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之地

  半天之後，蔡小華意識到她對面的下屬是什麼樣的角色，蘇樾的專業非常強，且記憶力驚人，不論蔡小華問什麼，蘇樾都能對答如流。問了幾個數據之後，蔡小華心中煩燥，她突然想起來，就算蘇樾隨口亂說，她也無法證實，因為她對這些數據根本不熟悉。

  她決定適可而止。

  問完最後一個問題後，蔡小華將頭轉向了電腦屏幕，辦公室變得異常寂靜。蘇樾對這點刻意的冷待視若無睹，她將身子往前傾，真誠地說：「蔡總，您是我們的集團領導，我們江城區域公司營銷中心想給您安排個歡迎會，讓您認識一下公司平台的營銷管理人員和各項目部的營銷管理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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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那就後天下午。」蔡小華打斷了蘇樾：「有問題沒有？」

  蘇樾急忙坐正身體：「沒問題。」

  「另外，在會上，我想聽聽你的述職報告。」蔡小華瞟了一眼蘇樾。

  蘇樾猛點頭：「好的，我們都準備好了。」

  這時，蘇樾的手機振動起來，蘇樾掃了一眼，上面的顯示是：「魏總。」

  蘇樾並不打算接，等出了CMO辦公室後，再給魏楠打過去就是了。但蔡小華也看到了蘇樾手機上的名字，她眼神複雜地盯著蘇樾說：「魏總打來的電話，快點接吧。」

  「那，不好意思啊蔡總，我先接一下魏總的電話。」蘇樾半側著身，接聽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魏楠不耐煩的聲音：「你怎麼不回微信？你在哪裡，快點下來，我在負一樓車庫等你。」說罷，掛了電話。

  辦公室很安靜，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隱隱地被蔡小華聽見。她揚了揚眉，扭頭淡淡地看了看蘇樾：「下去吧，你先辦魏總的事。我們明天會上見。」說罷，她轉頭盯著屏幕，不再說話。

  蘇樾只好站了起來：「那好，蔡總，我先下去了。」

  直到蘇樾完全離開後，蔡小華才緩緩將眼光從電腦屏幕前移出來，緊盯著門口，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高管辦公室後面有一個小小的單間，有床、衣櫃和單獨的衛生間，供高管們工作累了休息用。這時，單間的門輕輕被人打開，裡面走出了一個高高的男人，雙手抱胸，旁若無人地坐在了會客沙發上。

  這個男人，正是林倉之，現峰東集團COO，營運長，他坐在沙發上，笑嘻嘻地看著蔡小華：「怎麼樣？」

  「至少要給我一個月時間吧，我才能摸清這公司水深水淺。」蔡小華取下金邊眼鏡，拿擦鏡布抹著。

  「不，我是問你剛才感覺怎麼樣？」林倉之嘻皮笑臉地走向她，站在她辦公桌前，彎下腰，緊緊盯著她。

  蔡小華瘦削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紅暈，她抬起頭，嗔怪地白了林倉之一眼：「討厭鬼，專找危險的地方做。」

  林倉之臉上笑意更濃：「那才有意思，不是麼？」隨即，他收了笑容，臉色變得陰鶩：「也許不用一個月，一周就可以了。」

  ——

  走出CMO辦公室，蘇樾這才有空查看手機，的確，魏楠給她發了兩條簡訊，一條是告知她要一起出去看地，另一條則是說10分鐘後在樓下車庫大堂匯合。可那時，她還在跟蔡總溝通，沒空看手機。

  負一樓車庫大堂出口，蘇樾剛下電梯就看見魏楠和拓展部幾個人在聊著什麼，看到蘇樾走過來，魏楠對拓展部總監彭克堅點了點頭：「彭總，就按我們剛才說的做，你們快去吧，到了那兒後有什麼情況給我電話。抓緊時間吧。」

  「好的，魏總。」彭克堅在離開前，對蘇樾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帶著兩個下屬飛快地上車，駛離了車庫。

  「嗯，拓展部彭總他們，我派到南市去了，有幾塊地需要他們先去看看，我再去拍板。」

  「拿下地後，你就要經常去南市了嗎？」

  魏楠點了點頭：「是的。公司要有跨越發展，對於房地產公司來說，除了融資能力，土地儲備是最重要的，沒有地，你怎麼修房子賣房子。除了在江城拿地，同時還會在外地拿地，拿到地後馬上成立分公司。現在是人手不夠，拓展部的人都在外地看地，你這個營銷總就只能在這方面幫我分下憂了。」

