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責

  謝智磊得到蔡小華的指令後，一直呆在天江華府的銷售中心，直到茂康房地產經紀公司的申總帶著他的置業顧問們離開。客戶們群情激奮，謝智磊眼看著鬧事會成為既定事實，在最後一分鐘離開了銷售中心，他離開之後，銷售中心大門就被客戶堵上，外面的人進不去，裡面的人也出不來。

  他原本打算回家休息，可是接到了蔡小華的電話，要他守在銷售中心外面，一有變動就隨時給她匯報情況。為了向蔡小華表忠心，他只能聽從蔡小華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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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到晚上，在電話里為兩個孩子的教育問題跟老婆大吵一架之後，謝智磊索性就睡在了他的車上，斷斷續續的，他也在半睡半醒之間，看到了客戶們凌晨四五點紛紛從銷售中心離去，手上都還提著一個大大的禮包，他猜測蘇樾已經想到了解決辦法。否則，依客戶們鬧事的常規手段來說，堵銷售中心是會堵到天明的，白天也不會允許開門接客。

  他正打算離開，就看到了一輛顯眼的賓利開到了銷售中心外，讓他倍感意外的是，從車上下來的人，竟是集團總裁魏楠！更讓他震驚的是，這位CEO竟然緊緊地擁抱著蘇樾，這就坐實了他之前的猜測，這兩人關係不尋常。

  這讓他大為驚駭，魏總裁竟然是蘇樾的男友，這意味著不管他怎麼討好追隨蔡小華都是無用功。只要魏楠一天還是CEO，他們就一天動不了蘇樾，他也就升遷無望。

  當魏楠擁吻蘇樾的時候，謝智磊躲在車上，用手機拍下了N張照片，第一時間發給了CMO蔡小華。

  ——

  周一上午9點10分，照例要召開江城區域公司管理層周例會。

  副總經理陸俊端著茶杯早早地進入35樓會議室，營銷總監蘇樾在凌晨5點多給他發來了微信，告訴他天江華府商業客戶鬧事一事已經處理好了，請他放心。今天的周例會上，應當要說這個事，他也想看看總經理方傳富的處理方法。

  蘇樾進入會議室時，陸俊也在觀察她，他發現蘇樾的臉上黑眼圈很重，很明顯是熬了一個通宵的原因，但是精神狀態卻很不錯，看見他，還對他微笑了一下。陸俊回以微笑，他心底有隱隱的擔憂，憑他工作幾十年的經驗來判斷，如果集團CMO蔡小華和區域公司總經理方傳富聯手想要整治蘇樾，那是很簡單的事。

  在方傳富來峰東之前 ，他和蘇樾合作多年，之所以在工作中將營銷的所有權限都交給蘇樾，一來是相信她的專業能力，二來也是相信她的人品。陸俊知道蘇樾沒有什麼野心，不會對他造成威脅，在錢財上面，也是乾乾淨淨。

  但方傳富可不像他，看樣子，容不得蘇樾。那位總經理野心大，欲望重，一腦門兒想掙錢的心思，估計也想指染營銷部吧。想到這裡，陸俊微微搖了搖頭。他覺得自己很無力。

  周例會上，各部門匯報上周工作總結，陳述本周工作計劃，並將需要公司層面幫助的事宜提出來，請總經理做決策。輪到營銷部時，蘇樾介紹著上周的情況，剛張口說了沒幾句，就被方傳富打斷：「蘇總，我聽說昨天天江華府的商業開盤，造成客戶鬧事，客戶們拍的視頻傳得圈內人都知道了，聽說，鬧事的原因，是你們項目銷售違規收了客戶的錢，你必須得給我一個解釋。」

  這一下炸了鍋，各部門負責人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著，對於違規收錢，大家都非常敏感。

  「好的，方總，我正準備講到這事兒。」蘇樾環視了一下會議室，聲音很平靜：「我首先想問問方總，我們天江華府的商業，您覺得產品力怎麼樣？」

  方傳富意味深長地瞟了蘇樾一眼，這小姑娘想說什麼，他清楚得很。她肯定想說天江華府的商業產品非常好，不愁賣，自己的銷售團隊已蓄客好幾個月，根本不需要外面的包銷公司介入。包銷公司的突然介入，這其中必然有貓膩，這樣一來，豈不是把集團CMO蔡小華放在火上烤？

  他方傳富行走地產江湖幾十年，怎麼會不知道這其中的玄機？他奉行領導能掙的錢，不管用什麼方法掙，那都是本事，否則人走茶涼，過期不候。有錢不掙那是傻子！更何況，這位想掙錢的蔡總，不僅是集團大領導，更是林倉之的情人。得罪不起。

