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奇招巧傳棍法
2024-06-06 01:59:01
作者: 簫箬
赴宴歸來,天色已晚。
季生歡才入衛所,就一溜煙跑到後院去見康和。
沈放心中奇怪,卻也懶得多問,席間應付韓肆已讓他精疲力竭,此時只想清淨清淨。
他回到屋中放下木棍,打水洗了臉,才脫了外袍準備吹燈休息,敲門聲就響了。
季生歡站在門口,敲了三下,停片刻,又是三下,「沈放,開門。」
沈放知道季生歡叫門一向沒多少耐心,三次不應便要踹門進來,一面問:「什麼事?」一面走到門口,在季生歡踹門之前,給她開了門,兩手扶著門扇看她。
季生歡興沖沖地道:「我知道夜摩香怎麼用了,康和聞著有事,你我聞著沒事,是因為康和在吸入夜摩香之前,還吸入過別的東西。」
「什麼東西?」
「不知道。」
沈放無奈地看著她,「那你來敲門,是為了何事?」
「為了知道啊。」季生歡一矮身,鑽過沈放手臂進了屋裡,拿過案上放的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康和不知道具體地點,只能靠咱們自己查。」
「什麼具體地點?」沈放索性將門敞開,站在門口問道。
季生歡毫不客氣地盤膝坐下,幾口飲盡杯中水,回答道:「康和說,大義幫中元老和立過大功的,都會被帶到延康坊一處秘密據點,韓肆在那裡獎賞他們,用的就是夜摩香。」
「賞他們發瘋?」
「發瘋那是吸入太多了,適量呢,就會飄飄欲仙,通體舒泰。」季生歡又倒了一杯水,「不過那地方是絕密,康和是被蒙著眼送進去的,只知是在延康坊,不知具體在何處。」
說完,季生歡又忙忙地仰頭喝水,眼睛看向房梁。她怕沈放看出自己是在扯謊,故而不敢與沈放對視,只好借倒水喝水,躲開他視線。
沈放冷眼看了她半晌,問道:「菜很咸嗎?」
「你端坐正堂有酒喝,當然不覺咸。」季生歡白了沈放一眼,又盯著水杯認真倒水。
沈放抱臂站在門口,沉吟良久,對季生歡道:「我出去一趟,你回去睡覺吧。」
「出去?」季生歡登時兩眼放光,從地上爬起來,「去哪兒?我也去。」
沈放沒回答,進屋拿了外袍穿好,拎起木棍走出屋子。
季生歡忙跟著出來,正要追上去問個究竟,只見沈放縱身一躍,跳上了院牆,再一躍已到了隔壁人家房頂上。
幾個起落之後,沈放已消失不見,只留季生歡站在衛所院中目瞪口呆,無計可施。
眼下已是宵禁之時,各坊都大門緊閉,沒他這飛檐走壁的本事,僅憑翻牆越戶,恐怕一出坊就得被金吾衛抓個正著。
季生歡氣得原地跺腳,縱然心裡已把沈放翻來覆去罵了幾千遍,也只能乖乖回去睡覺。
誰讓自己技不如人呢?
季生歡和衣而臥,耳朵聽著院中動靜,想等沈放回來問個究竟。
然而,直到次日三鼓,她驚醒坐起,也沒聽見沈放回來。
但沈放的確是天亮之前回來的,因為季生歡開門出來時,正好沈放也開門從屋中出來,看樣子睡得依舊很好。
季生歡幾步跑到沈放面前,攔住他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晚。」
「去哪兒了?」
「延康坊。」
「為什麼去延康坊?」
「因為你敲門。」
季生歡驚訝道:「你知道大義幫那秘密據點在何處?」
「不知道,但可以找人問。」
「問出來了?」
沈放搖頭道:「沒人知道,韓肆在延康坊頗有勢力,想掩蓋蹤跡很容易。」
季生歡泄氣道:「那怎麼辦?」
「等。」沈放回答道,「我已讓冬郎帶幾個常年混跡延康永安兩坊的浮浪子去盯韓肆,若真如你所言,這三五日便會有消息。」
季生歡狐疑道:「你確定?」
「數月前,京郊永安渠附近有幫派火併,沒出人命,但數人受傷。算著日子,傷者應已痊癒了。」
「永安渠?放生池?那批香料……」季生歡低聲念叨,忽然道,「大義幫為了拿到永安渠沿岸控制權,這才挑起了火併,對不對?而那些人為大義幫受傷,說得上是立了大功,韓肆會在這些人痊癒之後,帶他們去秘密據點,給予獎賞。」
「嗯,冬郎他們只需暗中隨行,就可找到秘密據點。」
季生歡佩服道:「不愧是不良帥,只一轉眼間,就將這些事連在一起了。」夸完後,又不滿道,「你昨晚把我扔下,自己出門,卻順便帶上了冬郎?」
「他腳程也慢,跟不上,只是沒那麼懶,一鼓時就起了。」
「也?沒那麼懶?」季生歡將沈放話中關鍵挑出來,兩手叉腰,質問道,「你這話說誰呢?」
「冬郞啊。」沈放滿臉無辜地回答,「難道不是?」
季生歡一窒,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是。」
