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

2024-06-06 02:46:02 作者: 柴托夫司機

  周成鈺前腳剛走,阿渃後腳就回來了。萇離隨便吃了幾口香欒,就留給了其他人,還告訴阿渃,明日帶她去聽評話。

  一聽有的玩,阿渃自然歡喜。近來桑梓為萇離添置了不少衣物,阿渃就去翻箱倒櫃,給她阿姐找明日出門的衣服去了。

  桑梓則跟著萇離進了書房,萇離看著桑梓的緊張神情,笑著問道:「方才一說去聽評話,為何你那般緊張?」

  桑梓面露憂色。「娘子可知最近長安城裡最流行的評話是什麼嗎?」

  看到桑梓的表情,萇離已經猜到七八分,「可是與妘氏有關?」

  「正是。」

  萇離輕笑一聲道:「不過就是從祝融開始,講到祝融八姓,由此說起我妘氏,然後把我妘氏的豐功偉績說一遍嘛,我猜他們也就敢講到祖父而已。」

  「娘子當真不介意嗎?」

  「我為何要介意?如今我姓萇,有什麼可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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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梓還是放心不下。「可不管怎麼說,您和阿渃都是靖東王府出來的,並非毫無關係啊。奴婢就是覺得,今日周郎君邀您和阿渃去聽評話,實在是過於刻意了。」

  萇離不以為意地一笑,直接說起了旁的事情。「我讓你給成鈺準備的酒,如今可齊了?」

  桑梓眉頭微蹙,很是不解萇離為何這般不在意,「今早從麗水送到最後一樣。」

  「甚好,明日一併帶上。」

  「娘子,您明日當真要去嗎?」

  「為何不去呢?你也看出來是刻意,那我躲得了這次,也躲不過下一次。」

  「周郎君這樣的閒散公子哥,怕是狐朋狗友不少,明日……」

  後面的話,桑梓沒有明說,可萇離當然明白其中深意。「你覺得成鈺為人如何?」

  桑梓道:「當初周郎君纏上娘子,確有見色起意的意味。不過奴婢也看得出來,他並無惡意。這兩年與您相交,除卻他隱瞞身份一事,周郎君可算得上君子。」

  「既然你也這麼覺得,那你就該明白,倘若真是些紈絝子弟,成鈺必然不會邀我前往。」

  「可是娘子,長安城可是貴人遍地走的地方,就算周郎君是相爺公子,也有他擋不住的人啊。」

  看著桑梓因為激動而泛起了潮紅的面色,萇離溫柔一笑,道:「我知你是為了我好,可你也該明白,周成鈺都擋不住的人,我躲得了嗎?」

  桑梓瞬時愣在原地,許久之後,才緩緩問道:「娘子,您後悔嗎?」

  「如今再說這話,是不是晚了?」

  桑梓自嘲一笑,是啊,這話不該問的。

  萇離吩咐道:「成鈺的真實身份,先不要讓阿渃知道。明日僱人把那幾壇酒送去,你親自看著我才放心。」

  「是,奴婢這就去安排。」

  第二日一早,阿渃不顧萇離反對,拉著桑梓好好把她阿姐打扮了一番。其實也就是梳了垂鬟分肖髻,這是未出閣的娘子們最常梳的髮髻。從桑梓買的那一堆首飾中,選了一支以珊瑚珠製成的白玉紅梅簪,別在發間,淡掃娥眉之後,再無其他裝飾。最後阿渃一定要萇離穿上,昨天辛苦為她挑選的玉色繡梅花的對襟襦裙,外披一件密合色白狐里的披風。

