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世魔王

2024-06-06 02:45:19 作者: 柴托夫司機

  趁著飲酪漿的功夫,周成徽偷瞄一眼上位之人,心想:這長安紈絝的噩夢,如今這脾氣竟能好到如此地步。忍了這些老臣聒噪一個時辰之後,還能這般和善可親,難不成真轉了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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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稷序齒第十,先帝對於這個幼子很是寵愛,經常帶在身邊,讀書騎射更是親自過問。李稷也的確天資聰穎,樣樣都能讓先帝滿意。對於這樣一個么子,先帝難免有些驕縱,這使得李稷的性子十分肆意張揚,而他也繼承了先帝的火爆脾氣。

  所以在周成徽的記憶里,李稷是喜則雀躍,怒則如虎的性子。不過這只是李稷在同齡人眼中曾經的形象,在朝臣和先帝眼中,這位十皇子就是性子張揚跳脫些而已。究其原因,並非是李稷在他們面前刻意收斂,而是他從不把自己身上那股如狼似虎的狠戾用在老實人身上,李稷素來只與紈絝子弟爭強鬥狠,用他當年的話來說就是,欺負老實人沒意思。

  正因如此,李稷從未被人視作紈絝之流,但對於長安城裡的一眾紈絝來說,十皇子絕對是他們的噩夢,與人爭強鬥狠,李稷不但從沒輸過,更是連吃虧都不曾有過。當然,此事多是因為他有皇子的身份。

  對於李稷仗勢欺人的行為,只要不鬧到御前,先帝從來都是假裝不知。畢竟勛貴子弟中的敗類,除非他們做出大奸大惡之事,否則先帝也不好出手懲治,故而先帝也就由得李稷去折騰了。

  沒有多少人知道李稷究竟用了何種方法,幾乎就無人把事情鬧到御前,唯有他受封東宮的第二年出了例外。

  那年,長安城紈絝之首的崔恕以射殺活人行獵。此事先帝也很是震怒,可終究也沒能拿崔恕怎樣。一來博陵崔氏是世家之首,論聲望在皇族之上;二來,崔恕並無朝職,朝廷的手還伸不進氏族豪門裡去。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被崔恕射殺之人全都是奴婢,按律令若奴婢有過,主人可自行責罰。即便是弄出了人命,賠些錢帛便能了事。

  就在眾人都以為此事平息的時候,李稷在東宮開了一場射御比賽,邀請了長安城中眾多勛貴子弟,其中就包括崔恕。期間到底發生何事,已經沒人說得清了,但結果就是崔恕被捆了做箭靶。

  眾目睽睽之下,李稷的每一箭距崔恕的腦袋不過幾寸,掠過崔恕之後射入他身後的箭靶。時年已經十六的崔恕被嚇得尿了褲子,李稷原要對著崔恕射出十支箭,但第五支還未射出,就被聞訊趕來的先帝制止,先帝當眾對幼子大發雷霆,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說起先帝的火爆脾氣,朝中老臣至今想起仍是心有餘悸。不過時年只有十二的李稷,跪在地上根本不為所動,安靜聽完先皇發飆,最後一臉無辜地道:「是崔恕同意與兒賽馬,輸的一方,就要給對方做箭靶。願賭服輸的事情,父皇為何震怒?」

  聞言,先帝火氣更大。「老子教你騎射,是讓你欺負人的嗎?!」

  李稷依然不為所動。「父皇言重,兒只是精進射術,沒欺負人。」

  先帝登時怒不可遏。「拿弓來!把他給老子綁到箭靶上去!。」

  眾人當場跪倒一片,紛紛為太子殿下求情。

  只可惜李稷毫不領情,親自為父皇奉上弓箭,自己走到十丈開外的箭靶前,朗聲道:「父皇,您身邊的人膽子小,就勿要為難他們了,兒自己站著就成。您開弓吧。」

  「你這個兔崽子,給老子等著!」先帝命人把擋在李稷身前的愨惠皇后拉了開去,然後眼睛都不眨地連續射出箭羽。

  李稷的生母愨惠皇后當場暈倒,其餘眾人也被嚇出一身冷汗。因為先帝的每一箭都是擦著李稷的耳廓而過,九支箭羽飛過,莫說李稷不僅沒被嚇尿,還笑得無比燦爛。最終先帝的怒火化為一支穿雲箭,直接衝著他的腦袋去了,而李稷不過就是臉色稍變,身子自始至終都紋絲未動,最後這隻箭射散了他束起的頭髮。

