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訴衷腸
2024-06-06 02:33:50
作者: 凌樂之
「王爺,你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裡的?」如蔓倚在他胸口,心神完完全全安定下來,這才問起了趙熠來此的緣由,「我原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說到此事,我還想問你,你弟弟是否提及過他有一位同窗,名叫竹帆?」趙熠之前聽完韓長庚的匯報,一直十分懷疑竹帆的真實身份。
如蔓搖頭道:「沒有。此人是誰?」
「這次我能找到你,竹帆是立了大功的。你弟弟在白鹿洞書院被綁架之後,竹帆就一路跟蹤綁匪到汴京,目睹你被誘騙,就傳信到了祐王府。我派了韓長庚去與他會合,原本他們打算假扮山匪,在并州城外將你們姐弟倆救下來,奈何那個嬤嬤功力太深。他倆沒有得手,只好繼續暗中尾隨,直到嵐陰,親眼見到你們被送進隱月山莊。長庚立刻趕到雁門關向我匯報,我才知道你受了那麼多苦,也明白了隱月山莊是個什麼地方。蔓兒,你這般聰慧倔強的人,身處這樣的地方,會遭多少難?每當念及此,我都心如刀絞,恨不得殺入無風山把你搶回來。後來,長庚在西山侯世子那裡打聽到了隱月山莊的所謂點花唱。我便假做他的表哥,同他一起來此。萬幸,終於讓我見到了你。」
「王爺,讓你破費了。」如蔓知道點花唱的規矩,趙熠定是下了血本擊敗那些富豪紈絝,才拔得頭籌。
「這算什麼,那些身外之物,又怎及你一根頭髮絲重要?」他微笑著,心滿意足地親吻她的額頭,「這次來,我要帶你和你弟弟一起走。」
趙熠此刻,只念著早些帶她離開這個藏污納垢之地,再儘快與她成婚。
如蔓原本安安靜靜待在他的懷裡,聽聞他言,一時離懷坐起,柔聲問道:「王爺打算怎麼做?」
「最方便最快的方法就是替你贖身。雖然目前前方戰事稍歇,但我也不能離開太久,還得儘快回去。」
如蔓輕眨雙眼,垂下目光,面露猶豫之色。
「你不願意嗎?」趙熠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心中不免忐忑落寞。
如蔓搖搖頭,將臉頰輕輕貼在他的脖頸上:「我亦想日日與王爺相見,只是我這一路發現了那個組織的重要秘密。上到三十年前屠村慘案,下到數月前契丹六皇子和我朝太子被害,所有事情的幕後推手、策劃人,並非遼人,而是夏國人!」
「夏國人?!」果真是個爆炸性的消息,趙熠聞言驚得連環住如蔓的手都鬆開了。
如蔓便將被劫持一路的所見所聞,以及齊瀾青的身世和屠村案的真相一股腦說了出來,連如何與那堂主周旋也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熠。
趙熠心有餘悸地擁住失而復得的如蔓,細細梳理了下思路,娓娓道:「所以,當年的屠村慘案是夏國人製造的,帶走了尚是孩童的齊瀾青、張汝成等人,把他們培養成間諜和殺手。由於這些倖存者一直以為是宋人和遼人害死了他們的族人,所以對宋遼恨之入骨,他們一邊收集情報,一邊攪動風雲,伺機挑起宋遼的矛盾,讓夏可坐收漁翁之利。」
「正是如此。我之前隱隱感覺,王玻在汴京城外的樹林裡刺殺我們的時候,身上竟帶著二皇子書信那麼重要的證物,好像故意讓我們發現一般。現在看來,他們是雙面間諜,這解釋就合理了。」
「不錯,夏人的心思可真夠歹毒。宋遼兩國各折一名皇子,現在兵戈相向,夏國主趙德明左右手一手搭一個,表面上兩不得罪,還成了爭相被拉攏的對象。」
「這個陰謀延續三十年之久,已成氣候,他們的根基牢固,我甚至懷疑朝中還有隱藏更深的人。我們若想進一步查出真相,必須利用好齊瀾青這顆棋子。如果不能說服他合作,那也要盯緊了他,我相信他此時恨意滔天,下一步一定會有所行動。」
