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指認幫凶
2024-06-06 02:01:19
作者: 簫箬
次日清早,門口腳步聲才響,院中三人便已知曉。
孟冬郞幾步衝到門口,將門打開。
一老嫗站在門口,一臉茫然,全不知發生了何事。
「阿娘。」孟冬郞上前抓住老嫗乾枯的雙手,「可還好?傷著哪裡沒有?」
「不曾。」老嫗摸了摸孟冬郞的臉頰,像是在確認眼前的人是否真是自己兒子,「冬郎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老夫人可還記得是怎麼被帶走的?」沈放站在孟冬郞身後問道。
「不良帥?老婦有禮了。」老嫗忙要見禮時,早被沈放扶住手臂,「不良帥來找冬郎,是為公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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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
「一大清早就趕來,定還沒有吃早食,我去給你們做。」
「先不忙。」沈放側身讓路,看著孟冬郞將他阿娘扶到院中,才繼續問道,「老夫人可否同我們說說,是如何被帶走,又被帶至了何處?」
老嫗搖了搖頭,「只記得前日夜裡有人敲門,說是冬郎的朋友,受冬郎之託來接我出城。我當然是不信的,冬郎孝順,知我婦道人家膽小,絕不會找個我從未見過的人來接我。」
沈放追問道:「那人長什麼樣?」
「天太黑了,我又老眼昏花,不曾看清楚。」老嫗抱歉地看著沈放。
「無妨,」沈放忙安慰道,「後來呢?」
「我不肯跟他走,讓他速速離開後便關門回屋了。在屋中油燈下做了一會兒鞋,便覺得十分睏倦,伏案睡去,帶到醒來時,已站在門口,見著了我兒冬郎。」
季生歡從沈放身後探頭出來,問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老夫人一點兒知覺都沒有?」
老嫗吃驚地道:「喲,怎麼還有一位娘子?」
季生歡笑嘻嘻地站出來見禮,「老夫人莫怕,我與冬郎一樣,也是不良人。」
「啊,你是季生歡季娘子,對不對?」老嫗恍然明白,笑道,「冬郎說你很喜歡我做的早食。」
「是啊,吃過一次後念念不忘呢。」
「那我這就去給你們做,你們先進屋去吧。」
「且不忙,老夫人。」季生歡上前挽住老嫗手臂,「縱使一夜全無知覺,身體也難免覺得乏累。不如這樣,先讓冬郎侍候老夫人去休息,等老夫人養足了精神,再讓我們飽飽口福,可好?」
「好好好,季娘子這法子最合適不過。」孟冬郞本就惦記著母親年事已高,禁不起這般折騰,見季生歡如此說,趕忙連聲附和。
連沈放也勸道:「我們還要在府上叨擾幾日,不在這一時。」
三人執意讓她回屋休息,老嫗也就不再堅持,向季生歡和沈放告辭後,扶著孟冬郞的手緩慢地往屋中走去。
尚未到門口,老嫗忽然又停住,轉身對沈放道:「那人似乎沒有鼻子。」
「什麼?」沈放下意識反問道。
「沒有鼻子。」老嫗指著自己乾巴巴的鼻子,「當時我以為是因為天黑光暗,不曾看清楚。可現下細細一想,不是我不曾看見,而是他的確沒有鼻子。」
沈放與季生歡對視了一眼,季生歡先對老嫗笑道:「老夫人這話我們記下了,身體要緊,還是快去休息吧,累壞了,我與沈放也會心中難安的。」
老嫗笑著答應,在冬郎的攙扶下進屋歇息去了。
季生歡壓低聲音問道:「你以為如何?」
「無憑無據,要問過才知道。」
「你可知在何處能找到康和?」
「康和曾是大義幫中人,吳實被抓之前,我曾令他回大義幫去打探消息,近幾日皆無音訊,若是要尋他,還是該先去大義幫看看。」
「好,那此間事結束,我們去大義幫。」
兩人又說了幾句閒話,季生歡見孟冬郞從屋中出來,小心翼翼地關好門,走到她和沈放面前,叉手垂頭不語。
季生歡道:「老夫人正在休息,此處不是說話地方,咱們出去走走如何?」
「這……」孟冬郞面露遲疑,眼睛不自覺地看向沈放。
沈放道:「有我在這裡,你盡可放心。」
「多謝沈頭兒。」
季生歡與孟冬郞出了門,也不走遠,只在孟冬郞家附近幾條里曲中繞圈。
一路上,季生歡悶聲不吭,孟冬郞也只得耐下性子等著。
