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招

  定南城的大街小巷都被覆蓋了厚厚一層雪，行人也較往日少了一些，因雪天路滑，走得也慢悠悠的，瞧著倒是悠閒。

  

  趙宸和沈若若在小巷中分手，「你去迎仙樓等我，就說與我走散了，我處理完事情就去找你。」

  她說著拉起斗篷上的兜帽，將身體嚴嚴實實遮住，朝著小巷的另一頭慢慢走去。

  俏春傳來的信上說趙慎辭約她到春雪橋見面，她到得早了些，在旁邊的茶攤上坐下，要了一碗茶慢慢喝著，身邊吵吵鬧鬧來了一群人，頓時清冷的茶攤都吵嚷起來。

  「集紅院的那幫娘們見錢眼開，對著我們是愛答不理的，有錢公子進去，巴不得把臉都貼上去。」

  「說得對，這些女子就是輕賤，就算是送我讓我娶，我都不娶。」

  「老闆快倒碗熱茶來，冷死了。」

  「快點，快點，手腳這麼慢，幹什麼呢。」

  老闆賠了笑道：「天冷，水涼得快，還沒燒開，客官再等等。」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其中有人看見了坐在角落裡的趙宸，探著頭去看她兜帽之下露出的小半張臉來，「喲，這麼俊俏的小娘子，怎麼一個人坐在這？」

  一個猥瑣男人坐到她對面，嘿嘿笑道：「小娘子等人嗎？」

  那一桌子都尖笑起來，「莫不是等你？」

  趙宸無意跟這群人周旋，摸出一個銅板放在桌上，站起來就走，那人不依不饒地擋在她面前，「怎麼，不是等我，那小娘子是等誰？」

  身後有人道：「等我。」

  外面不知何時又落起雪來，飄飄灑灑像是有人在天上灑下糖霜，趙慎辭撐著一把傘，踏著雪走過來，停在茶攤邊將傘抖了抖雪才合上，慢條斯理地問：「諸位找我娘子有事？」

  趙宸睜大了眼睛直瞪著他，他恍若無覺，繼續說：「還是找我有事？」

  那幾人都看出他不好惹，訕笑著連連道認錯人，認錯人了，連茶也不喝全一窩蜂跑了。

  他輕輕笑著又將傘打開，偏向趙宸的頭頂，仿佛是替她撐傘一般，「走吧，娘子。」

  「誰是你娘子，大庭廣眾之下，你不要亂叫。」

  趙宸低聲呵斥他，也不肯跟他同撐一把傘，只是自己走在前面，趙慎辭追上去，「你是不是怪我來晚了？」

  趙宸還是不理他，一個勁往前走，趙慎辭跟著她走了一段路，嘆了口氣說：「好吧，太子妃。」

  「你是嫌我們兩個身份太普通了？非要人人都知道是不是？」

  「你真是沒情趣，落雪天，才子、佳人，一把傘，你說不是夫妻是什麼？」

  「你當自己是許仙？」

  「那要看你願不願意做白娘子。」

  趙宸沒有回答他，扭頭拐進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巷子裡，慢悠悠地說：「我藉故和太子走散了，他此刻應該在迎仙樓等我，從這條小巷子穿過去，正好能到迎仙樓，咱們邊走邊說。」

  「我走後你會不會想我？」

  趙宸一個凌厲的眼神掃過來，他笑個不停，「好了，我不胡說了，這些時日關於太子你查到些什麼？」

  「什麼都沒查到，就是這樣我才奇怪，為何無緣無故地陛下想要廢太子？你原本懷疑太子非陛下親生，可她身上確實有胎記，說明你的猜測是錯的，可除此之外，陛下還有什麼理由要廢了他？陛下可有告訴你原因嗎？」

  「那個老狐狸到現在都語焉不詳，他之前故意力拒群臣的議論把我留在定南城，不惜要將公主嫁給我，可連一點其他的消息都不肯透露，對太子雖然冷淡但又沒有直接訓斥過，他似乎在太子和我之間猶豫不定，沒想好到底要怎麼辦。」

