緘口不言

  七日後，駱荊卿身邊最得用的管事到訪，說是萇娘子訂做的東西已經好了，他此來替東家送貨上門的，萇離聞言，便讓桑梓請管事進來。

  來人極是恭敬，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向萇離遞上當初用來裝曼珠沙華的那隻木盒。「這是娘子之前訂做的東西，東家讓小人給您送來。」

  萇離接過木匣，打開了掃了一眼，然後和上蓋子，微笑著道：「你們東家動作很快嘛。」

  來人覷著萇離的神色，問道：「不知娘子滿意否？」

  萇離靜靜看著此人，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看著，直至看到管事心裡發毛，忽而展顏一笑。「尚可。」

  管事懸著的心總算落回去一半。「東家還交代，娘子訂做的東西不值那些錢，何況您已在駱記買了不少首飾，所以這件東西權當送您了，您付的那五萬貫定金，盡數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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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萇離莞爾道：「你們東家太客氣了。這物件雖然不值錢，可也不易得。那五萬貫，是他應得的。」

  管事謹記東家的交代，這位娘子是萬萬不敢得罪，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於是陪著笑道：「多謝娘子慷慨。東家想著，娘子剛入長安人生地不熟的，眼下離過年也沒幾日了，所以東家給娘子置辦了一些日用物品，算是年節例禮。小人已命人抬到院中，還望娘子笑納。」

  萇離深深看了此人一眼，就這一眼看得管事心裡發慌，這位娘子年紀也不大，這氣勢到底是哪來的？萇離的語氣很是客氣。「代我謝過你們東家。」說著給桑梓遞了個眼色。

  桑梓立刻會意，向來人遞上了一隻小屜子，裡面是按萇離吩咐準備了一顆解藥。

  萇離道：「這是我給你們東家準備的回禮，煩你轉告一聲，我素來喜靜，他若有事派人傳個話就好，就不勞你們專門跑一趟了。」

  管事是個極會察言觀色之人，自然明白萇離這是告訴他沒事別來煩她，於是道：「會試在即，想必娘子要專心備考，小人就占個好口采，祝娘子金榜題名。告辭。」

  萇離含笑點頭。「桑梓，送客。」

  待桑梓把人送走，就張羅著把送來的東西歸置好。回來時，見那木盒還在案上放著，便打算收拾掉。

  一直安靜看書的萇離，頭都不抬地道：「這東西你還是別動了，讓楚煥他們來收拾吧。」

  就在這時，外面居然傳來阿渃的聲音。「阿姐！我回來了。」

  萇離與桑梓同時詫異地望向對方，顯然誰也沒預料到，阿渃會這麼快回來。

  頃刻間，阿渃小鳥般的身影就撲到萇離懷裡。「阿姐，你可有想我？」

  兩人自到睢陽起，就從未分開過一日。萇離為她理了理碎發。「那是自然，怎麼回來這麼早？」

  桑梓在一旁收拾阿渃的斗篷，冪蘺等一應物品。

  阿渃自己倒是賴在萇離懷裡。「剛過岐州就碰上了葉家的人，他們說是有人送了消息給本家，於是葉家立刻派人趕上我們。」

  萇離問道：「你可確認無誤了？」

  阿渃道：「阿姐，我又不是真傻。來人葉家姐姐都認識，護衛還有葉家族徽，肯定不會有錯。」

  與桑梓對視一眼後，萇離繼續問道：「路上可有發生什麼事嗎？」

  阿渃的小腦袋從萇離的懷裡抬起來。「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遇上了一個小毛賊。以我的身手，一個小毛賊奈何不得我，我順手把人送到官府，然後就打道回來了。」

  「你確定那人是賊？」

  「阿姐為何有此一問？」

  萇離信口開口道：「我的意思是此人也有可能是個採花賊。」

  桑梓知道萇離為何詳細詢問此事，可面對她如此信口開河，桑梓也是一時無語。

  阿渃抬頭看著屋頂沉思起來。「阿姐這麼說的話，他還極有可能是個採花賊呢，我發現他時他應該已經跟了我們一段路了。」

  聞言萇離不由緊張起來。「既然如此，你為何說他是普通小毛賊？」

  「這個啊，那人被我抓了之後他自己說的，畢竟我身上帶著幾十金呢。」

  「那他身上都有什麼東西？」萇離循循善誘道。

  阿渃的小臉瞬間就皺了起來。「阿姐呀，我真的沒有給郎君搜身的愛好。」

  萇離一副很是理解的表情。「我知道了，這個小毛賊相貌一般。」

  「阿姐！」

  這時，桑梓突然問了一句。「阿渃，那人身上可有帶什麼兵刃？」

  「有啊，他有把佩劍呢 。」

  萇離和桑梓再次快速交換眼神，這是誰的人，兩人都心中有數了。

  「不對啊，一個小毛賊佩什麼劍吶！」阿渃終於也反應過來，然後神情鄭重地問道：「阿姐，你知道此人是誰是不是？」

  萇離並未回答她，那人打算與自己同行固然是好心，可其中也必有旁的心思，但他派人去葉家送信，以及讓人暗中護送阿渃二人，就單純是出於好心了。

  看到萇離的神情，阿渃隱約猜到幾分。「阿姐，那人不會是咱們在茶舍遇見那位俏郎君派去的吧？ 」

  萇離看她一眼，根本就不想說話。

  「在茶舍的時候我就發現他看阿姐的眼神不對呢。」阿渃在努力回憶著那日情形。

  萇離依舊不想說話，而阿渃正在無限接近事情的真相。「阿姐，我走之後，你們是不是有過接觸？」

  此時此刻，萇離愈發不想說話，因為她已經可以預見到阿渃的小腦袋瓜會往何處想。於是她一言不發地拿起書卷接著看。

  可惜，阿渃沒有適可而止的意思。「那人要做我姐夫的話，起碼長相過關了。」

  桑梓發現，萇離的注意力雖然還在書卷上，可深重的呼吸，表明她已在努力克制自己了。於是桑梓道：「阿渃，一路奔波回來，想必你也餓了。先用些膳食，再沐浴可好？」

  「好啊。」阿渃立刻站起，想要隨桑梓去用膳。這時她注意到案上那隻精緻小巧的木盒。「這盒子不錯，裡面裝的什麼啊。」說話間，拿起就要打開。

  旁邊的桑梓根本攔她不住。

  緊接著，「啊——」一聲尖叫，打破院中寧靜。

  楚煥和雒釗很快衝了進來，因為都是相熟之人，二人知道能發出這一聲的只有阿渃,忙問道：「阿渃，發生何事了？」

  阿渃用顫抖地手指向地面。

  除萇離以外，眾人都向阿渃所指處看去，從木盒內掉落的是一隻血淋淋，胖墩墩，還很新鮮的手指。

  然後所有人又看向萇離，可惜本尊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淡淡地道：「阿渃去用膳沐浴，雒釗把手指收了，找個地方好生埋了。」

  其餘四人知道真相的沉默不語，不知道的，也明白不該問的事情不問。眾人按吩咐辦事，四下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