-08 08:53:28
作者: 柴托夫司機
「兒惶恐。雖說兒是會試第二名,但殿試乃聖人獨斷之事,結果如何尚未可知。」萇離叩首推辭。
雖然自己看不到大長公主是何反應,可萇離依然能清晰感覺到,那直指人心的目光讓自己如芒在背
半晌,大長公主才緩緩開口道:「登高易跌重,你很明白這個道理。這種時候還能這般謹言慎行,是個好孩子,你起來吧。」
「謝大長公主。」萇離從地上起來後,奉還玉佩。
大長公主伸手接過,道:「罷了,等此次科舉有了結果之後,再贈你也不遲。到那時,你不可再推辭了。」
萇離明白,自己今日拂了大長公主的面子,這恐怕是她對自己最大的寬容,便道:「若能有個好結果,兒定不負大長公主美意。」
這時,大長公主扶著妍娘的手站起身來。「今日已是三月初三,殿試也沒有幾日了,我就等著聽你的好消息了。」在對萇離一笑後,就翩然離去。
「恭送大長公主。」萇離沒有怠慢,立刻起身恭送,待大長公主走出一段距離後,她才獨自走回校場。
回到校場,萇離發現馬球已經結束,遠遠望向代表雙方得分的旌旗數量,與自己預料的一樣,徹徹底底地一邊倒。虎賁軍這邊整整二十面旌旗,千牛衛那邊則是空空如也。
「這麼快就結束了?」不過萇離還是覺得一切結束得太快。
一名身材魁梧的參將道:「怪我,怪我。沒收住。上半場鳴鑼的時候,順手把最後一球給進了。」
此言一出,一群糙漢便哈哈大笑起來。
馬球比賽分為上下半場,先得二十者為勝,只要有一方先得二十,比賽當即結束,不必再耗時間。
眾人笑罷,何晏道:「時辰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有人附和道:「就是,咱們阿離還要回去讀書,爭取考狀元呢。」
於是,眾人便各自打到回府。
準備回城時,看到萇離的坐騎,何晏嘆息一聲走上前去,撫著赤風依然油光水滑的皮毛,道:「多年不見了。」
赤風不太高興地甩掉何晏的手。
何晏也不氣惱,慘澹一笑道:「都這些年了,這臭脾氣竟也沒改改。罷了,現在能騎著你的人也就這麼一個了。」說罷,翻身上了自己的馬。
阿渃注意到,他們身後跟著的馬車上儘是綾羅綢緞,饒有興趣地問道:「兄長,這些可是今日射典上得的賞賜?」
何晏笑道:「正是。」
「這賞賜頗豐,想必兄長是頭名吧?」阿渃繼續問道。
「是並列頭名。」
「何人的箭術如此了得?」這回是萇離出言詢問,何晏跟隨大哥多年,騎射功夫一流,能與他不分伯仲者,絕非等閒之輩。
「樞密院,執失都承旨。」何晏道。
萇離原以為此人會是一個常年征戰在外的武將,沒想到居然會是執失善光。聽師父說,此人曾與他切磋過,兩人同樣以平局收場。放眼整個江湖能與葉秀打個平手之人,一隻手就足夠了。 此人在朝中任職,又能有如此了得的身手,著實令人驚嘆,卻沒想到箭術也如此了得。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有人成天惦記著那人的命,他還能好好活到現在,他身邊應該有這樣的人在。
看萇離半天都不開口,何晏道:「阿離在想什麼?」
萇離道:「早就聽說樞密院是藏龍臥虎之地,從這位都承旨身上就可見一斑了。」
何晏笑道:「說得沒錯,樞密院的確是藏龍臥虎之地,今日前十名里,樞密院所占名額最多,共三人。尤其是樞密院詳檢官裴宥,年紀輕輕又是世家子弟,他能在這十人之中,著實令我驚嘆。」
在一旁安靜聽著的阿渃,突然問道:「兄長,這個裴宥第幾名啊?」
「第七。」
「嘖嘖嘖,沒看出來啊。」阿渃搖頭感慨道。
聽到阿渃主動問起裴宥,萇離瞟了她一眼。
