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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聞名天下知

2024-06-06 02:45:21 作者: 柴托夫司機

  就在此時,眾人不約而同地選出了同一篇文章為最優。

  

  李稷笑著問向周成徽。「周郎中,你來說,這是誰的文章?」

  周成徽立刻答道:「啟稟陛下,這篇就是萇娘子的文章。」

  此言一出,包括方才一直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白太尉都是一臉震驚,其他人同樣是驚詫萬分。

  李稷將眾人的反應全看在眼中。「看來諸位與周郎中等其他睢陽主考意見一致嘛。當初父皇定下糊名制就是為了判卷公平。今日看來,父皇果然是深謀遠慮。」

  不待其他人應承附和,李稷繼續道:「既然判卷無誤,那就按如今的名次放榜,諸位沒有異議吧?」

  如此一來誰還敢有?依律令鄉試結果本就該由各地主考們敲定,根本無需拿到御前來議,現在眾人爭到了御前,也沒能改變結果,任誰都不可能再把那萇娘子從解元的位置上拉下來。

  何況兩邊在都有自己人在御史台,現在雙方都盯上了此事。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而更改結果,那就要做好被唾沫星子淹死的準備。好在如今只是鄉試,尚有很多操作機會,於是眾人齊聲應諾。

  接下來要議其他朝務,周成徽暗自竊喜,後面的事情跟他沒關係,自己終於可以脫離苦海了。

  正當周成徽與禮部尚書先後起身退殿時,李稷說出一句驚掉他下巴的話。「今日這頭等大事已經議完。後面的事情,舅父與諸位參知政事議過就是,也不必再報給朕。朕去打馬球了。」

  周成徽暗自納罕,聖人如今親政,議政怎可還由他人主持?接下來白太尉的反應更讓他驚詫。

  只見白崇勛起身道:「陛下既然難得有興致,那臣就謹遵召令,主持今日議政。」

  沒有任何推辭,太尉就這麼輕易鬆口放聖人玩去了?!周成徽旋即明白過來,聖人怎麼可能還有閒情逸緻繼續看一堆老頭子吵架嘛。

  紫宸殿很大,在周成徽徹底退出之前,李稷的身影早已不在。

  十月初七那日,張旭終於回到睢陽城中。剛剛入城,他就得知一件大事,他那外甥女萇離,如今是天下第一位女解元了,會不會有後來者尚不得知,但這已是前無古人之事。

  自前朝開科取士以來,以弱冠之齡就考中解元者迄今只有一人,那便是上屆的狀元郎王澄,不過人家是琅琊王氏嫡系子孫,能有此成就也不足為奇。不過無論如何睢陽出了一位比王澄還年輕的解元,更別說還是位女子,整個睢陽如同油鍋一般炸了開去。

  看著自家門前擠滿了前來恭賀之人,張旭不禁冷下臉來,一襲天青色廣袖長袍更顯得他仙風道骨風度翩翩,不過這氣質與他此時鍋底似的臉甚是不搭,穿過人群徑直入府,張旭直接吩咐道:「今日不見客。」

  張府的僕從對自家郎君的脾氣是知道的,未敢多言直接關上大門,府內瞬間就安靜了。

  張旭原本板著的臉瞬間鬆弛下來,大聲問道:「阿離躲哪去了?」

  答話的是蓉娘。「回郎君,娘子遠行,尚未歸來。」

  張旭頗有些哀怨。「這丫頭,真是躲了個清靜。這幾日閉門謝客!」說完,頭也不回地入了內院。

  姐妹二人回到睢陽是兩日之後。一入城,萇離就從路人的議論中得知自己的鄉試結果,讓阿渃先回去,她自己則又出城去了。

  萇離之所以改道出城,不僅是因為她不想應付人情官司,更重要的是她此刻急需見一人。就是那位她口中的郭先生,張府上下皆知,此人是郎君給她請的教書先生,姓郭單名一個喬字。

  城外的小河邊上正有一人在以單手垂釣,那人青袍短須,看容貌約莫四十多歲,可花白的頭髮卻讓他老了幾分,好在此人精神抖擻倒也不顯得老態龍鍾,不過那隻布滿瘢痕右手著實讓人心驚,這隻手比那花白頭髮更為突兀。

