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踐踏的自尊心

  「哎，葉總，您親自來面試呀？」

  匆匆離開的人力經理劉星又轉了回來，迎頭就看見公司總經理葉騫在面試蘇樾。

  要知道，老大葉騫從來不會面試層級這麼低的策劃主管，他只面試總監級與副總經理級的崗位。

  「只是路過。」

  葉騫揚了揚眉站起來，將位子讓給了人力經理，又迴轉身對蘇樾點頭微笑：「你們繼續。」

  蘇樾一愣，隨即臉變得通紅。沒料到她剛才撩的竟是公司總經理葉騫，地產代理圈鼎鼎有名的人物。她原本以為只是一個路過的總監。

  接下來，就是人力劉經理跟她溝通薪酬，入職時間，一切都很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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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樾在下行的電梯裡第一時間給杜巧巧發了簡訊報喜。

  或許，她下午那兩摔，摔出了好運氣，讓一切都變得好起來，搭了大帥哥魏楠的順風車，又遇到了另一個大帥哥葉騫。

  「小樾，恭喜啊，我今天也找到工作啦，在一家房地產公司做行政，晚上一起在你家樓下吃飯慶祝叭！」

  她低頭看著杜巧巧的回覆，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走出大堂，她看到門口停著一輛藍色的車，之前面試她的老大葉騫正趴在窗沿跟裡面的人說著什麼。

  就這樣裝做沒看見走開似乎太沒有禮貌，畢竟入職後這位可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蘇樾想了想，還是縮手縮腳走上前打了個招呼：「葉總，我走啦，您忙您的，再見。」

  葉騫轉頭看見她，眼中掠過一抹笑意：「面試順利嗎？」

  「嗯嗯，明天來辦入職手續。」蘇樾一個勁地點頭。

  「那好，歡迎加入房緣。」葉騫似乎又想起什麼，補了一句：「你開車了嗎？」

  「沒，駕照還沒拿到呢，我乘地鐵回家。」

  「那，我給你安排個順風車。」葉騫拍了拍車門：「要不你送送我的員工？送到地鐵站或是她家樓下都行。」

  「哎，不用，我一會兒騎單車去地鐵站就行。」蘇樾急忙擺手，她可不想讓不認識的人送她，坐在陌生人的車裡，那實在是太尷尬了。

  「走吧，我順路。」車裡傳來男人溫沉的聲音，好聽又熟悉。蘇樾記得這個聲音，兩小時前他跟她說過話。蘇樾因為沒拿駕照，她對車毫無研究，也不記車牌，哪怕下午那會兒坐過魏楠的車，現在再看到也依然不認識。

  葉騫替她打開了車門，蘇樾只好坐在了副駕上。不過，她的內心是快樂的。有人送當然好啦，好運氣一個接一個地來。

  「你家在哪兒？」魏楠自如地控著方向盤，腦子裡想著別的事，嘴裡又問著蘇樾。

  「南區沉香路36號。」

  魏楠點了點頭：「知道了。我送你過去，我順路去那邊辦點事。」

  「那......謝謝啦！」蘇樾扣好安全帶之後表示感謝。

  蘇樾扭頭望著窗外，不知為什麼，在魏楠面前，她總是不太自如，而在葉騫面前，哪怕對方是自己的老闆，她的心情都會比較放鬆。

  有的人，天生就是不太讓人親近。如果說魏楠是冷調的，他的哥哥江依元就是暖調的。如果不是暖調，又怎麼能成為萬人矚目的明星呢？

  蘇樾偷偷地觀察魏楠，又與江依元一一對比印證著，除了那張臉和身材長得一樣，別的都不同。

  魏楠漫不經心地開著車，閒閒地說了一句：「你偷看人的樣子，很像老鼠。」

  似乎，這位魏楠先生，每次看到她都會撞上她狀態不佳的時候，上一次她哭得極丑，這一回她摔得極慘。

  現在，又說她像老鼠。隨他吧……蘇樾自暴自棄地望著窗外，放棄了爭辯。

  「為什麼離開開發商到代理公司幹活，有心理準備嗎？會累很多。」魏楠似乎興致不錯，居然主動在問她。

  「那有什麼辦法，開發商容不下我啦。」蘇樾撅著嘴：「再說葉總的公司更能學到東西。」

  「這個觀點我不贊同。葉騫那家公司，你的確能學習到關於銷售層面的東西，但大多偏於執行端，而開發商擁有完整的體系，你會從拿地、研發、營銷、服務全口徑得到學習。從個人的職業發展來看，我建議你還是回去開發商。」

