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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義重人已陌路

2024-06-06 01:59:40 作者: 簫箬

  初冬時節,季生歡隨駕回到長安,回到闊別已久的大明宮。

  此時已是長安元年,然而改元並未給邊境帶來長久安寧。

  自今歲初開始,突厥吐蕃就時而寇邊,西北戰事不斷,到了年底才漸漸有了要平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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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生歡聽說,突厥和吐蕃不敢再入侵,涼州都督郭元振功不可沒。

  他在涼州屯田,一應軍需自給自足,又設置白亭軍和戎城控制要塞,阻擋外敵入侵涼州,堪稱是西北境牢不可破的長城。

  她以為,有如此將才鎮守西北,陛下定能高枕無憂,全不曾想到,這位郭元振竟成陛下一塊心病。

  「郭元振屯田自給,是為了策應太子兵變?」武則天靠在榻上,側目看向站在塌邊的張易之,「你這話是聽誰說的?」

  「坊間這般傳言,尚未追查到源頭。」張易之叉手回答,「只是臣想起邵王曾寫信給郭元振,覺得此事未必是子虛烏有,不得不防。」

  季生歡正坐在爐旁與宮女打雙陸,聞言抬頭,不滿道:「張五郎,不要污人清白呀。那封信,郭元振不是交給魏公,魏公又轉呈陛下了嗎?」

  武則天道:「小孩子家,莫要亂言語這些事。」

  「喏。」季生歡不敢再多說,扭頭見對面宮女偷笑,便向她做了個鬼臉。

  「生歡。」武則天故意板起臉道,「我可看見了。」又抬手喚她,「過來。」

  季生歡耷拉著腦袋來到榻前,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兩手絞著絲絛,委委屈屈地看著武則天。

  武則天繃不住笑出聲,隔空虛點她額頭,寵溺地道:「你啊,做什麼都拖沓,唯有認錯最是迅速。讓人想嗔責你兩句,卻又捨不得。」

  季生歡笑嘻嘻地道:「陛下莫氣,生歡再不敢了。」

  「好,這次就饒你,下不為例。」武則天攜她坐在塌邊,問道,「回長安許久,怎的沒見你出宮去?」

  念及謝瑤,季生歡神色一黯,又怕武則天看出破綻,忙笑道:「每到年底,阿瑤姐姐都比往常更忙,沒空陪我胡鬧。這時候去巡按府找她,可是安心給她添亂了。」

  「除了巡按府,這長安城裡就沒有別的去處?」武則天別有所指地笑道,「比如,長安縣。」

  季生歡知是指沈放,臉上一下泛起紅暈,從雙頰蔓延到耳尖,羞得低了頭不說話。

  武則天大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有什麼好害羞的?」又問一旁的張易之,「沈放現在何處?」

  張易之答道:「回陛下,仍在長安縣作不良帥,最近又抓了幾個通緝要犯。只是他為人淡泊名利,不欲張揚,只將功勞讓給旁人,因而奏章文書皆不見他名姓。」

  「嗯,不錯。」武則天讚賞地點點頭,「有能力還在其次,最難得是謙謙君子。」她拍了拍季生歡的手,「能看中他,是你眼光獨到。」

  「陛下取笑生歡。」季生歡滿面緋紅,低頭抿嘴輕笑,心裡卻陣陣發涼。

  沈放一舉一動,張易之竟然一清二楚,而陛下也默許他監視沈放。是因為陛下為她好,怕沈放並非她良人,還是已經知道沈放是郝家倖存者,防他為當年事報復?

  季生歡正暗自思忖,聽武則天道:「生歡,明日去見一見沈放。」

  「陛下?」季生歡不解,陛下親口囑咐讓她去找沈放,肯定不是體念她兒女情長這麼簡單。

  武則天微笑道:「自聽五郎說起沈放後,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放眼天下,無論民間還是軍中,似沈放這般,身懷絕世武藝,卻只能屈就低位之人不在少數。如此浪費人才,非國之福。文人有科考,也該給這些武人一個機會,開一科武舉,讓他們大現身手,報國有門。」

