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誓

  香爐中加了驅寒的香料，被火一烘香氣便裊娜地飄散出來，融進了空氣之中。

  趙慎辭聽說太子傳召，立刻就來了，推開門一看，房內卻只有趙宸一人，他遲疑地站住腳，「殿下召我過來喝酒，不知殿下現在何處？」

  「她應該很快就會來，趙世子請坐吧。」

  趙慎辭來到她對面坐下，侍女將門合上，將風雪擋在外面，趙宸伸手給他倒酒，「世子，請。」

  她說完給自己倒了一杯，逕自喝了下去，倒像是悶悶不樂的樣子。

  「你在為剛才我闖進去的事生氣？」趙慎辭斟酌著說：「我什麼都沒看見，我發誓。」

  

  「看見又如何？」她漫不經心地說：「反正太子也不肯正眼看我。」

  「此話怎講？」

  她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我倒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闖進湯池，別說什麼你要找太子喝酒，我不會信。」

  「太子就要來了，這些話以後再說。」

  「放心，她短時間不會來的，葉空意也不見了，恐怕他們兩人現在正在一起呢。」

  她盯著趙慎辭，「太子的身份，你是不是有了別的線索？」

  趙慎辭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端起酒杯放在鼻翼下輕嗅，「好酒。」

  「我們既然合作，你就不該對我事事隱瞞，還是說世子改變了主意？」

  她說著從袖中拿出那塊玉佩輕輕摩挲，示意他們的盟約仍在。

  「罷了，就告訴你吧，不久前我拿到一個消息，給德妃接生的產婆家人說想起她晚年精神不好，經常說起德妃生產的那一夜，說是孩子被抱出來，身上沾滿血跡，她用布把孩子擦乾淨，卻發現孩子的腹部有一塊紅斑無論如何都擦不掉，湊近一看才知道原來是胎記」

  趙宸眯起眼睛，「你闖進湯池，就是為了看太子身上有沒有那塊胎記？」

  「對。」

  「你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

  「我怕走漏了風聲。」

  「你不信我？」

  趙慎辭從容道：「我只是覺得小心使得萬年船。那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太子的湯池中只有你一人？」

  「此事也是我一時衝動，殿下不肯與我親近，所以我想抓住他入浴的機會，來到湯池中，想要……」她說著看了他一眼，「想要勾引她，結果太子被我嚇得落荒而逃，把我一個人扔在了那裡。」

  趙慎辭忍不住笑出了聲，趙宸瞪他一眼，「結果白白便宜了你。」

  「我真的什麼都沒看見。」

  「被你看見也無妨，反正你占我的便宜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第一個吻的，也是你。」

  趙慎辭沒想到她會提起那個吻，迎雨亭濕潤清新的水汽仿佛在溫暖的冬夜裡復甦過來，他仍然能想起她靠近他時，嘴唇的溫軟，身體的香氣，甚至還能想起她的睫毛輕輕地掃在他的臉頰上，如同一隻即將破繭的蝴蝶。

  他從未想過，天下會有女子像她一樣勇敢無畏，她好像什麼都不害怕，尋常女子看重的東西她統統都不在乎。

  「我第一個吻的，也是你。」

  他重複她的最後一句話，趙宸沒有反應過來，他看著她又說了一遍，聲音輕柔得好似一片雪花落進了溫暖的春天，漸漸消融不留一絲痕跡。

  房間中靜悄悄的，火爐里的木炭不時傳來一聲輕微的爆裂聲，空氣中的暖香曖昧地浮動不停，仿佛春天已經到來了一般，香氣迫不及待地綻放出來。

  趙宸腦海中隱約浮現出什麼，但那念頭太過細微，實在叫人難以抓住，她忍不住仔細去想的時候，門外傳來了葉空意的喊聲，「快來人，殿下出事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站起來朝門口看去，趙宸率先一步推開門，見葉空意抱著沈若若跑回來，一臉焦急道：「殿下從陡坡上摔了下來，撞在樹上暈過去了。」

  「把他抱進來。」趙宸轉頭吩咐侍女，「去叫陳太醫。」

  御醫中只有陳太醫一人知道太子的秘密，所以太子出行必定要帶上他，這次幸好是帶了他，否則此時還不知如何是好。

  葉空意把沈若若放到床上，急得五內俱焚，「我這一路上抱著殿下，殿下……的身體都軟了，會不會……」

  趙宸來到床邊看沈若若到底傷在哪裡，發現她除了額頭淤青了一塊，其餘地方都沒有受傷，鬆了一口氣，嘴上沒有搭理葉空意，心裡忍不住說，因為女子的身體本來就是這樣軟的。

  趙慎辭沉著地開口，「太子妃，還是儘快脫掉殿下的衣服看看，內里有沒有受傷？」

  趙宸心懸了起來，他這話的意思，是要她趁此機會，把太子的衣服脫掉看到底有沒有胎記。

  她的手放在沈若若的衣服上，正不知如何是好，趙慎辭又繼續催促，「太子妃？」

  她輕輕咬住嘴唇，心裡估算著那塊胎記的位置，位於腹部的右側，也就是說要看胎記，不需要將衣服都脫掉，她心一橫，手上開始解沈若若的衣帶，「我摸著殿下的腹部似乎有異，先看看腹部。」

  衣服一層層拉開，她忽然伸手拉過被子蓋在了沈若若身上，只露出右側腹部的位置，並將那裡的衣服掀了起來，一塊淡紅色的胎記在白皙的皮膚上清晰可見。

  趙宸扭頭看了趙慎辭一眼，他眼中是掩蓋不住地失望。

  門外陳太醫也趕來了，趙宸順勢將被子蓋好，說：「我方才看過，殿下只有額頭上有一處淤青，別處沒有傷口。」

  陳太醫連忙道：「各位還請挪步門外，讓我先診治。」

  趙宸等人站在門外，三人心思各異，只有葉空意一人是真真正正在為沈若若擔心。

  很快陳太醫就出來說：「殿下沒有大礙，只是撞到頭部暈了過去，等她醒來就沒事了。」

  葉空意大大鬆了一口氣，想要進去看看，被趙宸攔住，「今夜，就讓我守在殿下身邊，兩位都去休息吧。」

  此刻在別院中，太子昏迷，自然只有聽太子妃的話，趙慎辭本就沒有立場留下，當即告辭，葉空意拖拖拉拉地被趙宸趕走，雖然心中不滿，也只得回了自己的房間。

  趙宸回到床邊，看沈若若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心裡想看見了這塊胎記，趙慎辭會不會對王位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