在第三次路過孟冬郞家門口時,孟冬郞終於忍不住道:「季娘子,你有什麼話還是直說吧。吳實確實是我毒死的,我對不起你和沈頭兒,要殺要剮隨你們,我絕無二話。只求你們在殺了我之前,讓我先安頓好我阿娘。」
「吳實身上背負著一件大案子,沈放是出於對你信任,才將他交給你看管的。」
「我辜負了沈頭兒的信任。」
「為什麼?」
「他們抓了我阿娘,」孟冬郞直視季生歡雙眼,「對我來說,在這世上,阿娘最重要,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比我阿娘更重要。莫說是用吳實性命去換,就是用我自己的命,我也絕不會眨一眨眼。」
「那若是張易之讓你毒死我和沈放呢?」
「我也會做。」孟冬郞斬釘截鐵地回答,「救回阿娘之後,我會將她老人家送回家鄉去,託付給可靠之人讓她老人家安享晚年,然後用這把刀抹了脖子,黃泉路上再給你和沈頭兒賠罪。」
見他說得沒半點遲疑,季生歡不由得笑道:「哎呀,我還真是應該登門感謝張易之。」
孟冬郞一愣,「為什麼?」
「當然是謝他手下留情,沒有用老夫人來要挾你,讓你毒死我和沈放,否則我哪裡還有命站在這裡同你說話?」
孟冬郞面上露出幾分尷尬神色,低頭躲開季生歡的目光,不敢與她對視,「你和沈頭兒一定都覺得看錯我了,是不是?」
「沒有。」季生歡微笑著回答,「恰恰相反,經此一事後,沈放更放心將不良帥之職交給你。」
孟冬郞豁然抬眼,難以置信地問道:「怎麼可能?我毒死了吳實啊。」
「那又如何?你不毒死他,難道他就不會死了嗎?」季生歡嗤笑一聲,「你未免小看了張易之,他想弄死一個人,有千百種方式,從來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的。」
「可我辜負了沈頭兒對我的信任。」
「冬郎啊,」季生歡將手搭在孟冬郞肩膀上,「我和沈放都是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阿娘,時常私下裡羨慕你。因此,若這一次因你選擇保全吳實而害了老夫人性命,我二人都不會放過你。」
孟冬郞望著季生歡,面露疑惑。
季生歡笑道:「一個連自己阿娘都能捨棄的人,又怎麼能指望他對別人真心實意呢?鴉有反哺之義,羊有跪乳之恩,連自己阿娘都能狠心拋棄,豈非是連飛禽走獸都不如?」
孟冬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道:「吳實一死線索就斷了,他身後那件天大的案子怎麼辦?」
「此事交給我和沈放,你就不必插手了。」見孟冬郞眼中光亮漸漸黯淡,季生歡解釋道,「你有阿娘要照顧,父母在不遠遊,二來我與沈放現如今都成了通緝犯,往後衛所上下可就指望你了。」
「通緝犯?」孟冬郞失驚,「出什麼事了?」
「只是我與左豹韜衛薛將軍積怨已久,昨日言語不和,失手傷了他。」季生歡輕描淡寫地道,「沈放護著我,助我逃出左豹韜衛圍捕,也就成了共犯。」
此事換在別人身上,孟冬郞或許會將信將疑,可主犯換成了季生歡,他一下子就信了。因為季生歡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他都不會覺得意外。
雖說不覺意外,可難免還會擔心,孟冬郞問道:「那此事你打算如何解決?」
「查出吳實牽扯的那件大案子,將功補過。」季生歡走到門口,伸手推開門,回頭看著孟冬郞笑道,「長安縣不良人可就託付給你了,沈放不在時,你要好生照拂他們,也要好生管束他們。」
孟冬郞叉手道:「季娘子放心,沈頭兒放心,這一次冬郎絕不會辜負你們。」
「盡力而為,無需勉強。」沈放邁步出門,來到孟冬郞面前,囑咐道,「別忘了,你還有阿娘在,萬事都要三思而後行,莫要讓她老人家傷心。」
「冬郎記下了。」孟冬郞只覺鼻子發酸,心中莫名湧起傷感,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這也許是他與沈放最後一次見面,「沈頭兒與季娘子也要萬事小心,平平安安。」
「會的。」季生歡含笑點頭,又看向沈放,緩緩地道,「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