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患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昨夜的打擊，趙慎辭一大早就告辭回城去了，沈若若捂著腦袋醒過來，就看見葉空意眼巴巴地守在床邊望著她，活脫脫像一條小狗，沈若若十分努力地控制住想呵他下巴的衝動，改為摸摸他的頭頂。

  反倒是趙宸坐在桌上悠悠喝著茶水，一點不著急的模樣，「殿下可終於醒了，趙世子早晨說有事已經先走了，我們嘛，可以多留幾日。」

  沈若若歡欣雀躍還沒開口，葉空意先皺著眉頭不悅道：「殿下還受著傷，理應早日返回東宮。」

  「一想起馬車我頭都暈了。」沈若若扶額道：「讓我在此休息兩日再說，對了，空意，怎麼不見你去泡溫泉，這裡的溫泉可舒服了。」

  「我往年也來過幾次，沒什麼稀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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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宸悠悠地說：「他要守著你，寸步不離，怎麼泡溫泉。」

  沈若若打了個響指，「那你現在就去，我不讓出來，你不許出來。」

  葉空意不情不願地走了，趙宸吹著茶水道：「我怎麼覺得葉空意越來越像……」

  「像一條小狗。」

  「對。」趙宸看著他離開的方向，「他以前是對我忠心耿耿，但沒現在這麼護主的，無論你說什麼荒謬的話，他都照辦。」

  沈若若伸手按按額頭上的大包，「可能是我教導有方吧，對了，趙慎辭怎麼就走了？」

  「他要辦的事已經辦完了。」

  趙宸將他此行的目的和昨夜沈若若暈過去後發生的事情一一說出來，沈若若雙手在身上摸來摸去，臉幾乎皺成包子，「他竟然看了我的身子，我……我還沒個正經的夫君呢。」

  「哦，對了，當時葉空意也在場，他也看了。」

  「啊。」沈若若仰天長嘯，「老天爺你劈死我得了。」

  「不過就是看了肚子，有什麼好死不死的？」

  「大昭女子最看重名節，我的身子讓別的男人看了，若是從前，我要麼去死，要麼就得嫁給他。」

  趙宸搖搖頭，沉聲道：「這些迂腐規矩依我看，都是男人定下的，若是讓我掌權，以後若有狂浪之徒未經允許看了女子的身體，就把他們的眼睛剜下來，釘在城門口，讓人觀瞻，也好警示男子，不要對別的女子產生不軌念頭。」

  沈若若聽了她這一番話，有些不明白，趙宸又說：「為什麼被看了身子不嫁給他就要死呢？你不如換個思路，殺了他們不就得了，若再有人跳出來指責你不貞，你就把他們剝光衣服扔到大街上，看他們去不去死。」

  「可這有違禮法。」

  「禮法？」趙宸嗤笑道：「你沒發現你學的禮法都是男人立的嗎？千百年來可有哪一條女人要遵循的禮法是女人立的？丈夫死了要守貞是女人自願的？對丈夫三從四德是女人說的？女子不能繼承大統是女人定的？你不如好好想想，這些禮法都對誰有好處。」

  沈若若聽了，吶吶地說：「男人。」

  趙宸目光冷淡，「我從前恨我不是男人，不能光明正大地做一個太子，可如今我明白了，我不能做太子繼承大統，是男人的錯，不是我的。」

  從小她被當太子養大，身份尊貴，可內里的艱辛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她既要學習怎麼做一個太子，又要學習怎麼做一個男人。

  可即使如此戰戰兢兢地活著，也不過是某個人的代替品，父皇和母妃從未想過真的要傳位給她，無論她再努力，只因她是女子，就天生比不上那個未出生的皇弟。

  德妃重病之時，還不忘囑咐她，將來若有皇子出生，便到了她歸還太子位的時候。

  「可是母妃，難道我這個太子做得不好嗎？若是我登基，我也可以做一個明君。」

  「胡說，你是一個女人，女人怎麼可以當皇帝？」德妃緊緊握住她的手，「母妃也恨自己，當年為何沒把你生成個男人。」

  「即便我是女人，可我也是父皇的孩子啊。」

  「若你公主，你早已嫁人了，又何談繼承大統……咳咳，你父皇呢？他還沒來嗎？」

  趙宸吸吸鼻子，止住抽泣，「邊疆告急，父皇……處理政事，來不了。」

  「罷了，來不了就罷了。」德妃眼裡的光又弱了幾分，「我入宮十餘年，唯一能替陛下做的就是為他生一個皇子，可我連這些都沒有做好，他不願意見我，他不願意見我……」

  自從趙宸降生後，外界看來德妃是母憑子貴，榮寵加身，可皇帝卻很少來看她，大約是不想見到她們母女。

  德妃守在殿中，日日等夜夜等，等自己的夫君來看自己一眼，等了十五年，臨死了還是沒有等到。

  「你父皇也怪我，沒有給他生下儲君。」

  她意識迷離之際喃喃自語，「宸兒，你若是個男孩該有多好。」

  那時候趙宸既恨皇帝無情，也恨母妃愚昧，到了如今，她已可以淡淡說一句，她即便是女子又如何，她想要的，一樣能得到。

  沈若若見趙宸出神地不知在想什麼，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你怎麼了？」

  趙宸立刻從回憶中醒了過來，她垂下眼瞼，將眼睛的情緒蓋住，「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我們不能如此被動，總是被趙慎辭牽著鼻子走，為了應付他的花招手忙腳亂。」

  「那怎麼辦？」

  「他留在定南城終究是個隱患，我們得把他趕回北疆。」

  趙宸凝視著門外的皚皚白雪，「快要到除夕家宴了，往年這可是最熱鬧的時候，宴會上歌舞雜技輪番不斷，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會被獻上來，這是最好的機會。」

  沈若若跟不上她的思路，怯怯地問：「我聽不懂你說的，我能去泡溫泉嗎？」

  趙宸展顏一笑，溫和地說：「去吧。」

  沈若若歡欣鼓舞地跑了，來到院中，忽然想起葉空意也在溫泉中，沒她的命令，他一定不會出來，泡了這麼久，不知快熟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