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

  元宵節的夜裡，全城的街巷都被星星點點的花燈照亮，街上熱鬧非凡，道路兩旁擺滿了各類的吃食、小玩意、雜耍，一群群孩童跟在大人身後一人捏了一個糖人嬉笑而過，沈若若不由得投去羨慕的眼光。

  趙宸將她的思緒喚回來，「別看了，就快到朱雀巷了。」

  沈若若苦笑著看向四周，一直聽聞定南城中元宵節有多熱鬧，她早就想見見，可沒想到趙慎辭要殺千刀的，偏偏要挑今天這個日子，害得她一路上提心弔膽。

  趙宸牽著她的人，從人群中走過，朝著最熱鬧的戲台走去，那是在集紅院旁的空地上抬起的高台，上面架了一面打鼓，鼓師手持雙鼓錘正在賣力敲打，而舞姬們則跟著鼓點的節奏翩翩起舞，因為鬧市之中人聲鼎沸，唯有鼓聲能蓋過人聲。

  看台下圍繞了不少人，趙宸和沈若若也站在外圍，正瞧著，高台上的舞姬惦著腳尖靈巧旋轉數周后才停下來，一個侍女從台下遞上來一個花團錦簇的繡球，鼓聲立刻更加激盪，台下的人群都激動歡呼起來。

  沈若若被嚇了一跳，問道：「他們幹什麼？」

  趙宸也不知道，但看舞姬的樣子莫不是要拋繡球招親，可這些舞姬都來自於集紅院，怎麼會招親呢。

  很快台上那個健壯的鼓師便大聲道：「今日接住我們小姐繡球之人，便可同我們小姐共度一夜春宵。」

  人群中歡呼起來，不少人都往這邊涌動，他們的眼睛全火辣辣地看向高台之上，沈若若和趙宸往外退去，她不高興地說：「這些臭男人，真是淫蕩好色。」

  趙宸警惕地看向四周，覺得應該就在此時，台上的鼓聲又響了起來，一聲比一聲高昂，直到鼓點響到最高處，看台上的那個繡球猛然從舞姬手中拋落下來，竟是朝著趙宸他們方向而來的，人群呼啦啦涌了過來。

  

  趙宸心道不好，這舞姬等人跟刺客也是一夥的，她拉著沈若若想跑出去，可奈何四周都被圍堵得水泄不通，人群中擠來擠去，趙宸將沈若若護在身後，防備著周圍的人，可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驚呼，她急忙轉過頭去看，見一個人很快隱沒在人裙里消失不見，而沈若若痛苦地捂著自己的手臂，那裡已經鮮血淋漓。

  而人群中暗潮湧動，另一個方向也有可疑之人接近，她們安排的人手都被擠在外圍進不來，再這麼下去，必定要出事，趙宸掏出錢袋朝著另一個方向扔了出去，錢袋中的銀子滿空飛舞，她大聲喊：「我的錢袋……我的銀子……」

  這樣一來，人們又紛紛拋下繡球蹲在地上摸錢去了，站著的就是兩個在袖中藏著匕首的刺客。那兩人發現身份暴露，兇相必現，趙宸拉著沈若若從滿地找錢的人群中跑出去，用力把她推到趕來迎接的葉空意面前，沈若若顛顛撞撞地撞過去，止不住腳步，和葉空意撞了個滿懷，葉空意左手攬住她，右手一劍擋開刺客的匕首。

  趙宸大喊：「帶殿下先走。」

  葉空意毫不流連，抓住沈若若轉身就走，早已埋伏好的侍衛紛紛趕來擋住刺客的追擊，讓葉空意帶著沈若若消失在人群中。

  沿街遊玩的人被他們一人拿劍，一人受傷的組合嚇了一跳，紛紛讓開一條路，他們在附近備好了馬車，一旦刺客現身就由葉空意將沈若若先送回宮中，沈若若捂著手臂，鮮血不斷從傷口處湧出來，滴滴答答隨著她的走動落了一路。

  上了馬車，車夫立刻趕車往宮門方向趕去，沈若若才來得及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見手臂上血肉翻出，嚇得一下又將傷口捂住，哀嚎道：「我要死了。」

  葉空意掀開車簾觀察四周有沒有追來的刺客，確定沒有人跟蹤後才鬆了一口氣，轉頭去檢查沈若若的傷口，鎮定地說：「傷口不深，匕首上應該也沒有毒，殿下沒有性命之憂。」

  「你胡說，我要痛死了，我還流了好多血。」

  葉空意替他簡單包紮傷口，因為要壓住血脈止血，猛然一拉布條，她痛得尖叫一聲，嚇得葉空意手一抖，臉色蒼白道：「我……我弄疼……殿下了嗎？」

  沈若若幾乎哭出來，「我的手一定是斷了。」

  他輕手輕腳地把布條綁好，安慰她：「殿下的手沒斷，好好的，回東宮敷上藥，過幾日就好了。」

  沈若若可不這麼想，這是她生平受過最重的傷，見過最多的血了。她靠在車廂內壁，心裡無比地想自己的娘親。

  「都是屬下無能，沒有保護好殿下，讓殿下受傷。」

  葉空意十分自責，他也沒想到那舞姬會來這一出，為了不讓刺客發覺，他不敢跟得太近，亂起來後就被結結實實地擋在了人牆之外。

  沈若若的傷口疼得她直倒吸冷氣，眼眶裡淚水也不斷地在打轉，「趙慎辭這個挨千刀的，下手真狠啊，別讓我抓住他，否則我一定把他碎屍萬段。」

  她一路上胡說八道，這樣罵了一通，倒仿佛沒那麼疼了一樣。

  回了東宮，陳太醫提著藥箱被拉來，剪開她的袖子一看，評估了一番道：「殿下傷口未見骨，不算重，只是傷口過長，皮肉外翻，需得立刻縫合。」

  沈若若瞠目結舌地看著他，「拿什麼縫？」

  「絹絲和銀針。」

  沈若若頭腦一片空白，從前學繡花的時候她也被針尖扎過，只那麼一點點傷口，都疼得她縮手，如今還要在她手臂上縫針，她斷然拒絕，「不行，你當在我手臂上繡花呢。」

  陳太醫勸道：「殿下這傷口不縫合，不日便好潰爛，倒是還需刮去腐肉，用藥汁清洗……」

  「停，停，停。」她越聽越害怕，扭過頭不去看傷口：「要縫就快縫吧。」

  陳御醫聽令，立刻準備縫合用的器具，沈若若緊張得汗流浹背，等到想像中的劇痛來臨時，她緊緊咬住牙，可還是又疼又怕，見葉空意在身旁，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肯放開，等到傷口縫合完，她已經滿頭大汗，臉色虛浮，搖搖欲墜。

  葉空意俯身來看她，「殿下您好點沒有？」

  她虛弱地看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眼睛一閉倒在了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