  季生歡和張易之一齊道:「陛下聖明。」

  武則天又對季生歡道:「你去告訴沈放,令他好生準備來年武舉應試,最好能一舉奪魁。」

  「陛下,這是徇私呀。」季生歡鼓起腮搖頭,「我不去,未昭告天下就先讓他準備,對其他人不公平。我才不告訴他,不能讓陛下為了偏心我,落下個不好名聲。」

  「你這孩子,以沈放武藝哪裡需要什麼準備?」武則天又是高興又是無奈,「還不是為了給你找個藉口去見他?我也是你這年紀過來的,知道女兒家臉面薄,須得有事才好登門。」

  陛下是一國之君,日理萬機之中卻還能顧及到她的小心思,季生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陛下待生歡真好。」季生歡親親熱熱地握住武則天的手,「生歡這就去準備,明日出宮。」

  「去吧。」

  季生歡向武則天和張易之告辭後,兩手提著裙裾一路小跑消失在門口,恨不得跨出門檻便是明天。

  武則天看著季生歡歡喜雀躍的背影,幽幽地自言自語道:「太平當年也如她一般,小女兒家,心思都寫在臉上。高興了,就依偎在我身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不高興時,嘴上能掛油瓶。」

  她溫柔地笑著搖了搖頭,「一轉眼就長大了,」又長長地嘆了口氣,「長大了。」

  次日季生歡起了個絕早,出宮時,正遇上朝臣來上朝,遠遠地看見謝瑤與魏元忠迎面走來。他們二人不知在談論什麼,見到季生歡走來,便停住不說了。

  季生歡見已躲無可躲,只得上前與二人見禮,「謝巡按安好,魏公安好。」

  謝瑤面上淡淡地回了一禮,倒是魏元忠待季生歡熱絡些,「季娘子這麼早出宮,做什麼去啊?」

  「生歡與舊友多日未見,心中想念,特向陛下告假,出宮去訪舊友。」季生歡笑盈盈地答道。

  魏元忠指著謝瑤道:「謝巡按入宮,你卻要到宮外去訪?」

  「魏公,生歡除了阿瑤姐姐之外,還有其他玩伴呀。」季生歡抿嘴笑道,「上朝時辰已到,生歡就不耽誤兩位了,告辭。」

  季生歡從始至終都沒有看謝瑤,甚至擦肩而過時,連餘光都壓得很低。她害怕看見謝瑤眼睛裡那份清冷,怕自己會忍不住落淚。

  謝瑤隨著她轉身,目送追著她背影直到宮門口。

  魏元忠捋著鬍子嘆氣道:「謝瑤,不是老夫說你,好好一對姊妹鬧成這樣,何必呢?」

  謝瑤收回目光,對魏元忠道:「魏公,今日之前,我怕傷她心,今日之後,我怕連累她。」

  魏元忠聞言,表情漸漸嚴肅,壓低聲音道:「你可想好,這麼做說不定性命難保。」

  「除此之外,別無辦法。」謝瑤認真地看著魏元忠,「一旦武三思他們有所動作,以眼下情形,太子殿下定是百口莫辯,倘若陛下雷霆震怒,降罪於太子殿下,屆時悔之晚矣。」

  魏元忠恨恨地「唉」了一聲,「偏偏是這個時候。」

  出了宮門,季生歡騎馬往長安縣走。

  行至西市時,忽然想到,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以沈放那得過且過的性格,衛所定不會有什麼年貨。而且她與冬郎許久不曾見,空著手去可不好。

  於是,季生歡撥轉馬頭來到西市外,待到西市開門,便牽馬入內,東瞧瞧西逛逛。

  正發愁要買些什麼時,忽聽身後有人大叫一聲,「抓住他!」

  不等季生歡回頭看發生何事,猛地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她扶住馬脖子才不至於摔倒。站穩後定神細看,撞她那人正在前面左推右搡沒命地跑。

  季生歡揉了揉撞得生疼的肩膀,手還沒放下,身後又傳來一聲大喝,「快,別讓人跑了。」

  這聲之後,四五個不良人從後面衝到前面,努力在擁擠的人群中開出一條路來。

  季生歡見是不良人追緝要犯,立刻翻身上馬,韁繩一勒,馬揚起前蹄,發出嘶鳴。

  「閃開,快閃開,馬驚了,撞死了概不負責。」

  聽見這話,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嘩啦」一下讓出一條寬敞大路來。

  季生歡騎在馬上,看得分明,撞她那人被人群裹挾,站立不住,不由自主地往路邊退。

  那人一邊退一邊逆流掙扎,費勁氣力總算擠到了人群最前面。

  季生歡策馬到他面前,馬頭攔住他去路,「撞了我連道歉都沒有,放你走豈不是太便宜你了?」

  與此同時,人群中有人高喊道:「季娘子,快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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