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
2024-06-06 02:03:32
作者: 李若
一進入青州地界,沈若若對四周的風物就熟悉起來,越發靠近州府,她越興奮,完全忘記了此番來這裡的目的,但很快就想起趙宸,「太子妃會不會有事啊?」
在客棧分開後,第二天葉空意立刻聯絡當地的官員,派人去尋找她,但得到了回話是,只發現了歹人的屍首,卻沒有見到太子妃,也就是說她失蹤了。
太子妃失蹤干係重大,沈若若沒有大肆宣揚此事,命人繼續尋找,又將此事上報皇帝,請求宮內也增派人手一起尋找,可找來找去都沒有結果,沈若若想來想去,覺得這些人辦事不靠譜,讓葉空意傳信給賀靖,讓他去調查此事。
葉空意回答她:「賀靖已經出發,想來很快就會有結果。」
沈若若忐忑起來,沒了趙宸,她獨自一人不知道能不能行,「沈老爺升遷之後,新任青州刺史叫什麼來著?」
「陳本靖。」
「這個人好說話嗎?」
葉空意想了想,「據說為人精明,十分油滑,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此人十分貪財小氣。」
沈若若越發懸心起來,來到州衙,陳本靖早已帶著職官們等在門口,他雖然沒見過太子,但卻認得葉空意乃是晉國公之子,見到他就知道太子的車駕來了,連忙迎上去跪倒高呼:「恭迎太子殿下駕臨。」
「免禮,平身。」
陳本靖是個四十來歲的男子,長得臉圓肚肥,鬍子稀疏,站起一看,這太子只帶了葉空意和一個侍女,其餘護衛全都不見,詫異道:「殿下怎麼連個護衛都不帶,這一路豈不是十分危險?而且聽說太子妃也隨行,不知鳳駕到了何處?」
「額,賑災一事緊急,本宮先行,太子妃還在後面。」
「噢,原來如此,殿下快請進。」
眾人擁著沈若若進了門,沈若若坐定先把此行來的目的告訴了陳本靖,然後緊緊盯著他,想看看他的反應,不過幸好他一口答應下來,「太子是帶著皇命前來賑災,調糧一事下官自然鼎力支持。」
「好好好,那青州能拿出多少糧食?」
陳本靖說了一個數字,沈若若以為聽錯了,又問了一遍,「多少?」
他又說了一遍,然後嘆氣,「唉,雖然此次雪災,青州受災不大,但是也受到了波及,實在是無能為力,就這麼點糧食都是從百姓的牙縫裡省下來的。」
沈若若記得青州土地肥沃,產糧豐富,庫藏一向都是夠的,怎麼會如陳本靖所說只拿得出這麼一點糧食。
陳本靖見她不信,招來司倉,「你將倉貯一一上報給太子殿下,不許有半點弄虛作假。」
司倉命人將入庫記錄一一抱來,解釋了一通,話里話外都是在說沈溪石在任時就留下了倉貯不足的禍根,再加上此次雪災情況更加不好,如今倉庫中就只有這麼一點糧食。
沈若若看帳本看得頭疼,將帳本合上,「帶本宮親自去倉庫看看。」
司倉看了陳本靖一眼,後者立刻道:「還看什麼看,快帶殿下去啊。」
「是,是,下官這就帶路。」
一行人來到州衙倉庫,沈若若進去看了看,裡面的糧食數量倒是跟司倉說的一樣,可是她記得她離開青州時,父親還說過當年糧食豐產,儲糧豐足,怎麼才過了短短一年,就成了這樣。
她命人把帳本抬到驛站去,非要研究個清楚不可,可上面的記載繁瑣複雜,她從前從未接觸過,看了幾頁就暈頭轉向的,又被上面的霉味熏得頭疼,一頭栽倒在書冊上,心裡哀嚎,要是趙宸還在,她一定知道該怎麼辦。
葉空意自門外進來,「殿下可看出什麼了?」
她如實回答:「什麼都沒看出來。」
「既然是敢上報的,那表面自然什麼都看不出來,我找人打聽過了,陳本靖上任以來,在青州四處搜刮財物,惹得怨聲載道,雪災之後,市面上糧食短缺,有一伙人忽然高價售糧,百姓無可奈何,為了活命只得購買,這夥人賺得盆滿缽滿。」
沈若若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是說陳本靖用官倉的糧食出去高價售賣賺錢?」
「現在還不清楚,那伙人在我們來之前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是他們手裡肯定還囤積著糧食。」
沈若若將帳本扔下,「把阿蘅叫上,咱們去城裡看看。」
她自小在青州長大,對這裡是熟得不能再熟,但此刻城中來往的行人不多,連攤販都沒開幾家門,全沒了往日熱鬧的景象,而且路上到處是行乞的乞丐,全都穿得破衣爛衫舉著碗衝著過路的行人喊道:「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沈若若看著這些人心中十分不忍,問阿蘅:「從前青州也是這樣?」
阿蘅自然說不是,今年就算是天冷了一些,也不該這樣悽慘。
「阿蘅,我想起來一件事,之前來的路上,太子妃跟我說,從前有一個服侍她的丫鬟叫柳馥,因年紀大了被放出府嫁了人,就住在這附近,你知道她住在哪嗎?」
「柳馥姐姐?我知道啊,殿下要去見她嗎?」
「對,我聽說她嫁給了一個米店的老闆,咱們正好去問問她。」
阿蘅帶著兩人在街巷中七拐八繞,停在一處小院門口敲了敲門,「柳姐姐,柳姐姐。」
來應門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打開門見了阿蘅,又驚又喜,「阿蘅?你怎麼回來了?我不是聽說小姐當了太子妃,留在定南城不回來了?」
阿蘅臉上隱約有些憂愁,「我們就是跟著太子殿下回來的,只是小姐……」
她說著回頭看了一眼沈若若,沈若若上前去接住話頭,「若若的馬車走得慢還在後面,我們先行一步。」
柳馥從她的話中聽出來她正是太子,連忙行禮,沈若若拉住她,「不必多禮,我這次來,是有事請教。」
幾人進了院子坐下,柳馥聽說她是為了私賣官米一事來的,大大嘆了口氣,「這件事說起來,青州城裡人盡知之,私賣官糧還算了,殿下可知他們還有更可恨的,官糧一賣,官倉中糧食跟帳本上的自然對不上,他們便要求百姓交補倉糧,這眼下天寒地凍哪裡還有糧食,可他們也不肯罷休,把交不出糧食的百姓全抓了起來,嚴刑拷打,家人不來交糧便不肯放人。」
柳馥說著哭了起來,「許多人家被逼無奈,只好去借錢,又從他們手中買來高價糧再還回去,這才能把人領出來,而我相公,因為賣米便宜,硬是被他們抓了起來說是他賣的都是壞糧,有人吃了中毒昏迷,我去找了多次縣令,都不肯放人,話里話外都是要錢,可他們要的都不是小錢,我如今根本拿不出來。」
沈若若氣得臉色通紅,絞著手道:「陳本靖這個狗賊,太過分了。」
提起這些事,柳馥越哭越傷心,沈若若安慰她,「柳……馥,你不要傷心,我回去就讓人把你相公放出來,還有陳本靖,我也不會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