  然後李稷很是恭敬地道:「父皇忙於政務,再這麼下去,兒的射術就要超過您了。」

  「你給老子在東宮門前跪夠三個時辰再起來!」先帝最終憤然離去。

  「恭送父皇。」李稷在萬眾矚目中悠哉悠哉地罰跪去了。

  更令人髮指的是,就罰跪的功夫李稷也沒能消停。身為儲君,課業繁重自不必說,所以李稷讓侍讀給他拿來還沒讀完的書。

  待到李稷上課的時辰,太傅本要藉此去向先帝求情,此舉被李稷制止,他吩咐宮人給太傅抬上一張坐榻,然後請太傅上座,他自己跪著聽講。

  要說此事周成徽是如何知道的,因為太子侍讀就是他的親弟弟周成鈺。回來之後周成鈺無比委屈地向四哥訴苦,明明他沒有被先帝罰跪,也被李稷忽悠著一起跪了三個時辰。

  不過自此之後,長安城裡紈絝都收斂不少,這些人見到太子殿下都要繞道走。至於崔恕,如今看見李稷還是戰戰兢兢的。比李稷長三歲的周成徽現在想起此事仍心有餘悸,當初那般恣意張揚的一個人,現如今成了眼前模樣,這天子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當的。

  許是清涼的酪漿給幾個老頭子消減了不少火氣,要不然就是他們體力不支吵不動了。在眾人飲過酪漿之後,紫宸殿內總算安靜下來。

  見雙方有暫歇烽煙的意思,李稷才道:「諸位議了半天,也沒議出個所以然來。到底是周郎中判卷有誤,還是那位萇娘子確有真才實學,咱們一試便知。朕方才命人謄抄了睢陽前三名的文章,公平起見,隱去了三人的姓名。就請各位選出最優的那篇吧。」有伶俐的寺人立刻送上謄抄好的文章。

  趁著下面眾人看文章的功夫,李稷再次拿起原版試卷細細看了起來。這字跡如白虹貫日很是大氣,絲毫看不出這是女子的字跡。從字跡來看,此人雖為人爽利,但並不灑脫。細看這筆鋒的勁道,這位小娘子絕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至少張弓搭箭不成問題。

  李稷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署名之上,萇離。這個名字很久以前他就聽過,其實也沒有很久,不過兩年而已。

  自己曾經的侍讀兼親表弟周成鈺,作為一個遊手好閒的貴家公子,兩年前自己跑去睢陽,只為求一副「草聖」張旭的真跡。張旭為人灑脫不羈,最不喜與朝中權貴交往,所以周成鈺化名成鈺帶著二百金,請當地刺史引薦,上門求字。

  不過當日張旭並不在府上,府上能做主的人是他那外甥女萇離。這位小娘子收了錢,便應承下來,請周成鈺三日後來取。

  周成鈺如約去取時,並未發現那副字有何不妥。待他回到住處,再細看那副草書,越看越覺得不對,於次日再次前往張府。這一次仍是萇小娘子出面應付,面對周成鈺的質疑。這位小娘子可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周成鈺回來的原話,李稷至今都記憶猶新。「成郎君,您手上那副是舅父清醒時所書,他的草書雖是天下第一,卻要醉酒時才能寫出神虬騰霄,夏雲出岫的神韻來,所以您看著自然缺了幾分神韻。」

  當時,周成鈺還真被這套說辭給唬住了,畢竟天下皆知草聖嗜酒。但他很快發現這是萇小娘子在糊弄他,因為他派人打聽過,這幾日張旭根本不在睢陽城內。而整個張府上下唯一能寫出只差幾分神韻張草的,就只能是這位萇小娘子。

  之後,周成鈺生生要被這位小娘子氣到吐血,倒不是因為心疼自己那二百金,而是因為自己明明知道她在胡說八道,卻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非但如此,周成鈺還抓不到她一丁點兒疏漏。在睢陽白白耗了一個月,周成鈺只想要萇小娘子的實話,那副假張草是不是出自她手,未果之後,周成鈺只能無奈打道回府。

  回來之後,周成鈺就跑到李稷面前大倒苦水,活了這麼久,從來沒見過這等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小娘子。非但如此,他還被個尚未及笄的丫頭片子給打了!

  「你的護衛呢?」李稷強忍著笑意問道。

  「原來我那些護衛竟是些花拳繡腿!」提起此事,周成鈺就痛心疾首。

  那時,李稷就當聽了個笑話,雖然他也覺得這位小娘子的確很有意思,卻也並未放在心上,但他記得周成鈺曾說,萇小娘子可稱得上「傾城傾國貌,驚為天下人」。所以過去兩年周成鈺動不動就跑去睢陽,李稷也就見怪不怪了。

  直到今日,再次聽到萇離這個名字,看到她作的文章和她本人的字跡,李稷不經好奇心起,這位萇娘子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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