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

  每天一到夜裡，沈仙仙都憂慮地睡不著覺。

  

  雖說昭陽宮中為了讓她安眠，整夜整夜地點著安神的香氣，可她還是越來越害怕，她不禁用手輕輕撫摸著隆起的肚子，那裡面安睡著一個嬰孩。

  趙宸以為她是假孕爭寵，可她沒想到，沈仙仙竟是真的有孕。

  自從被從東宮中攆了出去，又說要將她遠嫁定州，她思來想去決定無論如何也要留在定南城，便想起了之前極力在她面前表現過的陳公子。

  當初她是不怎麼看得上他的，畢竟全天下的男子，又有哪個能和太子殿下相比。

  不過陳家中在定南城也算顯貴，只是陳公子不喜好讀書，故而一直沒有功名，又整日在城中招貓逗狗，最喜歡的就算宴飲喝酒，沈溪石極不喜歡他，可礙於他家中的面子，也不得不敷衍一番。

  沈仙仙此前就在別的宴會上見過他一兩次，面貌也算得俊朗，雖無法跟太子殿下相比，可也比嫁到定州去要好得多。

  於是她借著母親牽線搭橋，在花園裡偶遇了陳公子，有故意將手帕落下，那陳公子也算是箇中高手，怎會不曉得她的意思，這一撿一還便勾搭上了。

  沈仙仙也怕只是眉來眼去，不夠讓他死心塌地地迎娶自己，加之聽說他尚未娶妻，自己若嫁過去便是正房夫人，便越發看他順眼起來。

  她立刻想起了孟月妙在白馬寺私會男人的傳聞，趁著父親急著替她定親之時，她便偷偷出門說是要去白馬寺求籤，便在那裡同陳公子見了面。

  那時天氣尚冷，禪房中爐子燒得又暖，乾柴烈火哪有不著的道理。

  沈仙仙第二個月就發覺自己有了身孕，嚇得急忙找母親商量，沈夫人前往陳府一探口風才知道，那陳公子雖未成親，但從小就定了親事，只不過女方母親過世，守孝三年，故而耽誤了婚期，今年正好滿三年，兩家已經定了日子，今年就要成婚了。

  沈夫人一聽這事，根本不敢提沈仙仙下嫁的事，原本沈仙仙作為太子妃的妹妹，身份也抬了一截，可若是真要嫁給陳家，難保太子妃回來不會以陳家有婚事在前的藉口推了這門婚事。

  若是以小妾的身份進了陳家，這不是把沈家的臉都丟光了嗎。

  沈夫人和沈仙仙心急如焚，正不知怎麼辦，皇后娘娘忽然招她們進宮覲見，拐彎抹角地問起了沈仙仙在東宮最後一晚的事情。

  想來是那天夜裡東宮的鬧劇傳到了皇后娘娘耳朵里，可太子和太子妃又不在，她無處問話，便問道了沈仙仙頭上。

  沈仙仙腦子轉了一番，立刻說那夜她被太子酒後臨幸，現在她已經有了害喜的反應。

  皇后又驚又喜，連忙派太醫來給她診脈，一診之下果然是有孕，因太子臨幸她的日子近，那太醫也只含糊地說她有了一月的身孕，算起來倒也合理。

  這一招實在驚險，可太子當時喝醉，又怎麼說得清真的沒有碰過她，只要她一口咬定，孩子就是太子的，有皇后娘娘在，就連太子妃也拿她沒有辦法。

  她自此打定主意，再也沒有理過那位陳公子，而是搬進了東宮。

  可沒想到，她沒等到太子回來，就聽說了太子意外薨逝的消息，她肚子裡的孩子頓時成了皇家唯一的血脈。

  她自然不免做起美夢來，如果她一旦生下男孩，就必定是黃太孫，待皇上架鶴西歸，她就是皇太后，自此越發地得意起來。

  可是太子妃回來後，對著她的態度陡然大變，她不僅接受了她有了太子孩子的事實，還同皇后一起向眾人宣布了這個消息，冊封她為良娣，地位僅次於太子妃，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東宮。

