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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舊職暮雪歸人

2024-06-06 01:59:42 作者: 簫箬

  季生歡跳下馬時,那人已然拉開了架勢,顯然是未將她這麼個嬌滴滴的小娘子放在眼中。

  「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動起手,你可討不到什麼便宜。」季生歡笑吟吟地道,「外地來的吧?惹是生非之前也不先打聽打聽,長安縣是誰管轄?」

  那人並未回答,手握刀柄,一雙眼緊緊盯住季生歡,生怕她突然來襲。

  季生歡確是打算出其不意,只是手中無兵器,這個距離下,拳腳功夫又沒把握一擊即中,是以只是說話拖延時間,盼著孟冬郞他們從人群中擠出來。

  孟冬郞甫一喊出讓季生歡捉人的話,便後悔了。

  他和一眾不良人都被牢牢擠在人群中,左推右搡出不去,只留季生歡一人對付那兇徒,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可後悔都來不及。

  季生歡又上前幾步,「不如你且說說犯了什麼事,惹得不良人對你緊追不捨。若事出有因,亦或者並不嚴重,我可向他們求情,饒你這次。」

  那人仍舊不答,在季生歡向前走的同時向後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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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生歡幽幽地嘆氣道:「既然你已打定了主意,那我也沒法子幫你了。」她右手向上一伸,忽然揚聲喝道,「木棍。」

  孟冬郞聞聲,想都沒想,立刻將手中木棍扔向季生歡。

  季生歡向前那幾步距離已足夠,木棍落在手中,她以棍指著那人,「此時後悔還來得及,否則棍下無情,你怕是要從今年疼到明年去了。」

  那人目光陡然變得兇悍,從棍上移到季生歡臉上,再移到她身後那匹無人看顧的馬上。

  季生歡輕笑一聲,「贏得過我,這匹馬送你,我這馬可是良駒,萬里挑一,騎它出城,即便不良人與武侯想追你,也是有心無力。」

  「好。」那人聲音嘶啞,刀微微出鞘,已做好了與季生歡性命相博的準備。

  四周相互推搡的人群也跟著安靜下來,團團圍住這兩人,讓出中間空場,猶如圍觀街頭賣藝。

  孟冬郞與眾不良人趁機往外擠,終於擠到了人群最前面,各個亮出木棍,以防不測。

  那人環顧四周,冷笑一聲。

  別人看他似乎沒有動,可季生歡觀察敏銳,一眼看出他刀柄向孟冬郞所在方向偏移。

  這群不良人中,唯有孟冬郞得沈放親傳,身手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看來這人對孟冬郞頗為忌憚。意識到這一點,季生歡心裡就有了底。

  「來吧。」季生歡胸有成竹地道,「在長安縣裡,我是主,你是客,讓你先出招,算我盡地主之誼。」

  那人聞言,面露疑惑,不敢貿然出手。

  季生歡十分好心地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若我先出手,你可就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了。眾目睽睽之下輸與我,你顏面上須不好看。」

  「哼,小娘子莫要說大話。」那人被季生歡一激,忍不住揚聲道,「我堂堂七尺男兒,豈能不如你個小娘子?你先出手。」

  季生歡忍笑道:「既如此,那我不客氣了。」

  她只跟沈放學過一套正經棍法,在衛所期間雖偷懶不肯多練,可回宮之後,每每思念起在衛所那段日子,都要練上幾遍,久而久之,棍法練得純熟。

  但這是她第一次以此棍法與人交手,因而不敢讓對方先動,怕自己招架不住。

  只見她欺身上前,讓過他正面,反手木棍向那人脊背打去。

  那人一扭身,長刀出鞘,架住木棍。

  一擊不成,季生歡旋即換了招式,矮身去打他雙腿。

  那人後撤躲開,同時右臂一揚,立起刀,衝著季生歡後心紮下去。

  「季娘子,小心!」孟冬郞看得心驚膽戰,忍不住高聲喊道。

  然而季生歡只作不曾察覺,伏在地上不動,餘光看著旁側的影子。

  在刀尖即將碰到她時,季生歡猛然一轉身,木棍順著刀纏上那人雙臂。

  那人吃了一驚,待要後撤時已經來不及了。

  木棍一絞,刀「噹啷」一聲落在地上,季生歡再進一步,兩手握住木棍兩端,將那人雙臂鎖在他身前。

  「刀已落地,你輸了。」季生歡趕在那人掙扎之前,先揚聲道,「在場諸位皆是見證,男兒大丈夫,可要說話算話,還不束手就擒?」

  那人憑氣力本可以掙脫季生歡鉗制,聽她這麼一說,只得老老實實被她壓住雙手。當街被個小娘子繳了刀,已然面上過不去,若再出爾反爾,就徹底沒臉見人了。

  況且周圍不良人嚴陣以待,他即便掙得開季生歡的手,想順利脫身也非易事。倒不如先隨他們回去,再尋機會逃走。

  打定了注意,他卸了雙臂力氣,悶聲道:「你放手吧,願賭服輸,我跟你回去。」

  「好。」季生歡放開手,向孟冬郞使了個眼色。

  孟冬郞令人上前七手八腳將兇徒捆成粽子,自己故意落後一步,將季生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親眼確認她完好無損,這才徹底放心。