  至於阿渃自己則是鵝黃色暗繡雲紋的對襟襦裙,簡單羅髻上別一支金鑲寶石蜻蜓髮簪,外面是大紅色風毛斗篷,這一身打扮更顯阿渃的嬌憨天真。

  在戴上冪蘺出門之際,桑梓道:「娘子可是從不花心思打扮的,若是您能盛裝一番,更是明艷不可方物了。」

  這二人對自己的一番折騰,萇離不至於跟她們動氣,但也是心情不佳,故而語氣有些不善地道:「估計你是沒這個機會了。」說著轉過頭來,對阿渃道:「你以為我是去相親的嗎?」

  阿渃笑得一臉諂媚,撫著萇離的胸口給她順氣,「沒有沒有,阿姐可是要考狀元的人,相什麼親啊。」

  萇離著實懶得跟這兩人廢話,徑直上了周成鈺派來接她們的馬車,阿渃見狀便立刻跟上。

  周成鈺一如既往的對娘子們細心周到,所以被派來接她們的僕役也很是伶俐。趁著兩人登車的功夫,說道:「我家五郎派奴來接二位娘子去平康坊內得月樓。」

  出門的時候,聽桑梓提過一嘴,此樓是平康坊內最大的茶樓,會試開考在即,正是得月樓最熱鬧的時候。

  在萇離她們登車出發的時候,周成鈺正坐進訂好的雅間內,立刻就有僕從入內告訴他聖人不來了。

  周成鈺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心道:你李十郎什麼時候不出么蛾子,那還是你嗎?說要見的是你,現在不見得也是你。也罷,依萇離的性子必然不會願意與你多接觸,正好省得我麻煩。

  其實李稷早就到了平康坊。會試開考在即,坊內雲集了不少赴考的學子,他就是想隨意逛逛,以避開與周成鈺同行。李稷很清楚,這平康坊內只有周成鈺不認識的,應該沒有不認識周成鈺的,跟他一起出入太過招搖了。

  今日李稷著一身玄青圓領袍,足下一雙烏皮六合靴,身披一件黑狐皮大氅,儼然一個普通貴家公子在平康坊內閒逛。此時他坐在平康坊內的一家酒肆之中,面前的那盞浮蟻他未動分毫,只是悠閒看著外面的熙熙攘攘,漫不經心地問道:「肅庸,我那副字賣了多少錢?」

  侍立在側的肅庸立刻答道:「郎君,您那副字賣了二十金。」對於這個結果,肅庸吃不准聖人會是個什麼反應,但此事他只能實話實說,哪怕只賣了二十文,比起自己的手書不值錢,被人欺瞞是更讓聖人無法容忍的。

  李稷搖頭笑道:「比我想的要多。」

  這時裴宥進了酒肆,行至李稷近前,雖未行禮,但態度很是恭敬地道:「郎君,人來了。」

  看了眼裴宥那仍顯蒼白的臉色,李稷問道:「近日,你是在你祖母那裡住,還是回你自己府上住了?」

  裴宥顯然沒料到李稷會有此一問,依然態度恭敬,「如今傷愈,不便再麻煩祖母,自然是回自己府上了。」

  「聽執失說,你昨日領了那二十鞭。重傷初愈,又添新傷,若是不願叨擾你祖母,我給你安排幾個侍妾照顧你的起居。」李稷的語氣很是溫和。

  裴宥連忙推辭道:「多謝郎君關心,小傷無礙。侍妾一事,待屬下娶妻之後再說吧。」

  李稷聞言一笑,淡淡一句。「隨你吧。若是成了家,夫妻和睦也是要緊的事情。」然後對肅庸吩咐道:「裴宥隨我去就行了。」

  肅庸道:「那奴在此處等郎君回來。」

  李稷點了點頭便出了酒肆,見裴宥跟在身後,道:「裴宥,今日你與我是友人相邀出門,不必如此拘束,稍後你也喚我十郎便是。」

  裴宥愣了片刻後,道:「是,郎君。」幾乎是與此同時,裴宥就收到李稷不滿的眼神,於是立刻改口道:「十……十郎。」只不過聲十郎叫得結結巴巴,不情不願。

  李稷悠悠然道:「十七郎,是覺得叫十郎不順口嗎?」

  裴宥抿緊嘴唇,深吸一口氣道:「沒有,十郎說笑了。」

  李稷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這個笑容恰好被迎面來而的兩位姑娘撞見,二人那粉白的面頰上同時染上了春日桃花般的顏色,對著李稷羞赧一笑,其中一位還遞上一個俏俐眼神,只可惜李稷目不斜視地與這二位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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