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機密臨陣倒戈
2024-06-06 02:00:04
作者: 簫箬
薛季昶表情之驚訝不亞於季生歡,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
邵王一案後,謝瑤曾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恰恰佐證了之前薛季昶對季生歡的猜測,因而薛季昶對季生歡頗有戒心。
一件事,若季生歡知道了,那就意味著陛下也知道了。
沈放見薛季昶神色有異,便道:「季娘子受謝巡按之託,隨我查流言來源。」
薛季昶目光移到沈放臉上,既沒有說話,也沒有舉步進屋。
季生歡與沈放並肩而立,對薛季昶道:「無論薛長史是否相信,我只一句,我不會害阿瑤姐姐。郭元振是被冤枉,還是真有此意,與我無關,我所求是救出阿瑤姐姐。」
「如何救?」
「查明真相,將功折罪,為阿瑤姐姐求情。」
薛季昶略一猶豫,問道:「你知真相是什麼?」
「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須將此事原原本本回稟。」頓了一下,季生歡笑道,「以長史對郭將軍了解,此事莫非真如謠言所說,他背棄知遇之恩,意圖不軌?」
「自然不是。」薛季昶義正言辭地道,「郭將軍是重信守義之人,豈會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那你擔心什麼?」季生歡等的就是薛季昶這句話,「既然你信真相是郭將軍清清白白,那是你們來查還是我來查,有什麼區別?」
薛季昶無言以對。
季生歡繼續道:「況且,我查總比張易之查好吧?倘若長史信錯了人,謠傳是真的,那至少我會如實稟報,不會如張易之那般添油加醋,牽連無辜。」
薛季昶點頭,抬腳邁過門檻走進屋中。
沈放關了屋門,指著郭懷恩等人對薛季昶道:「這幾位是郭元振麾下。」
五個守捉人與薛季昶見禮,各自通報了姓名。
薛季昶問道:「郭將軍讓你們來此,所為何事?」
郭懷恩答道:「小人奉將軍令,給魏閣老送一封信。」
「信?」薛季昶略一沉吟,眼睛不自覺地看向一旁的季生歡。
季生歡還以白眼,「人是我們找到的,沈放讓你來此,只是因為不想讓人落在萬年縣那群草包手裡,你若想將人和信帶走,這封信上內容,我須得知道。」
薛季昶猶豫不決,他擔心這信上真寫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季生歡如實報給陛下,屆時不僅郭元振沒有好下場,連帶著魏元忠都要被怪罪。
季生歡見薛季昶還是不信她,心生不滿,鼻子裡哼了一聲,「薛長史若想強行將人帶走,那可要考慮清楚。沈放本事如何你是見過的,便是這五位連同外面那些人加起來,也未必是他對手。」
薛季昶看向沈放,再看看屋中其他人,最後目光看向倒在地上的劉余。
劉余已被郭懷恩反剪了雙手綁住,薛季昶進來時,他就已醒了,只是不敢出聲。
薛季昶問道:「此是何人?」
季生歡知他是轉移話題,便撇了撇嘴沒理他。
沈放道:「此人在西市追殺郭懷恩,被季娘子擒住,送往衛所。」
「是為你們身上那封信?」
郭懷恩點頭,也如薛季昶方才那般,看了季生歡一眼。
季生歡氣鼓鼓地走到門口,轉身對他們道:「給你們一刻鐘時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話趕緊說。」
說完,她便要開門出去。
沈放上前攔住,對薛季昶道:「薛長史,外面放箭那些人可抓住了?」
「不曾,我帶人趕到時,人已離開。」
沈放目光落在劉余身上,「你已是棄子,如實招來或可保全性命。」
劉余冷笑一聲,「我若招了,那才是自尋死路。」
「本官可保你性命無虞。」薛季昶信誓旦旦地道,「招出幕後主使,你便是重要人證,本官定會安排人手嚴密保護。」
「嚴密保護?」劉余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放聲大笑,「薛長史,死在你雍州府獄裡的重要人證還少嗎?每次死人,他們給你的公文上是怎麼寫的?暴斃而亡?感染時疫?還是舊疾復發?」
薛季昶臉色立刻變得十分難看,「你知是何人所為?」
「你多次徹查無果,就該有自知之明。」
「江湖上總有一些手段,能讓人死狀無異。」沈放解釋道,「無論換多少仵作,都查不出真正死因。」
「不良帥見多識廣,我低估你了。」劉余雖已是階下囚,可面無懼色,顯然有恃無恐。
