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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疑惑秘潛據點

2024-06-06 01:59:03 作者: 簫箬

  貼著西明寺從北向南數到第三戶,一眼看去只會以為是戶普通人家。

  此時已黃昏將盡,沈放帶著季生歡跳上西明寺的牆頭,走到這戶人家的後牆處停下。西明寺地勢高,兩人蹲在牆頭,足以觀察整座院落的動靜。

  院門緊閉,院中看似空無一人,實則布置縝密。從正門口直到後院牆,整個院中除房屋之外,連棵能藏人的樹都沒有,左右兩側的廂房門窗敞開,院中情況盡在屋中人眼底,想要悄悄潛入,而不驚動旁人,實在有些困難。

  等了片刻,有十幾個人從後院正堂中走出來,腳步輕浮,走路踉蹌,像是喝醉了一般,口中不間斷地念叨著什麼,但是含混不清,隔的又遠,無法分辨。

  這十幾個人離開後,院中恢復安靜,無聲中透著詭異,像是一座沒有人住的凶宅。

  又等了一刻鐘,有人敲門。廂房裡走出兩個人,打開大門放他們入內。一行二十三人,魚貫而入,院門關閉,開門的人自回廂房。

  二十三人一言不發,進入後院正堂,腳步聲消失,院中再次恢復安靜。

  季生歡歪頭想了一會兒,對沈放道:「那正堂看著不大,一次進去二十多人,就算不擁擠,也總有磕磕碰碰,二十多人坐在堂中,怎麼可能半點聲音都沒有?」

  

  「除非這正堂中另有乾坤。」

  「你是說,正堂只是入口,裡面有暗道聯通其他地方?」季生歡左右看了看,「你覺得是連著左右這兩家呢,還是連著咱們後面這座西明寺?」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沈放站起身,又對季生歡道,「你留在這裡。」

  「你又扔下我?」季生歡一把拉住沈放胳膊,順勢站了起來。

  沈放拎起季生歡袖子一角,將她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拿下去,「你在這裡等著,我叫你,再下來。」

  「喏。」

  季生歡看著沈放輕身躍下牆頭,再上了房頂,而後落在院中。他閃身進入東廂房,幾乎立刻就出來了,而後伏地向前一個翻滾,來到西廂房窗下。

  屋中人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從窗口伸出頭來看。沈放一抬手,木棍落在那人肩窩上。那人縮頭回屋,沈放自窗口躍進屋中。

  季生歡兩眼錯也不錯地盯著院中,既不見沈放出來,也沒見有人發現沈放闖入。整座院子又恢復了剛才的死寂,靜得人心焦。

  終於,沈放從廂房中走出來,站在院中,向季生歡招了招手。

  季生歡忙從牆頭下來,再翻過院牆,輕手輕腳地來到沈放面前,眼睛不由自主地朝西廂房看去。廂房的門窗敞開著,裡面一顛一倒躺著兩個崑崙奴,壯得像牛,回頭再看東廂房,一模一樣的情形。

  沈放並未進正堂,而是帶著季生歡走入西廂房。

  西廂房中唯有兩個不省人事的崑崙奴,再無其他陳設。走到崑崙奴近前,季生歡才發現,這兩人身下壓著一個入口,大小僅容一人通過,有木梯直通地下,隱隱有燈光。

  這入口應是用於守衛輪換及送水送飯的,相較於正堂那用於待客的,自然戒備鬆懈,易於潛入,沈放這選擇著實明智。

  季生歡奇道:「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不必找,恰好趕上守衛換班。」

  兩人跳下入口,沿著狹窄土路前行,連續轉了幾個彎之後,前方道路豁然開朗,已到了地道盡頭。

  出口也在一間廂房中,只是不在地上,而是在牆上。

  沈放和季生歡出來,屋中空無一人,地上鋪著蓆子,放有四套被褥,應是屬於被沈放打暈那四個崑崙奴的。

  兩人小心翼翼地開門出來,聽得前院正堂人聲喧嚷。

  正堂四面都是牆,正面有窗無門,窗以黑布遮蓋,密不透光。

  季生歡用釵將布戳出小洞,趴在上面往裡看,屋中雖然點了燈,但仍舊昏暗,勉強能視物。

  地上鋪著蓆子,後進門那二十三人橫七豎八躺在席上,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詭異的微笑,偶爾有人伸手向虛空里抓一下,不知抓到了什麼,寶貝似的抱在懷裡,笑容更深。

