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2024-06-06 02:46:28
作者: 柴托夫司機
離開大慈恩寺後,萇離原打算直接回去。
桑梓勸道:「娘子,您難得出門。今日既然出來了,不如您就順道去趟張醫士的醫館吧。蓉娘和葉先生的飛鴿傳書都已經問過好幾回了,您要備考也不在這一時片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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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聽你的。醫館在何處?」萇離道。
「布政坊。」
緊鄰西市的布政坊內一向熱鬧非常,桑梓引著萇離到了坊內的一間醫館。
坐堂的醫者一見桑梓入內,就起身招呼道:「桑梓來了。」
「見過張醫士,這是我家娘子。」桑梓說罷,便向身後一引。
萇離已經摘下冪蘺,張銳看到她後,立刻上前行禮。
萇離的動作更快,已經攔下了張銳,笑著道:「張醫士是舅父的子侄輩,我是舅父的外甥女,你的醫術得葉先生親傳,我也稱葉先生為師父,怎麼算你我都是平輩,這可不是見平輩的禮數。」
張銳反應過來,改了禮數道:「萇娘子客氣了,畢竟您是萇將軍的女兒,您父親是有朝廷追封的,我乃一介平民,自該如此。」
「阿耶雖有朝廷追封,可按律令,我不能承襲家中爵位,所以我與你一樣,都是一介平民。」萇離這話說得很是誠懇。
張銳知道萇離來此的目的,於是道:「會試開考在即,我這就為娘子號脈,您好早些回去。」
「多謝。」萇離整理好衣擺,安坐好後,將手腕置於脈枕上。
張銳立刻覆上一方絹帕,搭手切脈,良久之後才開口道:「該說的話,想必葉先生已就同您說過多次了。那藥您按時喝著就好,我再給您開幾副調理的方子,三日一劑就可。」
萇離皺眉道:「一定要喝嗎?」
張銳有些詫異。「娘子這病雖無大礙,但不好好調理也是會有性命之憂的。」
在場三人都知道這話的真正意思,要想多活些時日,那就好好喝藥。
見萇離未做應對,桑梓上前一步,道:「張醫士開藥便是,我家娘子定會好好喝藥的。」
萇離不想徒生事端,便微笑道:「有勞張醫士費心。」
「娘子客氣。」這邊張銳已經提筆開方。「配藥還需費些功夫,不如娘子先回,明日我打發夥計給您送至府上。」
「多謝。」說著,萇離看向桑梓。
桑梓立刻會意,遞上一錠金子,道:「張醫士,這是診金,請您收下。」
張銳連忙推辭。「娘子來此處看病,原就不該掏錢的,就算是您客氣,這也太多了。」
萇離笑道:「張醫士,日後我在長安怕是要經常麻煩你的,就算是你從我這裡預支的,我日後來,也就不必再付診金了。」
「您這診金,這得好……」後面的話張銳說不下去了,這得好幾年才能花完吶。
萇離當然知道張銳沒有說出口的是什麼,渾不介意地笑道:「任誰都難免有個頭疼腦熱,我身邊好幾個人,他們日後有什麼不適,也是要麻煩你的。」
「娘子心善。」張銳只覺心中酸楚,都說好人有好報,為何眼前之人在經歷家破人亡之後,又是個英年早逝的命數。
如此一番客套後,萇離二人便告辭離開。
直至布政坊外,主僕二人都是無話。此時已近黃昏,道邊已有頑童在放爆竹了,一眾頑童剛湊在一起點燃一支爆竹,然後哄鬧著四散避開。
恰在此時,一人騎馬飛馳而來,能在長安城內這般打馬飛奔的,必然是公門中人。桑梓發現萇離心不在焉,於是繞到萇離左側,把她護在道路外側。
當那匹快馬奔近路邊爆竹的同時,爆竹立刻炸了開去,果不其然,爆竹驚了快馬。
馬匹瞬間失去控制躁狂起來,萇離這才回過神來,立刻把桑梓拉在一旁,護在身後。