  魏楠說的重點是拿地才能讓公司得到發展，蘇樾聽到的則是未來魏楠會有很多時間在外地。她心裡喀噔了一下，卻又裝做漫不在意。司機小付不在車裡，看來又是魏楠自己開車。

  「可是，看地為什麼不叫上蔡總？她可是集團的CMO。」蘇樾現在才反應過來。

  「她剛來，先讓她熟悉一下工作環境，目前我的考慮是，我們當下人手不足，讓她主攻外省市的拿地調研，過幾天她也會出差去外地，你在江城多年，江城這邊的地你就多看看。這幾塊地的土地分析本周我就要，下周一就要掛牌了。」魏楠頓了頓，斜睨了她一眼：「我這不是創造機會讓我們單獨相處嗎？」

  蘇樾翻了翻白眼。她雖然也想跟魏楠在一起，可是她也不想得罪蔡小華。

  「系好安全帶。哦，忘記告訴你，剛下過雨，那幾塊地估計有些泥濘，不太好走。」

  蘇樾低頭看了看自己穿的小西服裙和尖尖的細高跟，嘆了口氣。

  從公司出來後，G65上內環，徑直往南區駛去。這一路上，魏楠的電話不斷，直到到了地塊，工作電話才消停下來，無奈只能把蘇樾晾在一邊。

  G65開到南區一片臨江待開發的城市棚戶區中，這兒七零八落地有一些老舊廠房，廠子早已經在2000年左右破產，廠里的設備早就當廢品變賣，一片斷壁殘垣。周邊的房舍稀稀落落，全是殘破的小平房，黑洞洞地散落在各處，看樣子已經沒有人居住。

  這是一塊淨地，廠子拆遷和居民拆遷已經完成。下周將要拍賣的地塊就是這一處編號為190533的地塊，可建面積將近150萬方，是個巨無霸地塊，所有開發商都盯著這塊肥肉，但同時，這塊肥肉也太大，對於很多中小型開發商而言 ，像是蛇吞象，下不了嘴。

  「就是這塊地嗎？」蘇樾瞪大了眼：「如果是這塊地的話，好地啊，一定要拿下。」

  「嗯，總面積150萬方，要求建20%的商業，全自持，另外，綜合容積率是3.98。」魏楠點了點頭：「巨頭們都盯著這塊地，但是這地塊太大，土地出讓金是個大問題，百分之八十的開發商交不起。另外，全自持的商業也是巨大的投入，很考驗資金鍊和商業運營能力。」

  按規定，拍地之前需繳納20%保證金，拍下來簽定合同之後一個月內繳納30%，剩餘50%半年內交清。編號190533的地塊的起拍價估值為75億，半年內至少需要支付37億，就是全國性的巨頭開發商，支付起來也會非常吃力。

  蘇樾皺起了眉頭，在心裡盤算著這事的難度：「我們……支付起來也會很困難吧？我們是需要跟別的開發商合作拿地才行吧？」

  「按慣例，我們承擔30%的資金，另外需要找到實力雄厚的基金公司，為我們支付70%的費用就行了。」

  「可是，基金公司的點子不是很高麼，聽說要12個點。」蘇樾盯著魏楠。

  「都是這麼過來的。」魏楠眉尖輕挑，將車強行開上了一片滿是碎磚與荒草的小山頭，隨意在荒草叢中停了車。

  車門很高，魏楠打開了副駕的車門，對她伸出了手。魏楠熟門熟路地把她抱了下去。剛把蘇樾放下地，蘇樾就滑了一跤，幸虧魏楠眼疾手快把她抓住。

  蘇樾這套剪裁修身的職業裙裝和精緻的小尖頭羊皮鞋跟本就不適合走在荒野的泥地中。高跟鞋剛踩進鬆軟濕滑的泥地里，一踩就是一個洞，而且洞裡很快就灌滿了泥水。

  這可怎麼辦？蘇樾舉目四望，放眼之處皆是一片草色與泥色，昨天下了雨，似乎現在也快要下雨的樣子，這個天氣，根本就不適合出行，更別說走在比工地還要爛的泥地中。

  魏楠倒是不知什麼時候早換上了一雙黑色的長筒膠靴，惡作劇地看著蘇樾站立不穩的樣子。

  「對了，我想起來，我後備箱裡還有雨靴。」魏楠看了看蘇樾的腳：「你穿多少碼？」

  「34碼。你還有我能穿的雨靴？」蘇樾眼睛一亮。

  「我這兒有幾雙備用的，上次和拓展部一起看地時有人穿過，都丟在我後備廂上。」魏楠皺起了眉：「不過……不知道你能不能將就著穿，他們都是男人，腳大。」

  呃……蘇樾腦子裡第一個念頭是，被男人穿過的靴子，會不會很臭？來不及多想，魏楠扶著她走到後備箱前，指了指後備箱的兩雙長筒黑膠靴，兩雙都是41碼，而蘇樾的腳，只有34碼。

  哎……穿男人穿過的雨靴，很噁心啊……蘇樾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