他是重要人證,這屋中所有人都希望撬開他的嘴,挖出幕後主使,因此他此時此刻性命無憂。至於以後,只要他守口如瓶,自會有人搭救他出去。
「沈放,將你手中刀借我。」季生歡忽然開口道。
她拔出沈放手中的長刀,走到劉余面前,手一揮,刀刃落在劉余喉間,緊貼著他皮膚。
劉余目光一凜,「殺了我,你就什麼都得不到了。」
「是嗎?」季生歡冷笑一聲,瞥了一眼站在劉余身後的郭懷恩,「不是還有那封信嗎?」
「啊?」郭懷恩疑惑,連忙點頭道,「啊,信在小人身上。」
季生歡收回目光,笑道:「你追殺郭懷恩,是為了這封信對不對?冒充守捉人栽贓他們是突厥細作,只是為了利用不良人幫你找人。」
劉余閉口不言,可季生歡並不需要他的回答。
「沈放讓你跟著郭懷恩來,你卻路上通知了自己同夥。倘我與沈放不曾跟來,明日一早,萬年縣就要多出五具被射殺的屍體了,是不是?」季生歡用刀身敲著劉余的脖子,「可惜沈放對你起了疑心,你同夥便想將我二人,甚至還有你,一併殺了滅口。似乎是不惜一切代價,要拿到這封信,足見信之重要。」
季生歡說完,話鋒一轉,問一旁的薛季昶,「我記得好些牽連甚廣的案子,就像劉余方才所言那樣,都因重要人證莫名死亡而不了了之?」
薛季昶雖面子上下不來,可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
「久視元年,平章事吉頊被他弟弟牽連下獄,本是重罪,後因揭發者死亡,只落得個貶謫出京。薛長史,當時你可派人查驗過那揭發者屍體?」
「並無異常,乃是舊疾復發。」
季生歡點頭一笑,對劉余胸有成竹地道:「指使你追殺郭懷恩的,是張易之。」
劉余聞言,張口結舌,「你怎麼知道?」
「陛下愛吉頊之才,有心留他一命,張易之便想了這辦法,他上奏此事時,我就在旁側,而且他還主動承辦了此事,做得很漂亮,連陛下都夸毫無破綻,我當然第一個猜幕後主使是他。」季生歡向劉余頷首致意,「還要多謝你主動承認。只不過,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倒是說說看,我為何還要留著你呢?」
劉余強作鎮定道:「空口無憑,你需要人指證。」
「有道理。」季生歡含笑起身,手臂一抬,刀尖直指郭懷恩胸口,「信給我。」
在場眾人誰都沒料到,季生歡竟會有如此舉動,一時都愣住了。
季生歡又道:「信,給我。」
郭懷恩一動不動,大有要信沒有,要命一條的意思。
季生歡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手腕一轉,刀架在了薛季昶的脖子上。
「郭懷恩,你想清楚,要是薛長史死了,你家郭將軍可就說不清了。」季生歡笑眯眯地看向薛季昶,「薛長史,你說是不是?」
薛季昶脖子與刀刃距離不遠,僵直了脊背不敢擅動,連頭也不敢點,生怕一不留神就血濺當場。
他口中喊道:「沈放,你就這麼看著?她是你手下不良人,挾持上官,你亦有責任。」
沈放負手站在門口,好似沒聽見薛季昶這話。
季生歡向郭懷恩伸出手,「信給我,否則我一刀殺了薛長史,然後回稟陛下,說薛長史之死,是郭元振麾下守捉人殺人滅口。坐實了郭元振謀逆,你們就等著給你家郭將軍收屍吧。」
「你敢!」郭元振怒目圓睜,雙拳攥緊,手背青筋暴起。
刀刃貼在薛季昶脖子上,季生歡挑釁似的看著郭懷恩,「你看我敢不敢?」
郭懷恩有些慌,怕季生歡真把薛季昶殺了,「好,我答應。」
他從懷中取出信,放在季生歡手中,緊張地盯著薛季昶脖子上那把刀。
季生歡將信放入懷中,手腕一轉,收刀時人已回到沈放身側,將刀歸入鞘中。
她叉手對薛季昶道:「事出無奈,生歡給薛長史賠禮了。」
薛季昶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沒好氣地道:「人我帶回府獄扣押,但是季生歡,你想清楚,若謝巡按知道你所作所為,怕是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季生歡乖巧地笑道:「多謝薛長史提醒,我說過,我只要阿瑤姐姐平安,旁的事顧不上。」
「張易之屢進讒言,干預朝政,實是留不得。你手上那封信,或許足以重創張易之。且不論太子,此事於國有利,謝巡按定也希望你為朝廷除去佞臣。」
季生歡朗聲道:「薛長史不必再勸了,我意已決。」
薛季昶嘆了口氣,對郭懷恩等人道:「各位身份不便,暫時留在沈放處,再作打算吧。」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