  「大概是人老了，糊塗了。」

  「陛下確實是年老體衰了，他曾暗自召見過我幾次，我發覺他的寢殿中有一股淡而不散的藥味，他可能一直在服藥支撐，也許撐不了多久了。」

  趙宸停下腳步，他繼續說：「朝議紛紛，我還是先回北疆待一段時候，此番回去我會準備好人馬，如果陛下咽氣前沒有留下遺詔傳位給我，必要時刻，恐怕要兵行險招。」

  「你要造反？」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輸了才叫造反。」

  趙宸深吸一口氣，「這會不會是陛下的陰謀，故意挑起你和東宮的矛盾，就是想抓住鎮北王府的馬腳，說不定我們做的這些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這麼說也有可能。」

  「你有沒有想到，此事就到此為止，如今你還能安然退回北疆，可一旦謀反，就再也沒有退路了。」

  「不可能，無論如何總要一試。」他斷然拒絕。

  「那樣起碼還留有一條命在，你可以繼續做鎮北王。」

  「你以為太子登基會放過北疆？到時候一樣是一場惡戰，牽連還會更廣。」

  趙宸立刻道：「不會的，太子不會動北疆，只要你們安分守己，這麼多年，定南和鎮北不是一直相安無事？」

  他笑起來，「你可真傻，你不會是被太子騙了吧？換做是我當上皇帝，我可不會放過他。」

  「那你會怎麼樣？」

  「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他們已經走到了巷子口，再往前對面不遠處就是迎仙樓的招聘，小巷子的路不寬，只容得下兩個人並肩而行，不知不覺，他們已經一起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巷子曲折迂迴，回過頭去也看不見入口。

  他們在出口站定，趙慎辭低聲道：「事到如今有些事也不得不做了，太子逼我離開定南城說不定還有後招，我也不能坐以待斃。」

  「你想怎麼樣？」

  「再過幾日就是元宵節，聽說每年元宵節城中都十分熱鬧，可惜那時候我已經離開了，無緣得見這樣的盛景，不如就讓你帶著太子替我看看吧。」

  趙宸眯起眼睛盯著他，知道他還有後話，果然他說：「那天夜裡街上這麼多人，城門大開，實在是個好日子。」

  「你到底什麼意思？」

  他湊近她耳邊，「我會安排人手在朱雀巷一帶，那裡是最熱鬧的，逛元宵節一定會去，當天夜裡宮裡也有宴席，宴散之後你就說你想要見識見識元宵節的熱鬧，帶著太子出宮，記得要說服太子少帶些隨從。」

  「你要刺殺太子？」

  趙慎辭站直身子，「是他逼我的。」

  「此事事關重大，我需得好好想一想。」

  「沒什麼好想的，瞻前顧後成不了大事，到時我已經離開定南城，我的嫌疑最輕，這些刺客跟你毫無關係，也懷疑不到你頭上，你大可放心。」

  趙宸心跳得厲害，他微微一笑，「此事就這麼定了，不要叫我失望。」

  他說完，伸手在她腰後一推，把她推出巷口，自己慢慢退回了巷子中。

  趙宸渾渾噩噩地迎仙樓，玉山見了她高興道：「娘娘您可算來了，奴才都要急死了，偏偏殿下不著急，說您一定會回來的。」

  沈若若自然是一點都不擔心，吃飽喝足後直拍肚皮，見到她說：「你可算來了，我都吃飽了。」

  趙宸一言不發坐在椅上，沈若若瞧出不對勁來，揮揮手讓人都出去，才問：「怎麼了？趙慎辭又有什麼花招？」

  「他要在元宵節當夜刺殺太子。」

  沈若若驚得幾乎從椅子上摔下來，「他可真敢啊，我……我到時候就躲在東宮裡，哪也不去，我看他怎麼刺殺。」

  「不行，那樣就露餡了，他一定會懷疑是我通風報信。」

  沈若若哭喪著臉，「你不會又想拿我當誘餌吧？」

  「如果能抓住刺客，送到大理寺中，證實背後主使是趙慎辭，陛下說不定會厭棄於他，而且再想易儲於他，可就難上加難了。」

  「可是……可是……」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上次除夕宮宴不是也沒事，我何時騙過你？」

  沈若若哀求她，她淡淡道：「殿下不願意，就想一想歷代廢太子的下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