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罪

  公主告辭後，頗為灑脫地在東宮門口將寫有她封號的玉牌摘下，自語道：「從今往後就用不著這東西了。」

  她說完將玉牌隨手扔進了荷花池中，飄逸而去。

  本書首發𝐛𝐚𝐧𝐱𝐢𝐚𝐛𝐚.𝐜𝐨𝐦,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趙宸返回殿中，見沈若若臉色難看，不由問：「怎麼了？她跟你說什麼了？」

  沈若若咳嗽了一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心虛地說，「她說她知道太子的是個女子。」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安靜了一刻後，趙宸又問：「怎麼可能？我跟她一向沒有來往，難道是父皇告訴她的？」

  「她說德妃娘娘過世那年，你趕走所有人獨自去宮觀中為德妃祈福，因傷心勞累暈倒在觀中，是她把你帶回了宮裡照顧，就是那個時候她發現你原來是個女子。」沈若若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她說，此事她誰都沒告訴過。」

  德妃過世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五年之中，如果她真的將此事透漏給別人，她也應該聽說過風言風語，可這五年來相安無事，說明她確實誰都沒告訴。

  趙宸回想在她宮中醒來那一日，見她跟平常別無二致，坐在桌邊用剪子剪去一枝荷花的花莖，然後一一插入清水中。

  她的宮裡也很冷清，似乎宮女們都被她打發出去了，她一向不喜歡人多。

  趙宸捂著額頭爬起來，「我是不是暈倒在觀里讓長姐帶回來了？」

  「是。」她纖白的皓腕轉動將荷花舉到面前來，嗅了嗅那陣清香，「那裡面時時刻刻燃著香，又悶又臭，以後你少在裡面待。」

  「多謝長姐教導。」

  她本想起身告辭，玉清公主忽然說：「你看這荷花美嗎？」

  「亭亭玉立，很美。」

  她嘆氣，「再美又如何，身不由己，折來一笑是生涯，換做是我，我也不肯做花。」

  那時候趙宸只覺得她憂愁感慨，卻不知原來她話裡有話。

  「她還說了什麼？」

  「她說她知道自己嫁給趙慎辭對你來說是個威脅，所以退婚，自請出家是不願再捲入這些是非，也希望，你能得心中所願。」

  趙宸閉眼沉默半晌，喃喃自語：「心中所願，心中所願……」

  「可是陛下這意思實在再明顯不過了。」

  趙宸忽然睜開眼，淡淡地說：「急什麼，一日不到結局，一日不知究竟鹿死誰手，要廢太子也要看我答不答應，去把賀靖叫來，再叫人從庫房裡挑一把好劍，托他送給大將軍。」

  沈若若也知道賀家掌握著定南城的駐軍，拱衛皇城，一向是只聽命於皇帝的。

  「難道你想……」

  謀反兩個字她不敢說出來，只覺得說出來都是死罪，趙宸輕笑，「是又如何？」

  「這可是死罪。」

  「我犯的死罪還少嗎？」

  她說的不錯，女扮男裝做太子，以太子妃的身份跟趙慎辭周旋，哪一條不是死罪，樁樁件件在男人眼裡都是滔天大罪，但又如何，她才不要做男人隨手摺來一賞就可扔掉的嬌花。

  與公主的婚事一退，朝臣們又諫不該就留趙慎辭在定南城，而趙慎辭自己也上書請辭，說離家日久，家父惦念，想要早日返回北疆，皇帝准了這件事，諫議才漸漸停息了下來。

  雖然明知趙慎辭不過是以退為進，可他上書自言要離開定南城倒是讓趙宸大大吃了一驚，立刻懷疑他是不是又有了別的打算。

  正在趙宸和沈若若為了換儲一事焦頭爛額之時，沈府派人遞來了一封信，趙宸隨手打開看了一眼，冷笑道：「沈仙仙還是賊心不死。」

  沈若若一聽說到了自己的那位妹妹，忙接過來一看，原來信是沈老爺派人送來的，信中說沈仙仙為了能入東宮朝思暮想，茶飯不思，竟得了病，沈老爺再三勸慰，叫她死心，她終於答應返回青州，不過她說她好不容易來一趟定南城，如今黯然回鄉實在不甘心，想求沈若若讓她入東宮陪伴她幾日。

  「你想要她來嗎？」

  沈若若把信丟開，「不想。」

  「正值多事之秋，她又在此找事，那就派人回了沈府，就說東宮事忙，顧不上她，叫她不必來了。」

  趙宸連信都懶得回，只幾句話打發人去回話，沒過幾天，又送來一封信，這回信是宋姨娘寫的，信中說沈仙仙聽聞不許她入東宮，又哭又鬧，夜裡竟然上了吊。

  趙宸看到這裡忍不住笑起來，沈若若問：「信中又寫什麼了？」

  「你娘說沈仙仙上吊了。」

  她大吃一驚，「她沒事吧？」

  「自然沒事，很快就讓侍女救下來了，不過她說若不能滿足她的心愿，她還要尋死，你娘勸你就接她入東宮住幾日，免得她鬧得家宅不寧。」

  「依我認識她這麼多年的情況看，她八成是裝的。」

  「那就不理她， 看看她還能尋幾回死。」

  沈若若寫了信回給宋姨娘，只說了讓沈仙仙好好休養，並沒有要接她入宮的意思，本來以為這信送去了沈府那邊又會鬧一場，可沒想到，這回來的竟然是皇后的宮女，說是請太子妃去昭陽殿敘話。

  趙宸一入昭陽殿的門就看見桌上竟然擺放著一盤剝了皮露出鮮紅石榴籽的石榴，可這除夕剛過，哪來的石榴，這會兒怕是葉子都沒發出來，只有枯樹枝。

  她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那不是真的石榴，是用金銀雕刻出來的，上面用鮮紅的石榴石串成一粒粒籽，乍一看倒跟真的一樣。

  趙宸向皇后行了禮，皇后指了桌子旁的位子給她坐下，順手從那盤中挑出一個石榴來遞到她手裡，「太子妃，你看看這石榴做得像不像？」

  「精巧美麗，很像。」

  皇后笑起來，「那你可知這石榴代表什麼意思？」

  「多子多福。」

  「是了，尋常人家會給新婦送一籃石榴，喻義就是祝願新人多子多福，咱們皇室這些年來子孫凋零，陛下只有玉清……」她說道這裡嘆了口氣，「和太子兩個孩子，如今你嫁入東宮，應當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

  「兒臣謹記母后教誨。」

  「這就對了，東宮之中側妃位尚空懸，依我看，你也該考慮考慮讓東宮多加些人氣兒，姐妹多了，才能服侍好太子。」

  她說著手指撫過那一顆顆石榴籽，「我記得你有一個妹妹是不是？本宮近日聽說她因想念你竟茶飯不思，如此姐妹情深，理應成全，本宮知道你不便做主，便成全你，讓你妹妹入東宮陪伴你幾日，若是太子喜歡麼，也可去向陛下請旨，你看如何？」

  皇后一雙慧眼直盯著她，她靜靜笑道：「全憑母后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