  蘇樾扭頭嘻嘻一笑：「您還是葉總的朋友呢，現在就開始挖他牆角啦！」

  「你麼，那還不至於讓我挖牆角。」魏楠左手控著車，右手拿著手機翻看著上面的信息，聲音淡淡的：「初入社會的人總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人貴於認清自己，包括自己的底色，以及，自己能與他人進行談判的籌碼。人的野心，一定要和能力相匹配，否則就只能是悲劇。」

  這一通話，像冰水將蘇樾從頭潑到腳。

  旁邊冷靜開車這一位，壓根沒把她當回事，送她回家也根本不是對她有好感，只是當個任務在完成。她心中小小的、微妙的那一點點虛榮心，連同小小的得意，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突然明白過來，她到底還是太學生氣了，魏楠說得對，她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她沒有資格與他人談論挖角的事，她自己本身還不是一個角。既然如此，那麼只有一個辦法，努力成長，成為大腕，讓所有的人都想要挖她。

  魏楠沒有意識到他的一番話對一個年輕女孩兒的自尊心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和打擊，他漫不經心地開著車，完全沒有捕捉到蘇樾臉色微妙的變化。

  到了南區沉香路36號十字交叉口，蘇樾從魏楠車子裡下來時，恨恨地想著，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面的好。

  於是，這個叫魏楠的男人果然消失在了滾滾紅塵中，很多年都沒有出現在蘇樾的眼前。他就像一段樂章里小小的雜音，消失在盛大的奏鳴曲中。

  ——

  房緣房地產顧問有限公司在江城，若說自己的代理業績是第二，沒有哪個代理公司敢說第一。

  算上區縣，江城當前有大大小小三百多家開發商，能在主城拿地並且開發有一定規模的，也就百來家，這百來家開發商的在售樓盤項目，多多少少都在房緣房地產顧問有限公司手上代理銷售過，因此，房緣與各大開發商關係融洽，他們除了給開發商提供銷售代理服務之外，還提供市場諮詢、產品定位、GG推廣和媒介推廣服務，當然，所有的項目都是要分別收費的。

  房緣房地產顧問公司做得風聲水起，老闆葉騫夠專業，人脈豐富，算得上左右逢緣。手上接的代理項目也大多銷售良好，但也有一些難啃的項目，開發商實在沒轍，交給他們攻關。

  比如，峰東地產的原山台項目。

  原山台位於北部的芝山地區，當初政府賣地時做足了戲，把這一片山坳里的地塊捧上了天，什麼「城市向北，生活向北」「第二次城市北遷」之類高大上的口號漫天飛，導致峰東地產和一些別的開發商拿這個區域的地塊時，足足溢價了30%。

  當時拿地時的樓面地價就已經與市面上的銷售價格相差無幾，這下可好，麵粉比麵包貴，但政府賣地時承諾的交通與配套卻遲遲不兌現，那幾家開發商整整頭大了一圈。

  峰東地產拿下的原山台項目就屬於這個冤大頭地塊。

  原山台項目地塊容積率2.0，峰東地產為了將容積率做滿實現價值最大化，將所有產品都做成了8+1和11+1的小高層，當時市場上小戶型躍層幾乎沒有，於是設計研發部將所有戶型都做成了躍層，30萬方的體量，幾乎只有三個戶型，底躍、頂躍以及中間的普通躍層。

  拜高昂的樓面地價所賜，只有這個產品設計方案，從財務上來看，原山台項目才會贏利。所以峰東的老闆從若干個設計方案中挑中了這個方案，又因為他的強勢，營銷部門提的意見根本不入耳，於是整整30萬方體量的原山台，就變成了一個只有三種戶型的項目，其中中間層的平層小躍占比90%，建築面積僅僅只有60平米左右，放到市場上去，這種戶型實在是很冒險。

  又因為地價高，成本決定了這該死的四不像房子銷售價格足足高出北區高層剛需30%，第一次開盤，推出258套，只賣出去7套，其中兩套還是工程抵款房。

  這一下，整個峰東地產慌了手腳，營銷部被老闆罵得狗血淋頭，在焦頭爛額束手無策之下，只好跟房緣公司簽訂了銷售代理合同，葉騫拿到了一個很高的佣金點，在市場上代理公司普遍只能拿到銷售金額1.5%到2%的情況下，他談下了3.5%的代理合同，而且，如果銷售態勢良好，還可以實現5%的跳點。

  但這也是一場豪賭，如果銷售很差，房緣公司一分錢的代理費也拿不到。當初葉騫接洽峰東原山台項目時，公司里幾個股東出於穩妥，提出了反對意見，但都被葉騫一一駁回。

  在他看來，原山台項目雖然先天不足，但遠沒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再說了，事在人為，他一向是個有好運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