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的憤怒

  魏楠原本不該出現在江城，他在淮州分公司的事還沒有辦完。但聽到陸俊給他的電話後，急急地定了機票回到江城，一下飛機就衝到天江華府銷售中心去找蘇樾。

  魏楠很清楚職場那套把戲，蔡小華並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第二天一到辦公室，魏楠在OA上看見了蘇樾在線，心裡氣她不聽話，他讓她今天別來上班，她可倒好，回家就沖個澡換了衣服又來到公司。他忍不住給蘇樾發了微信：「你是真把自己當鐵打的了？」

  「你也通宵沒睡，不也來上班了麼？你送我回家那會兒我在你車上睡夠了。」很快，他收到蘇樾的回覆。

  這更讓魏楠氣不打一處來，他真想把蘇樾變成《三體》里脫水後的三體人，卷一卷放進自己兜里，需要時再把她泡水放出來。

  處理了OA上的好幾個緊急文件之後，魏楠來到35樓會議室，他推開門的剎那，江城區域公司正在開會的管理層們都愣住了。集團總裁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幾乎都在外地出差，沒料到一聲招呼都不打就來到江城區域公司的周管理例會上，這還是不多見的事。

  魏楠掃視了會議室一眼，沒有看到蘇樾。

  「魏總。」

  「魏總。」

  「魏總。」

  

  ……

  片刻的沉寂之後，會議室響起了連綿不斷的致敬聲，江城區域公司各部門負責人紛紛起身向魏楠行禮，魏楠向他們微微點了點頭，眼光掃向總經理方傳富：「方總，你出來一下。」

  「是是。接下來的會，由陸總主持。」方傳富簡短交待了一下，急忙站起來，跟著魏楠走到了會議室外的走廊上。

  待方傳富剛站定，魏楠就開門見山直接問他：「蘇總呢，怎麼沒來開會？」

  「這個……蘇總有另外的工作，所以，會開到一半就出去了。」方傳富偷瞄著魏楠臉色，鼻尖微微有些冒汗。

  魏楠臉上看不出喜怒：「我聽說了昨天晚上天江華府銷售中心發生的事，想聽聽方總的解釋。」

  「哦哦，正打算會議完了以後向魏總匯報呢。」方傳富小心翼翼地說：「天江華府銷售部出現兩個問題，一是一房兩賣，二是違規收取客戶定金。昨天客戶鬧事堵了銷售中心，幸好處理及時，沒有把違法收錢的事鬧到市里。請魏總放心，網上沒有出現大量的負面信息，我們的人都在監控著，一旦有負面，就會讓媒體刪文刪貼。這事兒，直接責任人是營銷總監蘇樾和天江華府銷售經理丁靈，當然，我也負有領導責任。」

  回形走廊上的員工們見到集團總裁在跟江城區域公司總經理談事，總裁身上散發著一股生人勿進的壓迫感，大家都遠遠地繞道走，不敢去觸霉頭。

  魏楠雙手抱胸，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硬：「方總，查出來為什麼天江華府的商業會一房兩賣嗎？」

  「這個……」

  方傳富覺得總裁語氣不善，正想著該如何避重就輕地回答，手機上就顯示了集團CMO蔡小華打給他的電話，他正準備點拒絕。魏楠視力好，看到了蔡小華的名字，他冷冷地說：「接，用免提。」

  聽到總裁的指令後，方傳富不敢違抗，只好用免提接了電話。

  蔡小華在電話里，要求儘快處理營銷部和蘇樾，該開除就開除，該降職就降職，讓方傳富必須儘快拿出處理方案來。

  方傳富神色尷尬，一直偷看魏楠的臉色。蔡小華聲音尖利，免提聲音開得很大，諾大的辦公區域內迴蕩著蔡小華的聲音。

  「喂，方總，你在聽嗎？」蔡小華半天沒聽到方傳富的回應，疑心電話信號不好，持續發問。

  「蔡總，江城區域公司的事，自有江城區域公司來處理，需要事事向你匯報嗎？我以前就說過，蔡總的工作重心有很大問題，你把精力過多地放在江城的營銷上了。現在，請你把茂康房地產經紀公司的包銷合同拿給我看，還有，整個與茂康房地產公司簽約的流程，也請你一併向我匯報。我想聽到蔡總的解釋，為什麼江城區域公司的商業銷售項目，要蔡總你來插手過問。這個解釋一定要有讓我滿意的理由，懂嗎？好，你現在立刻去我辦公室。」

