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賭

  夜裡吹了一夜的風，吵得人睡不著，加之趙宸已經被關在王府別院許久，接觸不到一絲一毫太子的下落，更加心緒不寧，如果太子再不回來，陛下早晚會找到機會對付沈仙仙，到時候朝中就再也沒有能阻礙趙慎辭的人了。

  一大早天才蒙蒙亮，侍女沒有她的傳召就推開門魚貫而入，她從床上坐起，謹慎地打量她們，「你們進來幹什麼？」

  「世子說，讓我們為小姐洗漱更衣，帶小姐去個地方。」

  「我不去，趙慎辭呢？」

  「世子已經先行一步在那裡等您了。」

  侍女們不由分說開始伺候她洗臉換衣，這些侍女都是練過武的，力大無窮，趙宸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只能任由她們擺布。

  「小姐不必掙扎，我們也少花些功夫。」

  

  等到上妝完畢，有人拿來一根黑布條將她的眼睛蒙住，趙宸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伸手想要拿掉那根布條，但立即被人按住，「小姐，這是世子吩咐的，這一路上您都不可以拿掉布條，還請您不要亂動。」

  「趙慎辭到底搞什麼鬼？」

  「小姐去了就只知道了。」

  趙宸由兩位侍女一左一右地扶著上了馬車，馬車駛入了喧鬧的大街中，趙宸聽得見往日熟悉的叫賣聲、談話聲，而且這路越走越熱鬧，並不像是要出城，最後馬車停下，兩個侍女又將她扶了下來，領著她往前走。

  沒走幾步，跨過一道門檻，就聽見了不遠處傳來了說書聲，喝茶攀談、說笑逗罵，還有一個小二熱切地迎上來，「幾位客人坐哪啊？」

  「你下去吧，我們找人。」

  竟然是來了茶樓。趙宸心裡疑惑，帶著她出來拋頭露面，趙慎辭竟一點都不怕，即不怕她跑了，又不怕有人認出她來。

  趙宸仔細分辨那些聲音，想確定自己是在哪座茶樓，可是定南城中茶樓眾多，她一時也想不出是在哪裡。

  侍女扶著她走上了樓梯，來到二樓的一處雅間中，一個人牽住她的手，把她帶到房間中央，大門一關，屋中頓時安靜下來，仿佛只有他們兩個人一樣。

  「你搞什麼鬼？」

  「給你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你不是想離開嗎？我今天就給你一個機會，外面是朱雀大街，現在天剛亮，正好熱鬧得很，人來人往。」

  他說著把什麼東西塞到了她手中，她上下摸了摸，發覺竟然是一把弓箭，「你想幹什麼？」

  「我要你現在把弓拉開，對著窗外射一箭，如果能射死一個人，我就放了你。」

  趙宸怒從心頭起，一下把弓箭重重扔在地上，「你把人命當做什麼？容你這樣輕賤。」

  「你以為這很容易嗎？就你這樣的腕力，又蒙著眼，讓你射十箭說不定都是空的。」

  他從地上撿起弓箭，強迫她拿住，又抽了一支箭站到她身後，伸出雙手仿佛將她整個人抱入懷中，他手把手地教她拉弓上弦，幫她調整角度，對準窗外，箭尖指著某一處。

  「賭不賭？就一局，你贏了，我就放了你，從此以後，你要做什麼，去哪裡，我都不管，說到做到。」

  「我不相信你。」

  「你不信我？說起騙人來，又有誰比得過你，自從來了定南城，我可一直被你玩弄於鼓掌之間，我對你坦誠相待，反倒是你，替太子設局，不惜以自己為餌，我有時候都想，連你這個人會不會都是假的。」

  趙宸故作鎮定道：「我不會濫殺無辜的，你放開我。」

  「別急，你好好想想這筆買賣有多合算，留在我身邊你是一點勝算都沒有了，太子不回來，沈仙仙的身孕也早晚會被拆穿，我當上太子只是遲早的事，你不是要看著我一敗塗地嗎？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他說的沒錯，只有離開這裡，她才有辦法聯絡賀靖，可身邊到處都是看守，這麼長時間來，她一點機會都找不到，可是要她殺掉一個無辜之人，她實在下不了手。

  她呼吸急促，胸口不斷起伏，就是不肯開口說話。

  他又附在她耳邊說：「你怕什麼？你蒙著眼呢，什麼都看不見，就當對面是一群豬，或者是靶子，一箭射出去就是了。」

  趙宸的手和聲音一起輕輕抖了起來，「我做不到。」

  「那你是想永遠留在我身邊了？」

  他握著她的手，移動箭頭方向，輕聲道：「很好，現在你的箭對準了一個乞丐，他又髒又老，看起來也沒幾天可活了，你殺了他反而是幫他解脫了。」

  趙宸咬住嘴唇不說話，他繼續說：「來，再用力一些，把弓拉滿，這樣一箭射出去，他當場就會死，若是力氣不夠，他中了箭，一時半會既死不了，又活不了，那才痛苦呢。」

  「你為什麼非要這麼折磨我？」

  「你折磨我還不夠嗎？我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忽然說：「放箭。」

  趙宸在最後一刻，猛然拉歪了準星，但手也被他從弦上拉開，那枝箭破空而去，趙宸聽見有人中箭倒地，有人驚叫，有人大喊來人，人群如同受驚的貓兒一樣四散奔逃，尖叫和推搡聲混雜成一片。

  趙慎辭淡淡地說：「可惜，你射偏了。」

  趙宸愣了一會兒，從他懷中掙脫開來，一把將蒙在眼睛上黑布扯掉，衝到窗邊看出去，可長時間被蒙住眼睛，乍見光明，她眼前一片雪白的明亮，什麼都看不清。

  待那片光亮漸漸消失，她用力地眨眨眼，才看清窗口對面什麼乞丐都沒有，正對面的空地上一個人被射中背部撲倒在地，另一個人抱住他不斷地呼喊：「葉空意，葉空意。」

  趙宸反應過來，那是沈若若和葉空意，而賀靖等人錯愕地看向窗口，看清是她後滿臉的不可思議。

  趙慎辭慢慢走到她身後，漫不經心地說：「你要是再射准一些，太子殿下就該是個死人了。」

  「你故意的。」

  趙宸回頭來質問他，他冷冷地看著她，「自然，現在太子已經看見是你企圖一箭射死他，不幸被葉空意擋了一箭，你說，他往後還會信你嗎？太子妃。」

  趙宸渾身發抖，突然上前推開他，朝著門口跑去，可大門打開，侍衛迎面上來將她攔住，趙慎辭說：「我說過了，你要是射殺了人，我就放了你，可我看葉空意雖然受傷很重，但也不至死，你輸了。」

  他對著門外的侍衛示意，「將她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