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配

  除夕宮宴上的獅子傷人一事，自然引起了巨大的波瀾，四名舞姬差點被問罪，沈若若出面替她們說了好話，又將她們從宮中要出安置在東宮之中。

  前朝的議論都是圍繞著趙慎辭，直言此事與北疆王府有關，但又找不出別的證據，只得紛紛上書，趙慎辭身份敏感，身為鎮北王世子不該久居定南城，免得再生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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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將這些諫言壓了下來，對此事不置可否，而之後更加讓人猜度不已的是，皇帝竟然下旨要將玉清公主賜婚趙慎辭，但又捨不得唯一的女兒遠嫁，要在定南城為公主建府，如此一來，他作為未來駙馬就有了留在定南城的理由。

  群臣此刻顧不得獅子一事，力諫玉清公主與世子為同姓同宗，不該婚配。

  但皇帝卻覺得鎮北王府與定南皇族雖為同宗，但兩族繁衍多代，並不違人倫，且公主與世子大婚，也可彌補兩邊日漸緊張的關係。

  此事傳回東宮，趙宸氣得將茶杯摔了下去，「父皇難道真的決意要立趙慎辭？不惜用玉清公主的身份也要將他留在定南城。」

  沈若若第一次見她失態，嚇得不敢說話，片刻後她控制住自己的心緒，無力地說：「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沈若若聽話地退出了她的寢殿，輕手輕腳合上門後才鬆了一口氣，身後忽然有人問：「太子妃怎麼了？屬下聽見有杯盞摔碎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轉過身去，看見是葉空意，鬆了一口氣，「太子妃之前被獅子嚇到了，現在每每想起都心驚膽顫，別來打擾她，走走走，快走。」

  趙宸狠狠將屋內的杯盤碗碟摔碎，發了一通脾氣後，她越發覺得疲憊不堪，上床睡了一覺，夢裡卻又是德妃過世時的情景。

  德妃苦苦拉著她的手問陛下還沒來嗎？一遍一遍直到連話都說不出來，派去請的宮人回來支支吾吾地說陛下正在處理政務。

  直到德妃咽了氣，她失魂落魄地來到太極殿，內侍將她攔下，也是說陛下正在處理政事，不見任何人，可她分明聽見太極殿中傳出一陣悠揚的琵琶曲聲，不由得想起新晉的妃嬪中就有一個擅琵琶的。

  「誰在裡面？」

  內侍為難地說：「殿下就別問了。」

  她慢慢地倒退幾步絕決地轉身，一邊笑一邊腳步踉蹌地回到德妃宮中，一路走一路想，到頭來錯的還是她們母女。

  不，不只是她們母女，穩坐昭陽殿的皇后又如何，因生不出孩子被百官苛責，多次議論廢后，可後宮中這麼多妃嬪，一個生不出各個生不出，為何錯的還是女人？

  在大昭，生而為女，本就是一錯。

  她在夢裡緊緊握住拳頭，而夢外有人輕輕撫過她的發，她醒轉過來，瞥見床邊坐著一個人，待看清是誰後，猛地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你怎麼在這？」

  「我來看你。」

  趙宸立刻轉頭去看大門，門扉關得嚴嚴實實的，殿內除了他們並無其他人。

  「你擅闖我的寢殿，被人看見，我們都不好過，你立刻走。」

  趙慎辭定定坐著沒動，「你剛剛做噩夢了，夢見什麼？」

  趙宸深吸一口氣，「與你無關。」

  「夢見了那頭獅子？」他伸出手撫過她散發的鬢髮，將它別到耳後，「除夕宮宴上那一場是太子安排的吧？」

  趙宸想了想道：「是，此事他竟然連我都瞞過了。」

  「不止如此，他逃走的時候也絲毫沒有想起你來。」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更何況是我們這種夫妻。」

  趙慎辭轉過頭看著一地狼藉，「這也是為他砸的？」

  趙宸本就不想見他，此刻只想打發他走，「世子不日就要迎娶玉清公主，就算沒有我的助力，看來這太子之位也是早晚的事，我先恭喜世子了，還請世子挪步，以後不要擅闖東宮，我還想多活幾日。」

  她說話有幾分意氣用事，沒想到趙慎辭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你是在氣我要娶玉清公主？」

  趙宸聽出他的語氣里隱含的期待，似乎他很希望她是真的在生氣他要同玉清公主成婚這件事，便故意說：「對，你娶了玉清公主，怎麼可能還記得我。」

  「如果你不想讓我娶她，我就不娶。」

  趙宸下了床，想要倒杯水喝，才想起杯子都被她摔了，「我說了你我之間不必裝模作樣，我不吃這套，不用在我面前裝情有獨鍾，我只求世子記得我們之前的盟約，來日得登大寶，記得留我一條命。」

  趙慎辭神情懊惱，「以前我確實是愛胡說八道了些，可如今我是真心的，你不願意我娶公主，我就決不會娶她。」

  「那樣你就只能回北疆去。」

  「我知道。」

  「我不相信趙世子會做這麼不明智的決定。」

  「過幾日你就知道了。」

  趙宸本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過了幾天，就傳來消息，玉清公主上書自言一心向道，並無成家之念，恐被凡塵俗事拖累，乞求陛下准許她削去公主名號，入道觀潛心修道。

  趙慎辭也進言，他跟公主本屬同宗，實在不宜婚配，且公主不願下降，他也不想勉強，求皇帝收回成命。

  皇帝沒奈何，只得收回了賜婚的命令，卻不許玉清公主出家，公主便跪在太極殿外日夜乞求，後因身體不適昏迷，救治醒來後卻依然要求皇帝准許她出家為女道士。

  聽聞皇帝因此大怒，舊疾復發，連夜召太醫調理，過了幾日，才從太極殿中傳來旨意，削去玉清公主封號，於定南城中修建紫霄觀供其修行。

  公主離宮前一日來到東宮向太子辭行，沈若若誠惶誠恐地接待了她。

  「姐姐如今離宮，皇宮之中就越發冷清了。」

  「冷清嗎？我倒覺得這裡人太多太嘈雜了。」

  玉清公主比趙宸大了兩歲，為一妃嬪所生，她的母親在她出生不久後就過世，她自小便由皇后撫養。因是宮裡唯一的公主，受盡寵愛，可不知是不是娘胎裡帶來的不足，她身體一向不好，十幾歲後跟隨宮中道士靜修，以求得上天憐憫，護她身體康健。

  因久病的緣故，她面色有些蒼白，神色虛浮，多說兩句話都要忍不住咳嗽一聲。

  沈若若連忙給她倒茶，趙宸在一旁看著她，她們從前並沒有什麼深交，公主身體不好，很少出門，性子也冷淡，不願見客，不知此番前來是為了什麼。

  「我走後，宮中就只剩下你一個皇子了，望你能替我好好照拂父皇母后。」

  「自然，自然。」

  「還有一事……」

  她說著，輕輕看了趙宸一眼，聲音柔弱，「還請太子妃迴避。」

  趙宸識趣地站起來告退，反正沈若若把她們之間的交談清清楚楚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