「所以你想留在這裡找線索?」
「正是。」如蔓戀戀不捨又小心翼翼地看著趙熠,「王爺可否允我一試?」
趙熠緊抿嘴唇,攥著她的手臂不肯放開:「這種危險重重的事情應由我大宋男兒衝鋒陷陣,又怎能讓你涉險?」
「王爺,前線戰事吃緊,不可一日無將。而我雖為女子,也是大宋子民,保家衛國、鏟惡鋤奸亦是我的責任。當然,我也是有些私心的,張汝成已經潛逃了數月,音訊全無,若能通過齊瀾青打聽到他的下落,那我離報仇雪恨又了一步。」
她用輕輕柔柔的語氣訴說著豪情壯志,嬌小的身軀里潛藏著別樣的力量感,讓人無法拒絕。趙熠嘆了口氣,愛憐地撫過她的臉頰:「我也不是不能讓你留在這裡,只是這隱月山莊到處都是歹人,你的安全如何保證?」
「王爺,點花唱唱出的是十日,也就是說這十日裡,即使您不在,也不會有人動我。隱月山莊做的都是非富即貴的生意,絕不會輕易破了自己定下的規矩。」
「可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你暗中查案的事情若被他們發現,可怎麼了得?蔓兒,我…我真的無法承受再一次失去你的痛苦了。」趙熠將頭窩在她的肩膀上,語氣幾近懇求。
「王爺,我何其幸運能得到您的垂青。」如蔓感受到他的愛重與珍惜,心中涌過一陣暖流,她沒有再提查案的事,只是默默反手抱緊了他。
半晌,趙熠才抬起頭來,長長喟嘆一聲,緩緩道:「我方才想了想,為父母報仇對你來說意義重大,我不該用自己的情緒綁架你,也不該讓我的意志凌駕於你之上。蔓兒,我尊重你的選擇,也相信你。」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張地圖,又道:「這是無風山地圖,是我這次以防萬一準備的,也許你會用得到。」
如蔓亮晶晶的雙眼泛著驚喜的光芒,雙手接過,嫣然一笑承諾道:「王爺,為了咱們的未來,我絕不會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我有種預感,齊瀾青一定等不及了,這裡是他父母族人的長眠安息之地,他豈會容忍仇敵在此醉生夢死?故他一定會儘快有所行動。我想至多十日,我就能到雁門關與您相聚。」
「好。另外,韓長庚已經混進了隱月山莊做僕役,只不過他現在級別很低,按規矩不能靠近江南攏翠樓,但我會吩咐他盯緊齊瀾青。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趙熠一邊絮絮叨叨囑咐著,一邊伸手將如蔓垂在臉側的一縷青絲攏到耳後,「還有你弟弟,我也會讓他替你照顧好。」
如蔓的臉上閃過略帶驚訝的笑容,眼中輕泛淚光,趙熠處處替她著想,連弟弟都安排了人照拂,這是怎樣的一種愛重之情?她心中感念無比,連忙道:「小女…謝王爺大恩大德!」
她邊說著,邊站起屈身向他行大禮,卻被他一把拉起,撲倒在床上。
他傾身停在她的上方,嘴角掛著一抹淺笑,溫柔之中帶了些許壞壞的淘氣:「別著急謝我,我還有一個好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如蔓望著他的壞笑,一時興起也想逗逗他,便將頭扭到一邊,故作鎮靜道:「不想。」
趙熠也不上當,故意發出一聲幽幽嘆息,遺憾不已地自言自語道:「可惜了,沒想到有的人對自己的身世一點兒也不感興趣,那就算了。」
如蔓聞言連忙轉回頭,抓住他的衣袖急問:「我的身世?王爺,還請你告訴我。」