沈放滿意地點點頭,自去院中舒展筋骨,雙手一前一後握住木棍,一招一式緩而有力,偶爾停住,思索片刻後,再繼續出招,似是在琢磨一套新的棍法。
季生歡坐在台階上,兩手托腮看著沈放。
兩人一個舞棍,一個旁觀,一個不停,一個不動,不知不覺中已是日上三竿。
「有了,沈頭兒,有了。」
孟冬郞人未進門聲先到,大步流星從門口衝進來,幾乎直接將頭送到沈放棍下。
沈放並未停手,孟冬郞本能地抬手以木棍招架。
輕輕一挑,孟冬郞手中木棍跌落在地,沈放收棍立住,問道:「何處?」
孟冬郞抹了一把頭上汗珠,道:「西明寺與延康坊西坊牆之間,有一條窄曲,寬度僅能容兩人並肩。貼著西明寺牆邊,稀稀落落有幾戶,韓肆進了北起第三戶。那地方無處可藏,因而我們不敢跟太近,不知裡面是什麼情況,他們還在,我回來給沈頭兒報信。」
沈放點了點,又道:「反應是有了,腕上力道還不夠。」他彎腰以手中棍挑起地上木棍,還給孟冬郞,「讓今日隨你去的都回來吧,新琢磨了一套棍法,正好教給你們。」
孟冬郞聞言,喜上眉梢,接過木棍,朗聲道:「喏。」
待孟冬郞離開後,季生歡走上前問道:「我們不去看看嗎?」
「這時候去,容易打草驚蛇。」沈放回到剛才持棍的姿勢,「明日再去不遲。」
一套棍法,季生歡練了兩個時辰就已得心應手,可孟冬郞學了三四個時辰還磕磕絆絆。
向來是孟冬郞先學會,然後他再教別人,他學不會,別人更是一頭霧水。
轉過天練到日影偏西,沈放見逼著孟冬郞勤學苦練沒效果,只得讓他去縣廨請陸游原來。
陸游原一聽有新招式可學,立刻命人備馬,飛也似地趕到衛所,人還沒進衛所,就開始嚷嚷道:「沈行之,你可太偏心了,新招式教別人卻不教我。」
沈放也不辯駁,將手中木棍交到陸游原手中,道:「給你兩個時辰,學不會,別想讓我再教你。」
陸游原好奇道:「為何是兩個時辰?」
孟冬郞從旁解釋道:「因為季娘子昨日只用兩個時辰就學會了,我們兩天加起來,練了五六個時辰,仍是學了這招忘那招。陸縣令,衛所上下所有男兒,可都指望你爭這口氣了。」
陸游原訝然,目光轉向一臉得意的季生歡,「娘子還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啊。」
季生歡下巴一揚,眉飛色舞地道:「比這更複雜的,我也能記得一清二楚。」
「看來,我是遇上對手了。」陸游原掂了掂手中木棍,對沈放道,「開始吧。」
沈放教了孟冬郞他們兩天,此時已覺心中煩躁,便向季生歡道:「你教陸縣令。」
「我?」季生歡指著自己鼻子,見沈放點頭,便笑道,「我教他,怕是用不上一個時辰,他就能學會。」
「哦?」沈放被這話勾起了興趣,「那就以一個時辰為限,如何?」
「打賭得有彩頭。」季生歡摸著下巴,眼珠一轉,「你若輸了,如實回答我兩個問題,如何?」
沈放並未想與她打賭,見她逕自如此說了,不願駁她臉面,便道:「好,一言為定。」
季生歡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帶著陸游原站在院子正中。
孟冬郞等人站在二人身後,是想跟著再學一遍,也是為了看熱鬧。
「總結起來,只有四個字,金戈鐵馬。」季生歡雙手持棍,說一句動一下,「金字頭上一撇一捺,一豎劈下左右分家,三橫連掃退敵自保,腳踏金字兩點,身如馬字迴旋,手寫戈字龍飛鳳舞,鐵中之呈阻敵退路。」話音落,她手中招式也停,「基礎就是這四個字,寫得潦草些就成了,練會了再學變化。」
一眾不識字的不良人已看得呆住,只覺聽了天書。
沈放微微一笑,眼中儘是讚許神色。
「你往後別跟人打賭了,每次都輸。」陸游原同情地看著沈放,「只她這麼一說,我就已記住大半了。」
沈放敷衍地點頭答應,催促道:「記住了就快練吧。」
季生歡看著陸游原一招一式練了一遍,又將剩餘變化依樣編了口訣教給他。一個時辰後,陸游原已能將一套棍法舞得像模像樣,連孟冬郞都跟著進益不少。
季生歡抱臂站在沈放身邊,轉頭看他,炫耀道:「怎麼樣?這法子是不是很聰明?」
沈放目不斜視,問道:「想問什麼?」
「沒想好。」
「那先隨我去延康坊。」沈放說完,來到陸游原面前,「我要出去一趟,他們就交給你了。」
「你又自己躲清靜,把人扔給我。」陸游原嘴上不滿,臉上卻掛著高興。
「查案。」沈放又囑咐道,「仔細著教,這可是用來保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