  「蘇總，你向我提問題，也太可笑了吧。我還想問你呢！你們營銷部一房兩賣，還違規收取客戶定金，這是客觀事實吧。而這個事實，跟你們天江華府商業的產品力有屁個關係！你們營銷部亂搞亂整，這事鬧得集團領導都知道了，搞得我們區域公司很被動，我們還要替你們營銷部擦屁股！看看你們營銷部乾的什麼鳥事，TMD簡直不像話！這一次的責任人必須拉出來嚴懲，該開除就開除，該降職就降職，必須給集團領導一個說法。」

  方傳富冷笑一聲，接著說：「蘇總，你也必須給我們區域公司一個說法。你下面這幫人膽子那麼大，是你授意合謀的？還是說，他們在你眼皮子底下違規，你這個營銷部的老大居然不知道，你怎麼當的領導？你就只懂得吃乾飯嗎？要是能力差就別呆在房地產公司害人，快點回家結婚帶娃吧。」

  總經理方傳富劈頭蓋臉對蘇樾這一頓罵，舉座皆驚。這相當於公司一把手給事情定了一個調。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都對蘇樾極其不利。

  蘇樾滿臉震驚地看著方傳富，自工作以來，她還從沒有被人這樣罵過，就是以前在葉騫的房緣房地產公司當乙方時，也沒有被開發商這樣罵過。委屈和羞憤的淚水就要衝出來，蘇樾拼命掐了掐自己的虎口，疼痛讓她聲音平靜：「方總，您說得不對，我們不是該給集團領導一個說法，我們是應當給客戶一個說法。另外，昨天發生在天江華府銷售中心的事，不是一個簡單的起因……」

  「你們營銷部的事等會後到我辦公室再談，你現在閉嘴，下一個部門，請設計部談一下上周的工作情況和本周工作計劃。」

  方傳富厲聲打斷了蘇樾，他不能讓蘇樾說下去，再說下去牽扯的東西就多了。他必須要讓會議室的人知道，是營銷部在亂來，而蘇樾根本沒有領導能力，至於真相……誰在乎真相！

  不出陸俊所料，方傳富果然在竭力抹黑營銷部，滿會議室的部門負責人都同情地看了一眼蘇樾，又將眼光收回。大家都不是初入行的小年輕，方傳富這激奮慷慨的話，唬得住剛進職場的菜鳥，對於資深老鳥們卻不起作用。大家都知道這事背後肯定沒那麼簡單，方傳富就是想要打擊蘇樾，這個目的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不，方總，我必須讓區域公司知道真實情況，我們天江華府的銷售中心到底發生了什麼。我要說的，是真相。是集團蔡總……」

  蘇樾打斷了設計總監的工作匯報，設計總監同情地看著她，把說話的機會讓給蘇樾。

  「啪」的一聲，方傳富用力拍了會議桌，桌子發出震天的響聲，這把大家都嚇了一大跳。「蘇樾，你給我出去，你懂不懂規距，眼中到底有沒有領導！」方傳富猛地站起來，大步衝到門口，「嘩」地拉開了會議室的門。

  坐在蘇樾身邊的行政經理杜巧巧急忙用手肘碰了碰蘇樾的手臂：「小樾，我們都知道你很冤，但現在你得避一避，這會兒方傳富在氣頭上。這個會完了，我過來找你。」

  蘇樾咬了咬牙，吸了一口氣，把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吞進肚子裡，沉默地走出了會議室。杜巧巧看著她的背影，覺得她走路的樣子竟然有些駝背了，壓力也太大了，這讓她難受得快要哭出來。

  該死的方傳富！要不要叫鍾先生去教訓他一下呢？

  ——

  蘇樾把自己關在洗手間裡的小隔間裡。

  為了不讓自己哭出來，她努力回憶著凌晨5點多時，魏楠給她的美好與溫暖。她沒想到魏楠會來銷售中心找她，她記得魏楠緊緊地抱住她，對她說，我們公開吧。

  她沒有同意。她還沒有想好如何面對，工作怎麼辦？一旦所有人知道她是總裁的女友，她會對她的工作失去把控，她擔心一切會因為總裁的女友這個身份而變得不真實。而且，萬一，萬一她跟魏楠沒有走到結婚那一步，最後分手了呢？她又該如何面對峰東公司的同事們？

  她害怕。她真的好害怕。

  魏楠就像是一根浮木，而她是溺水的旅人，她害怕她抓不住他，萍水相逢一場，她只是他身邊的過客。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搞得天下人皆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