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
2024-06-06 02:46:04
作者: 柴托夫司機
李稷從未改變要見萇離的想法。只是經過那日的短暫接觸,加上周成鈺之前對萇離的描述都告訴他,這位萇娘子不是故作姿態的假清高,她是真的性情冷淡。倘若跟周成鈺一起等在雅間,依照她的行事風格,很有可能直接走人。
好在今日萇娘子不是獨自一人,而是帶了她身邊那個小丫頭,那此事就好辦了。
那安小娘子可不似她阿姐那般,十分沉得住氣,從她身上探探萇娘子的虛實,明顯容易得多。
李稷覺得,以萇離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肅庸是個宦官,這是他不讓肅庸跟去得月樓的原因。
到了得月樓的李稷並未走進周成鈺訂好的雅間,而是進了隔壁的那間。此時,萇離與阿渃正好下車入內。
站在窗前看著那頭戴帷帽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裴宥奇道:「如今娘子們鮮有戴冪蘺出行的,這位萇娘子都能拋頭露面參加科舉,為何卻戴冪蘺掩面呢?」
早已落座的李稷,隨口答道:「對她來說,於人於己都好。」
直到前一日裴宥才把樞密院上下領罰的二十鞭受了,他只知道是樞密院有失,到底是何失誤,他並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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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李稷這話在裴宥聽來,就是另外一個意思了。
如今長安城裡還沒聽過關於萇解元各種傳言的,恐怕只有聾子了。裴宥頓時起了憐憫之心,都道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可若真無顏色,連事他人都難。
很快,隔壁傳來周成鈺的聲音:「我早該知道你會戴著冪蘺出來。」因為雅間之間是以厚重的竹簾坐阻擋,只能擋住視線,卻隔不住聲音。只要靠近竹簾,仔細聽便能聽見隔壁在說什麼。
「我只是答應你,今日帶阿渃來跟你聽評話,其他的我可什麼都沒說過。」
周成鈺的語氣很是無奈。「你這見縫插針,滴水不漏的本事,在我面前能不能收斂一下?有你們家阿渃在,誰還能動得了你?」
「我家阿渃如今已經及笄了,再讓她隨便跟人動手,怕是沒人敢娶了。」萇離的口氣很是悠閒。
這話明顯勾起了周成鈺的興致。「這麼說,我是不是有機會大開眼界了?」
阿渃的聲音,冷冷地飄了過來,「成郎君,我勸你還是別有這個機會的好。」
隔壁的李稷對此深以為然。萇離的身手,他是見過的。至於周成鈺到底幾斤幾兩,李稷更是一清二楚。
阿渃的警告,周成鈺當然聽得出來,立刻換了張面孔道:「我也這麼覺得,你阿姐這等天仙般的人物,怎能跟我等凡人動手呢?來來來,趕緊坐下,知道你阿姐一向不喜歡坐榻,我都讓他們換成胡床了。」又轉頭對萇離道:「你喜歡的青梅,我也備下了。你知道這個時節,這東西多難弄嘛。」
萇離微微一笑道:「多謝你費心。」
「成郎君,既然都是給阿姐準備的,那我是不是可以回了?」
「安小娘子,這你可就冤枉我了。扶芳飲是你素日所喜吧?備下了。」周成鈺笑道:「再說了,你和你阿姐一個姓萇,一個姓安,萇安,長安,你二人自是要一同留在長安的。」
事實證明,阿渃並不是任何時候都看臉。這個成郎君雖然長得俊俏,但這不能改變他依然是只纏著阿姐的蒼蠅。
與那日在茶舍見的那位郎君比起來,成郎君也沒那麼俊俏了。果然是應了那句話,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阿渃嫌棄道:「我阿姐的萇還有個草字頭呢,那不一樣。」
面對萇離這種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主兒,周成鈺都能結交到。說到底阿渃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丫頭,至少周成鈺是這麼認為的。所以毫不在意的笑道:「同音同音嘛。」
緊接著是周成鈺的一聲驚奇。「咦?!萇離,認識你這麼久,從沒見你打扮過啊。今日你這身打扮雖然簡單,也著實是煥然一新,讓人眼前一亮啊。」
顯然周成鈺還在打量著萇離,「阿渃,你阿姐這身衣裙是你選的吧,眼光不錯啊。」
「對啊,對啊。就是可惜了我阿姐的好相貌,從不在這方面上心。」阿渃的語氣明顯和善不少。
周成鈺安慰道:「幸好你阿姐有你啊。」
聽到這裡李稷痛苦地扶額,周成鈺,論起這哄女人的功夫,你要是認了第二,誰敢認第一?