  萇離走上前去,摘下冪蘺後,才躬身施禮。「兒見過先生。」

  郭喬言笑晏晏地道:「門都不進,就跑到此處來躲清靜?」

  萇離隨意坐於一旁。「說起來您可比兒更需要躲起來,到底您教出了天下第一位女解元呢。」

  郭喬瞟她一眼道:「旁人也就罷了,阿離就沒必要如此恭維我了吧?你天資過人,那是多少人看在眼裡的。你自幼在你父兄身邊,詩文典籍早已爛熟於心,兵法戰策你怕是也沒少看,說起政論經濟你至少也是略知一二的。這些年你又勤勉,即便沒有我,這睢陽的解元於你來說,也不是問題。」

  萇離淡淡一笑。「先生果然是覺得今年鄉試題目太簡單。兒遠在通州,您加試的兩道考題就送上門了。」

  「明明只有一道,阿離何出此言?」 郭喬同樣報以一笑。

  「若是旁人送來,那的確是一道。這送信之人,是您讓師父特意安排的。兒是女眷,妘氏軍中真正與兒打過照面的,統共也沒幾個。萇氏與妘氏也算有幾分親緣,所以兒長相上與妘家人有幾分相似也說得過去。」

  郭喬深深看她一眼道:「正因如此,我才給你選了如今這個身份。可是阿離,當初多少人都說,你與世子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見過你的人是沒幾個,可長安城裡見過世子爺的,是大有人在。」

  萇離記得那是嫂嫂說過的話,若是夫君再年長上幾歲,連我都要以為兕子是夫君的女兒了,與阿翁比起來,兕子顯然更像夫君。

  收回思緒後,萇離用冷漠至極的聲音說道:「只要沒有異瞳,懷疑永遠也只能是懷疑。難不成還能有人滴血驗親?這世上已經沒有妘家的人可以與兒滴血一驗了。」

  郭喬飛了萇離一眼。「勿要忘了,長安城裡你的親戚可也不少。」

  「先生說的是,母親出身博陵崔氏,還有琅琊王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蘭陵蕭氏以及清河崔氏,整個五姓七望都跟兒沾親帶故呢。」話到此處,萇離心中抑制不住地升起一種深深的厭惡。「我妘氏倒台的時候他們都去哪兒了?滴血認親也滴不到他們頭上。」

  萇離語氣中的厭惡,郭喬當然聽得出來,可有些話終究是要說的。「那我再告訴你一事,當年太宗皇帝也曾向博陵崔氏求過親。」

  萇離一聽就笑了。「原來中昱人人敬仰的太宗皇帝,不止跟阿耶鬥了一輩子,戰場之上沒占過什麼便宜,原來連女人也沒搶過。」

  郭喬蹙眉斥責道:「你一個女兒家,說話怎如此粗俗。」

  「大俗即大雅,這可是先生您教的。」

  「行,我教你的每個字,你倒記得清楚。」郭喬有些無耐。「我要說的重點是,永熙初年,中昱與西夏議和,其中有一條就是要你與李氏和親聯姻。」

  「此事兒怎麼不知?他們李氏是為了一雪前恥嗎?」如此要求萇離並不覺得意外。

  「你當然不知,此事被二公子直接拒了。李氏皇族固然有一雪前恥的意思,可更重要的原因你該知道,你妘氏可是這世間最後的祝融八姓,中土正統。而他們李氏在百餘年前,還是無盧真氏,這是柔然人的姓氏,更不用說如今這皇位來得也不是那麼名正言順。比起五姓女,你說他們更想把誰娶進門?」

  萇離好奇心起,問道:「那二哥以何理由拒的?」

  郭喬徐徐道:「二公子的原話是,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婦人,我妘氏兒郎還沒死絕呢。」

  眼中突然有了澀意,那個永遠謙和溫厚的二哥,竟也能這般強硬。許久之後,萇離才緩緩開口。「所以,從那時起二哥就打算讓兒遠離是非了嗎?」

  「正是,那時妘氏手裡雖然還有十萬兵馬,但無論妘氏,還是西夏都受了重創,誰也不敢輕言再戰。中昱兵力尚且充裕,可白水東岸還有虎視眈眈的東越,他們亦不敢輕舉妄動。到底你祖父的威名還在,這世間還無人敢與妘氏死戰。」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這說的就是萇離的祖父,可惜她記憶里只有祖父的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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