  季生歡迎著他走了兩步,站住腳笑眯眯地看著他。

  「今日多虧有季娘子,否則人可就跑了。」孟冬郞上前叉手與季生歡見禮,後怕道,「幸好娘子沒事,否則冬郎也只能橫刀抹脖,以死謝罪了。」

  「哪裡就這般嚴重了?」季生歡將木棍塞在孟冬郞手裡,笑道,「幫你擒了人,交了差,你怎麼謝我?」

  「還謝你?你兵行險招,嚇得我魂飛魄散,」孟冬郞十分大度地揮了揮手,「抵得過了。」

  「真是沒良心。」季生歡故意板起臉白他一眼,又忍不住笑道,「許久不見,你們可好?」

  「我們都好,陸縣令也好,至於沈頭兒——」孟冬郞拉長了聲音,慢條斯理地道,「說不上不好,可也說不上好。」

  「沈放怎麼了?」季生歡忙問道。

  自上次沈放接到她信後,為了踐約潛入禁宮,季生歡就再不敢輕易給他寫信了,生怕他再入宮去,給人撞見,惹禍上身。

  孟冬郞見她面露焦急,於是笑道:「你放心,沈頭兒好好在衛所呢,只是比往常更不愛說話,更不愛見人,整日坐在廊下,拿著一沓信箋翻來覆去看。」

  季生歡想不出沈放如此是什麼樣,料定是孟冬郞胡謅,忍不住問道:「此話當真?」

  「當然,」孟冬郞拍著胸脯保證,「你若不信,隨我去衛所,一看便知。」

  季生歡狐疑地看了他半晌,道:「等我片刻,買了東西就回。」

  「買什麼東西?我替你去。」孟冬郞緊跟在季生歡身後,似是怕她趁亂跑了一般,「要買什麼你吩咐一聲,跑腿這種小事怎能勞動娘子呢?」

  季生歡拉住馬韁繩,回頭向孟冬郞道:「原我也是要回衛所的,來西市是為了給衛所添置些東西。快要過年了,聽你描述,沈放大約也沒有心思準備年貨。」

  「不用不用,衛所里什麼都有。」孟冬郞一面摸著馬脖子一面答道,「沈頭兒雖不愛理人,可在長安縣人緣極好,年下大家都想著給沈頭兒送東西。」

  季生歡聞言,掩口笑道:「人緣好?這是長安縣裡大小幫派上門巴結他,希望他來年手下留情吧?依著沈放性子,肯定都嫌麻煩擋回去了。」

  「這些人沈頭兒不待見,還有我們這些不良人啊。你問問去,哪一家不惦記著給沈頭兒送點什麼?」孟冬郞催促道,「什麼都不用買,最要緊是你跟我回衛所。」

  季生歡越聽越覺得奇怪,索性站住腳,板起臉問道:「冬郎,到底怎麼回事?我又不是兇徒,做什麼非要將我押回衛所?」

  不等孟冬郞開口,旁邊一位不良人插話道:「季娘子,你一離開就半年光景,音信全無,孟哥好不容易逮著你,若錯過了,回去讓沈頭兒知道,還不扒孟哥的皮?」

  「為什麼?」季生歡不解。

  「當然是怪孟哥沒把你帶回去啊。」說話那不良人大笑道,「雖說沈頭兒還沒像孟哥說的,茶不思飯不想,可他整日心不在焉,你不去見他,他就要相思成疾啦。」

  季生歡臉上一紅,嗔道:「沒正經。」又見他們把那兇徒從頭到腳都捆了繩子,生怕他暴起傷人,於是笑道,「捆成這樣,走路也難。你們把他搭在馬上,不然走一日也到不了衛所。」

  「對對對,還是季娘子想得周到。」

  孟冬郞衝著旁邊那幾位不良人擠眉弄眼,那神情分明是說,季生歡這提議是為了早一刻見到沈放。

  「我可瞧見了。」季生歡兩手叉腰瞪著他們幾個,「你們欺負我,等我見著沈放,你們都跑不了。」

  「別啊,季娘子,手下留情啊。」

  孟冬郞率先哀嚎,後面幾個人也配合著連聲告饒。

  一行人結伴回衛所,一路上說著笑著鬧著。

  季生歡並不知道,此時此刻,謝瑤在大明宮宣政殿中,即將有牢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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