直到此時,萇離才注意到受驚馬匹高高抬起的前蹄下,正站著一名已經嚇傻了的幼童,雖然馬背上的官差正努力控制馬匹,但並非人人都有白十郎那樣好的騎術,而萇離此時出手已經晚了,眼見馬蹄就要落在幼童身上。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個玄青色的身影護著那名幼童避開了馬蹄,但其中一隻落下的馬蹄還是踏到那人的小臂上,雖然他立刻避了開去。這一下雖不比直接踏實傷得重,但也絕非輕傷。
待圍觀眾人反應過來時,方才驚險的一幕已然結束,幼童顯然被嚇壞了,哇哇大哭起來,剛才救他那位郎君將他一把抱起輕聲哄著。「沒事了,沒事了。」
萇離這才發現,此人是那日在得月樓內有過一面之緣的方弘濟。
馬背上的官差也是大大鬆了口氣,怒斥那幼童。「稚子!勿要在道邊放爆竹,否則下次你就沒這般好運了!」說罷,對著方弘濟抱拳道:「多謝郎君出手,在下還有公務,告辭了。」
方弘濟也是抱拳一禮。「大人客氣,既然有公務在身,那就速速離去吧。」
那官差未再客氣,當即揚鞭離去。
在方弘濟懷裡的幼童依然大哭不止,方弘濟仍是耐心哄著。
眼見無事,桑梓就對萇離道:「娘子,咱們就回去吧。」
萇離抬手示意桑梓安靜,她自己靜靜看著方弘濟安撫幼童。
在方弘濟的安撫下,幼童逐漸止了哭泣。幼童的父母也很快趕來,再三致謝後,才抱著孩子離去。
眼見方弘濟也要離去,萇離揚聲叫住他。「方郎君留步。」
尋聲望來的方弘濟,看到叫住他的人是萇離,上前幾步,兩人見禮。
萇離開門見山地道:「方郎君,方才受的傷,要緊嗎?」
方弘濟沒想到萇離會有此說。「多謝萇娘子關心,小傷而已,無甚大礙。」
自幼在馬背上長大的萇離知道,方弘濟這一句絕對是客氣,但也不打算拆穿他,只是問道:「方郎君傷的可是右手,會試開考在即,還是找個醫士看看得好。正好這布政坊內有位醫士,看這等跌打損傷極是在行。他與我是舊識,方郎君可願去他那裡看看。若真無事,方郎君也可放心參加會試。」
說這番話的時候,萇離注意到方弘濟的右手在微微發顫,便知這個提議他不會拒絕。
果然,方弘濟躬身一揖。「那就有勞萇娘子了。」
萇離帶著方弘濟又回到了張銳的醫館。
看到剛剛離開的人又回來,張銳很是詫異。「娘子怎麼回來了?」
「張醫士,這位是我朋友。」萇離向張銳引薦了方弘濟。「方才正好遇到,他手臂傷了,勞你給看看是否有大礙。」
張銳聞言立刻上前查看方弘濟的傷勢。
在看到方弘濟已經高高腫起的小臂時,萇離的眉頭就皺了起來,自己雖不懂醫術,是否傷到骨頭她不知道,可她十分確定這樣的手,短期之內不可能順利提筆寫字。
張銳在仔細檢查過後,問道:「郎君的手臂是被馬蹄踏到的吧?」
方弘濟不由再次打量起張銳,這位醫士年紀也就三十上下,聽他的語氣很是篤定。「正是。想不到先生一眼就能看出來。」
張銳爽朗一笑。「郎君過譽了。我不過是同賣油翁一樣,唯手熟爾。我曾做過幾年的軍醫,這樣的傷見得多了,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郎君的傷勢不要緊,待我給你上了藥,好好將息些時日就無妨了。」說著便吩咐藥童,去藥櫃裡尋藥。
藥童很快回來,幫著張銳給方弘濟上藥。
張銳道:「郎君切記,這手半月之內不可用力,其他也就沒什麼了。」
方弘濟問了眼下他最關心的問題。「請問,這半月內能否正常書寫?」
方弘濟一看就是個書生,所以張銳知道他為何會有此一問。「寫字自然是可以的。可若說毫不影響,這我就實在不能保證了,郎君放心,我必定盡力而為。那我再為郎君開幾副止痛化淤的方子,以保郎君能順利參加會試。」
方弘濟感激之情溢於言表。「那就多謝先生了。」
張銳道:「郎君客氣,我乃醫家,這是分內之事。何況你是萇娘子的朋友。」
許久不開口的萇離,看著方弘濟的手臂,心中自有思量,他這樣的人不該蒙塵。
另一邊,方弘濟已經整理好衣袖,再次對張銳致謝,便問起了診金多少。
張銳眼鋒看向萇離。萇離會意,對他眨了眨眼睛。正常收了診金,張銳親手將藥交給方弘濟後,又囑咐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