阿渃沒注意到阿姐在看她,她在思考那個裴宥雖然長相斯文,還有點兒書生氣。不過根據自己親眼所見,還有親手所摸,他的確只是看著斯文而已。
看著神遊天外的阿渃,萇離大概猜到她在想什麼了,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問道:「這些人里還有誰值得注意的嗎?」
「齊王李秩,第三名。」何晏沉聲道。
這一回,萇離是真的意外。
校場這種地方從來不缺圍觀。所以很快,今日射典結束後發生的一切,該知道的人便都知道了。
李稷聽說整件事情的時候,他正在東宮內的校場上,練習騎射。
射典雖由他開弓,但只比箭術,不比騎術,而且還是十丈之外的箭靶,這對他說根本就是玩一樣。並非是他不想把射典改為比騎射,一來,這是儀典,他若輕易改了,必然會有一堆老臣又在他面前聒噪。二來,每年射典,文臣們也要參加,若是比起騎射,就真是難為他們中的大多數了。
雖然,靠著不斷後移箭靶,一輪一輪比下去最後剩下的必然全是武將,但還是有不少文臣能過前三輪的。
至於李稷為何會在東宮內的校場練習騎射,這裡是回宮的必經之路,如今未有太子,東宮無人清靜,自然是個練習騎射的好地方。
看著二十五丈外全部正中紅心的箭靶,李稷撇了撇嘴,這種不動的玩意真是沒意思。此前,自己同裴宥比過一回,他是贏了的。從今日裴宥的表現來看,那回他倒是沒給自己放水。
恰在此時,李稷看見肅庸正從遠處向他小跑過來,心下便知出了麻煩。
待肅庸行至近前,李稷擺了擺手,示意他直接說。
於是肅庸便把剛剛校場之上發生的事情,同李稷詳細說了一遍。
這樣的事情是軍中慣例,李稷倒不介意,只是冷笑一聲道:「看來前陣子給千牛衛的削爵罰奉還不夠。傳朕詔令,千牛衛左右將軍都貶為從八品禦侮校尉,其餘人等全部官降一級,罰奉一年。」
肅庸聽著冷汗都要滴下來了,照聖人素日的脾氣,應該是給這二位一擼到底。只不過從九品的陪戎校尉哪有從八品的禦侮校尉聽起來諷刺呢?他知道自己隨即要問的問題,簡直是給聖人的怒火上澆油,可此事他必須要討個聖人的準話。於是硬著頭皮道:「奴婢請您的意,這道詔令以什麼理由傳給門下省?」
李稷冷冷掃了肅庸一眼,自己明發的詔令不給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門下省是要駁回的。但這回……他還是乾脆兩個字。「沒有!」
肅庸知道此事不能由著聖人的性子來,且不說太尉和齊王那邊會作何反應,御史台的人就先跳出來了,所以肅庸沒有去傳詔令,只是跪地道:「奴婢知道陛下在氣頭上,可您犯不上為此事跟朝臣們置氣,還望陛下三思!」
「只要他們好意思把今日千牛衛如何丟的人,拿出來再說一遍的話,那就當面來問朕!」說到最後,李稷已是咬牙切齒。「至於那個謝旭,他就留給二哥自己處置吧,朕就不操這個閒心了。」
看見聖人這個樣子,肅庸不敢多言,只得道:「奴婢這就去傳詔令。還有一事,奴婢覺得陛下會想知道。」
「說。」
「今日,大長公主見了萇娘子。」
意料中事,沒什麼好意外的。不過李稷還是隨口問道:「萇離對此是何態度?」
肅庸答道:「大長公主將隨身的魚形佩賞了萇娘子,但萇娘子當場就拒了。」
「她拒了?」李稷覺得很有意思,在他看來萇離沒有拒絕姑母示好的理由。接著問道:「姑母是何反應?」
「大長公主未有不悅。」肅庸答道。
李稷道:「是姑母該有的心胸氣量。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