  房頂上有一隻巨大的紅燈籠,燈籠下有一條線,一直延伸到正堂另一側的窗邊。

  季生歡與沈放對視了一眼,忽然沈放拉了一下季生歡的胳膊,兩人閃身躲到廊柱後。

  有人從後院沿另一側長廊走來,手裡端著一盤血紅色粉末。他從摸出腰間鑰匙,打開窗扇,扯住裡面絲線將燈籠拉近,將粉末倒入燈油中,又小心地放開線,讓燈籠重新飄起。

  那人鎖了窗正要走時,只見院門推開,走進來兩個人。

  其中一個披著大斗篷,整張臉藏在兜帽中,走路時渾身都透著閒散隨意,兩手露在斗篷外,右手輕輕揉著左手食指指節。

  另外一個,則是大義幫當家人韓肆。

  韓肆對那披斗篷的人十分恭敬,彎著腰請他走在前面。

  那人也不客氣,邁著八字步走上台階,來到垂首站在窗邊那人面前,停住腳,並不言語。

  韓肆緊走幾步趕上來,對那人道:「還不快打開?」

  拿鑰匙的人不敢怠慢,忙開了鎖,支起窗扇,躬身退到一旁。

  披斗篷那人抬手掩住口鼻,俯身向屋中看了一眼,而後扭頭對韓肆低語幾句。

  季生歡見韓肆滿面惶恐,心中揣測,披斗篷那人應是對所見不滿意。

  又聽韓肆道:「此事,還請隨小的至後院,自有話說。」

  披斗篷那人抬了抬手,讓韓肆前面引路。

  拿鑰匙的人自鎖好窗,端著木盤離開。

  季生歡和沈放自藏身處出來,才要舉步向前,忽聽正堂中傳出驚恐的叫聲,那聲音足以讓人覺得,這人是在漆黑的夜裡,驟然見到了會走路的森森白骨。

  不等屋外兩人有所反應,屋中叫聲已接二連三,恐懼與驚慌夾雜著求助與無力,穿透密封的窗,落在人耳中,令人不寒而慄。

  季生歡怯怯地看了沈放一眼,一時竟不敢去窗前窺視究竟。

  沈放道:「那紅色粉末想必就是關鍵,你去試試能不能拿到,一刻之後,此處見。」

  「喏。」季生歡叉手小聲答應,又問,「那你呢?」

  「去看看能聽到什麼消息。」

  季生歡指著屋子,吞吞吐吐地問道:「那……這個呢?就讓他們瘋著?」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沈放冷靜地回答,「拿到實證,帶人來端了這裡,才能救他們。」

  季生歡連連點頭,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剛要去追端來粉末那人,又停住腳,撕下袍子一角扯成兩條,捲成兩個小布卷,遞給沈放。

  沈放伸手接過,不解地看著她。

  季生歡指著自己鼻子道:「這地方有香,萬一你阿嚏阿嚏,會暴露行蹤。」

  沈放似笑非笑,點了點頭,用布卷塞住鼻孔。

  季生歡別了沈放,轉過角門,來到隔壁院子,伏在樹影里,遠遠地看著那人進了一間屋子。

  四下無人,她摸到窗下,從半支起的窗扇下向屋中看。

  只見那人放下木盤,從堆在案角的紙包中抽了三個,拿出隨身帶的裝水皮囊,將紙包中的紅色粉末倒入皮囊中,塞上塞子輕輕晃了兩晃,仍舊將皮囊掛在腰間。

  季生歡揣測,這人定是將磨成粉的香料倒進水中帶出去,而後再曬乾重製成香餅,吳實手中那塊應該就是這麼帶出去的。

  正想著,見屋中那人又走到靠牆放置的架子前,架子上擺著數十隻瓷瓶,他拿了最上層的幾隻,依次將其中藥物倒進煉丹爐中。

  做完這些,他抽出三個紙包,將其中粉末倒進木盤上的瓷碟中,手中紙連帶之前三張一把攥起,扔進煉丹爐下的火里,一切妥當後,端著木盤從屋中出來,仍沿來時路往前院去了。

  季生歡閃身進入屋中,向案上取了藥包在手,卻沒有聞到任何香味。正疑惑間,忽然聽見腳步聲,有人自外面走進來。

  倉促之間,來不及離開,季生歡只得閃身躲在煉丹爐後,伺機而動。

  「那香餅值錢著呢,就這麼一小塊,賣了五千貫,豪賭一把,真痛快。」

  「這就叫物以稀為貴,聽說這香在西域已絕跡了,現存這些加起來也只一尺見方,再多也沒了。」

  「你說,這香這麼貴,天天給一群瘋子聞,這不拿肉餵狗嗎?」

  「誰知道呢?不過,有錢人糟踐東西也是常事。」

  「這麼說,就更該多拿點兒了,咱們是給這香找個好去處。」

  進來的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不停地東翻西找。

  季生歡在煉丹爐後聽得一清二楚,暗自點頭,她和沈放先入為主,因此以為西市那家香料鋪老闆運走的是夜摩香,而今想來,那幾口大箱子裝的應是她手中這紅色粉末。

  可是,如果人發瘋是因為這粉末,那夜摩香又是做什麼的呢?

  季生歡正思索時,來偷香那兩人一無所獲,悻悻離開。

  她從藏身處出來,鬆了口氣,這才聞到屋中似乎多了一種特別的味道,似有若無,不經意間飄過鼻子,可仔細去聞,又好像沒有。

  然而時間有限,已來不及去找這味道的源頭,她只揣好紙包,逕自出了門回前院正堂。

  才到廊下,尚未走近正堂,季生歡就聞到了熟悉的甜味,越靠近正堂,味道越濃郁,一定是有人在正堂中燃起了夜摩香。

  沈放還沒有回來,季生歡本想找個暗影里蹲下等著,才邁步要走,只覺腳下一軟,仰面摔到在地。

  她掙扎不起,索性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盯著上方。

  廊檐上繪有五色花紋,艷麗絢爛,迷得人神情恍惚。

  季生歡慢慢閉上眼,嘴角噙著詭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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