  她才漸漸發現了些不對勁的地方，直到那夜陛下要太子妃殉葬，太子妃跟她說的一番話，才讓她察覺到危險已經來臨，她聽了太子妃的話，大火一起就跑到了昭陽宮中向皇后哭訴，說害怕有人會謀害她的孩子。

  皇后也十分盼望這個孩子，自然將她留在昭陽殿中，讓她好好養胎，一日比一日地對她好。

  可是陛下卻從來沒來看過她，自從她搬來了昭陽宮，陛下就連昭陽宮也不來了，似乎是根本不想看見她。

  她不禁想起來，趙宸說過，陛下知道這個孩子不是太子的。

  每每一想到這句話，她就開始心驚膽戰。

  「良娣，夜已深了，您還是早日休息吧。」

  她點點頭，輕輕揉著自己的額頭，想要放鬆下來，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很快就有人前來通報：「良娣，皇后娘娘請您即刻過去一趟。」

  沈仙仙呼吸急促起來，之前皇后從未有過這樣匆忙的召喚，她深感大事不妙，可是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也沒用，她甚至想到了太子妃，她的長姐，要是她在，她一定知道該怎麼辦，可現在太子妃下落不明，整個皇宮中她只能靠自己。

  她換了衣服，由宮人攙扶著來到正殿，正殿中燈火通明，火光搖曳著晃花了她的眼，她一抬頭看見上首坐了兩個人還奇怪，昭陽殿中除了皇后還有誰？

  待仔細一看，才看清坐在皇后身旁的正是當今天子，她立刻嚇得腿軟，跪倒在地，「拜見陛下，娘娘。」

  皇帝冷冷道：「沈良娣，你腹中的孩子怎麼樣了？」

  「回稟陛下，孩子很好，大約是太子殿下在天有靈，護佑著我們母子。」

  「是嗎？」他說著笑了起來，「這孩子的父親當真是太子？可最近總有話傳入朕的耳朵，說你腹中孩子的父親另有其人。」

  沈仙仙驚懼地幾乎暈過去，可還是穩住身形，「兒臣不敢誆騙陛下，腹中孩子確實是殿下的，不知是什麼人竟敢編出這樣的胡話來冤枉我？」

  「帶上來，你看看認不認識？」

  很快就從大殿外又拖了一個人上來，沈仙仙僵硬地偏過頭看了一眼，竟是被打得半死的陳公子，頓時嚇得臉色發白。

  她從前想，陳公子只要聽說她已經當上了良娣，並且懷有太子的孩子，就算心中有所奇怪，但也絕不敢說什麼，畢竟跟她有私情的是一說出來，連他都要跟著倒霉。

  可沒想到，陛下竟然查到了他的身上。

  「回陛下，我不認識他。」

  她話才說完，程公子就叫了起來，「仙仙，你看看是我啊，我們在白馬寺幽會過這麼多次，你竟然說不認識我？你還敢說肚子了的孩子是殿下的，我與你在一起的時候，你分明是處子之身，殿下根本沒有碰過你。」

  「你不要胡說八道。」沈仙仙喝止了他，轉頭看向皇后，「娘娘，此人誣陷我，我腹中懷著的確實是殿下的血脈啊。」

  皇后左右為難，「可是……有白馬寺的僧人和你家的丫鬟都證明，你確實經常去白馬寺，而他也跟你在同樣的時間出入過白馬寺，你……你這……」

  陳公子急忙拉住她：「仙仙，你救救我，你救救我，陛下說了，只要說出真相，他就能放過我，你別再欺騙陛下和娘娘了，這孩子根本就是我的。」

  沈仙仙急得哭出來，伸手去推他，「我根本沒見過你，你滾開。」

  皇帝在上首陰沉著臉，指著沈仙仙道：「無恥賤婦，給我拖下去，打入大牢。」

  「陛下，我腹中的孩子真的是殿下的……娘娘，您救救我，娘娘……」

  眼看著沈仙仙和那個男人都被拖了下去，皇后發白的臉色才有了一些緩解，她失神地呢喃，「難道陛下真的要將皇位拱手讓人……」

  皇帝壓抑著怒氣道：「鎮北王世子好歹還是皇室宗親，這個女人肚子裡的是野種，怎能相提並論。」

  「太子……」

  皇帝怒視著她，鏗鏘有力地說道：「不許再提太子，她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