這時有僕從入內,布上一應茶具,然後是三人落座的聲音。
此時的裴宥,心思已逐漸飄遠。那位被叫做阿渃的小娘子,她的聲音為何如此熟悉?
那是九月初三的夜,裴宥奉詔令前往通州去查阿芙蓉一事,查到城內一處有阿芙蓉的藥鋪時,不慎暴露了行蹤。結果被人追殺,在以一敵四的情況下,自己勉強逃了出來。
在城內一處僻靜民巷裡,已受重傷的裴宥被那四人前後夾擊,除非天降奇兵,否則他絕無生路。
恰在此時,有一白衣女子悄無聲息地落下,加入戰團。
當時周圍光線昏暗,裴宥著實是被這白衣女子給嚇了一跳,她的身影靈巧至極,如果不是輕功了得,那就是女鬼了。
更嚇人的是,她端著一隻陶碗,只以單手應戰,竟未見狼狽之象。
事後裴宥覺得,這也不能排除,那四人也被她給嚇到了,才弄得方寸大亂。
已經站立不穩的裴宥,掙扎著起身想要幫忙,結果那白衣女子,丟給他一句。「一邊呆著去,別添亂!」
就在這個間隙,一名黑衣人的劍鋒直指白衣女子的心口。情急之下,她只能以手中陶碗擋住這一劍。
結果就是,雖然擋下了這一劍,那碗卻碎了,裡面盛著的粥水灑了白衣女子一身,她自己還被粥水燙到了。
這下裴宥放心了,女鬼不吃熱食,應該也不會被燙到。
伴隨著這隻碗的破碎,白衣女子也上了脾氣。「老虎不發威,你拿我當病貓是吧?給我阿姐帶的夜宵,被你這個不開眼的東西給弄沒了!」
說話間,白衣女子僅用幾招就奪下一把長劍,然後她迅速占據上風。
這時,裴宥才仔細打量起這位白衣女子,她的身量並未完全長成,可見年紀不大。那張嬌俏的小臉,雖然膚白如玉,但絕對白得正常,不是女鬼該有的那種煞白。
很快,這位白衣小娘子,挑落其餘三人手中兵刃,只冷冷一句。「你們是在等著給我賠錢嗎?」
幾人一看這是位高手,跟她斗下去沒有任何好處,便紛紛縱身而起,退了開去。
見那幾人遠去,白衣小娘子扔掉手中的劍,低頭去看自己的衣裙,自言自語道:「新買的裙子,還沒穿一天呢。」
這時,裴宥也掙扎著站起來,對著白衣小娘子一揖到底。「多謝……」後面的話還沒說完,他就直直栽了下去。
雖然已經睜不開雙眼,開不了口說話,但裴宥清楚記得,白衣小娘子被自己倒下的身軀砸了個趔趄。
雖然她是個高手,但在這一刻,她的武功對她毫無幫助。
即便如此,白衣小娘子還是儘可能地沒讓裴宥直接倒在地上。
然後,裴宥清楚地聽到,那嬌俏如露珠的聲音。「這位郎君,你醒一醒啊!」雖然很想回應這呼喚,但裴宥始終無法開口。
緊接著,裴宥隱隱約約感覺到,白衣小娘子解開了他那近乎已被鮮血浸透的衣襟,為他封住幾處大穴後,又簡單包紮了傷口,最後還度了些真氣給他。「這下能不能活命就靠你自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