趙熠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也不再隱瞞,貼在她的耳邊道:「在雁門關,我見到了代州刺史楊宗保和他的母親柴郡主,問到了碧雲劍的下落。當年柴郡主獲贈碧雲劍之後,又送給了自己的妯娌,七郎楊延嗣的夫人成青憶。景德元年無畏谷之戰中,楊七郎犧牲,後由成青憶率兵與遼軍在滄水一線展開決戰。當時的戰況過於激烈,成青憶的隊伍幾乎全軍覆滅,只有一個當時年僅十四歲的新兵活了下來,成青憶本人也在戰爭中失蹤。」
「景德元年….滄水…」如蔓喃喃道,「那成青憶很有可能是我母親!」
「不錯。我本想讓柴郡主描述下成青憶的長相,畫下來給你確認,但雁門關戰事吃緊,一時無暇顧它。等你回了雁門關,我便帶你去見柴郡主。還有當年那個倖存的士兵,現在在并州駐防,楊宗保已經傳信讓他過來。到時候,你就會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如蔓心內感慨萬千,一時無言。趙熠見狀道:「怎麼?知道了你的親生父母,不開心嗎?」
「沒有,只是…有些無所適從。我早已習慣了自己的父親是官衙捕頭,母親是內宅婦人,自己也不過是個野蠻生長的鄉野女子。現在,得知精忠報國的楊家七郎可能就是我的親生父親,這個世上也還有健在的親人,我不知如何適應這個身份的變化。」
「沒關係,別擔心,你以後只需要適應一個身份。」趙熠不忍看到她心事重重的模樣,便岔開了話題。
「哪個?」果然,如蔓聽到他的話,好奇地轉過雙眸。
趙熠目光灼然地凝視著她,緩緩道:「祐王妃的身份,我的夫人。」
如蔓聽到這直接的表白驀地羞紅了臉,她閉上眼,雙手捂在臉上,不讓他看見滿臉的霞光緋色。
趙熠哈哈一笑,再度貼過來,故意帶著壞意道:「幫了你這麼多,你該如何感謝我呀,夫人?」
如蔓假作沒聽見,一動不動,不肯把手放下來。就當趙熠打算不再逗她,正要起身的時候,如蔓拿開雙手,閉著眼睛解下裹在身上的披風。
這舉動把趙熠嚇了一跳,他慌忙按住她,手忙腳亂地把披風復位,連連解釋道:「蔓兒,我方才開玩笑的,我豈會委屈了你?你我自會有更盛大更美好的洞房花燭,但絕不是在這裡。」
如蔓因為自己會錯了意,主動投懷而更加羞赧,她也不看趙熠,輕輕一翻身,把頭埋進了被子裡。趙熠也覺得此刻自己渾身的火氣,實在需要冷靜一下。於是,他下床走到桌子旁邊,端起茶壺向方才如蔓敬茶的那個茶杯中斟了些茶水,仰頭就要喝下去。
「王爺別喝!」如蔓一聲急呼,驚慌地從床上跳下來,兩步衝到他面前,奪下那個茶杯一把甩了出去。
咔擦一聲清脆的響聲讓趙熠著實吃了一驚,他回過神來道:「這茶杯里難道有毒?」
「是的,這藥男子喝下之後會暴斃,而且顯示精盡人亡之象。這是我替齊瀾青查案而得的。當時我並不知道來的人是你,所以事先就下好了藥。」
「那你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
「因為,當時你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兩下。我記得,你一直有這個習慣。」
「若當時來的人不是我,那你不就徹底失去了逃生的機會嗎?」
「當時沒有時間權衡利弊,我滿腦子裡只浮現了一個畫面。即使只有很小很小的可能性,可若你站在我面前,而我卻親手毒害了我所愛的人,那我此生將永遠活在悔恨絕望之中。所以,我願意跟命運賭一賭,幸運的是,我賭對了。」
趙熠頭一回聽她直白地袒露心跡,才終於確定她的心中亦裝著自己,一時只覺煙花三月春風拂面,緊緊抱住她轉了一圈。就在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咯咯笑之時,他輕柔地吻過她的臉頰,灼熱的氣息在她的耳邊散開,他低聲囈語:「蔓兒,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