  在方傳富遲疑不決不知該說什麼時，魏楠在旁邊接了話。

  方傳富站在一旁，頭上的冷汗一個勁地往外冒，這風向不對啊，總裁是挺營銷總監蘇樾的啊，而且，是當著他和所有員工的面，在給集團CMO蔡小華難看。

  用江城本地的土話來說，這就叫「滅神光。」

  魏楠滅了蔡小華的「神光」，又冷冷地看著方傳富：「方總，江城區域公司營銷部的處理意見，先向我匯報，明白嗎？」

  「是是，魏總，我明白了。」

  方傳富當然明白了，那就是，蘇樾不能動！回想到剛才在會議室，他把蘇樾罵出去，不知道蘇樾會怎麼跟總裁說這碼事兒，想到這兒，方傳富背上也冒出了冷汗。

  「還有，半小時後，你也來我辦公室，把江城區域公司五年內運營計劃向我匯報一下，你到江城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我希望你也能給出讓我滿意的方案。」

  魏楠丟下這句話就走了，留下呆若木雞仿佛大難臨頭的方傳富。

  ——

  蔡小華臉上洋洋得意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半晌，她放下電話，恨恨地瞪了一眼坐在辦公桌前的蘇樾。她原本是想電話那頭的方傳富與她好好配合一下，她再好好藉機數落下蘇樾，收拾收拾這個煩人精。沒料到電話那頭竟然是魏楠，蔡小華受到暴擊。

  「你先出去，我還有別的工作。」蔡小華不得不讓蘇樾離開：「至於你和營銷部的處理決定，你就等著人力部的通知吧。」

  蘇樾離開CMO辦公室，看見申媛媛正端著玻璃杯出來接水。申媛媛停住腳步，問：「蘇總，丁靈會得到個什麼樣的處罰？」

  「暫時不清楚，等人力部通知。不過，我會盡力保他不降職降薪，最好的結果就是扣除季度獎吧。方總會和我溝通處理意見的。放心吧。」

  蘇樾對著申媛媛寬慰地笑笑，正要邁步往前走，又聽到申媛媛問她：「蘇總，你聽說過白馬會所嗎？」

  「白馬會所？在江城嗎？」蘇樾疑惑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呢，第一次聽說。是有什麼事嗎？」

  「蔡總說晚上要帶我去白馬會所吃飯，據說是個很高端的地方。我以為你去過，就……隨口問問，沒什麼。」申媛媛說完，對蘇樾笑笑，端著玻璃杯去了茶水間。

  ——

  蔡小華在魏楠的辦公室，那40分鐘，是她人生經歷中最難熬的40分鐘。

  「為什麼要把天江華府的商業交給茂康房地產經紀公司來包銷？這其中，是否有什麼經不起推敲的東西？」

  不管蔡小華怎麼轉移話題，偷換概念，魏楠始終咬死不鬆口，讓她回答這個問題。

  魏楠還算說得很克制，沒有說出諸如「貓膩」「回扣」「返點」之類露骨的話來，他們這個層面的人對話，彼此都要留些餘地，不能把話說得太死。

  蔡小華急忙否認：「沒有，請魏總放心。引入包銷公司只是為了得到良好的銷售結果，如果說我遺漏了什麼，那就是沒有認真細緻地聽取一線銷售部的意見，對天江華府的商業把控不穩，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找到了客戶。」

  這一套說辭避重就輕，把主觀故意的行為，說成了客觀上沒重視一線的疏忽。

  「不，蔡總，我對你這個回復不滿意。如果你是這樣做事的集團領導，我有理由相信，你是一個做事不靠譜、同時也非常沒有責任心的人。」魏楠眼神凜冽，不給蔡小華喘息的機會：「第二個問題，為什麼引入茂康房地產經紀公司這麼重要的事，請示流程與合同流程都沒有經過江城區域公司的營銷總監，全由你蔡總代勞呢？這不符合公司流程與規範，這你總該清楚吧？」

  「這……這是因為蘇總去南平市出差，為了不影響她那邊的工作。」這理由騙實習生都騙不過，蔡小華也有些惱羞成怒：「再說了，這個流程不是由我提起的，是由江城營銷部的人發起的。」

  「對，發起人是江城區域公司的一個策劃經理，是叫謝智磊是吧，當初就是你把他安排進營銷總監的辦公室，後來又因為不符合制度規定，從總監辦公室搬出來了。這事我還沒有問你，你能一併給我一個解釋嗎？」魏楠冷漠地看著她。

  蔡小華低著頭不說話，她想反駁，可是那些辯解都很無力。魏楠這樣子，是完全跟她撕破臉皮了。

  魏楠慢條斯理地接著說：「所有的工作流程都是自動的，但茂康房地產包銷公司與峰東江城公司簽的包銷合同，卻手動設置流程，到底是那個姓謝的策劃經理膽子特別大，還是有人授意讓他這樣做呢？嗯，蔡總，你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