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長安女兒行> 赴邀約是友非敵

赴邀約是友非敵

2024-06-06 01:58:59 作者: 簫箬

  韓肆家占了整個永安坊西南角,西南兩側臨著坊牆,原本開在坊牆上的門已被填上,另在坊中開了一扇氣派的大門,正對著永安坊的主街。

  聽說韓肆如今所住宅院,是他祖上傳下,原本到了韓肆這一代,已變賣得只剩下前院正堂一小塊,韓肆發跡後用盡了威逼利誘各種手段,把四分五裂的韓宅湊齊,拼回了他祖上在時的模樣。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𝒷𝒶𝓃𝓍𝒾𝒶𝒷𝒶.𝒸ℴ𝓂

  季生歡跟在沈放身後,默不作聲地打量著周圍院中陳設布置,雕樑畫棟雖歷經風雨,卻仍看得出當年的精美與氣派。

  她本揣測韓肆祖上只是富戶,從沒落世族手中買下此宅院,而今親眼見到前院正堂,才知道,韓肆祖上應就是顯貴。

  難怪他自號「小侯爺」,除了有意壓沈放這位不良帥之外,恐怕也與他祖上曾顯赫一時有關。

  來到正堂,主客入席落座。

  韓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只備了沈放一人坐席,季生歡站在沈放身後,見吳實候在堂外不曾跟著進來,立刻心領神會。

  當時聽沈放說韓肆不待見不良人,她還以為至少明面上不會做得太過分,可眼下韓肆分明是說,不良人連與他坐而食都不配。

  倒也正合了她心意,若老老實實坐在此處飲酒吃飯觀歌舞,她這一趟才真正是白來了。

  季生歡識相地向沈放告辭出來,徑直走到階下,與吳實站在一處。

  吳實看了季生歡一眼,轉身來到堂前,叉手討韓肆示下,道:「小侯爺,不知如何安頓這位小娘子?」

  不等韓肆開口,季生歡先向吳實道:「都說來者是客,小侯爺總不至於讓我餓肚子吧?我隨沈頭兒來赴宴,卻空著肚子回去,沈頭兒面子上可不好看。」

  「打狗還要看主人,我當然不能真餓著你。」韓肆大笑道。

  季生歡見他把自己比作狗,心知是借著折辱她來讓沈放面上無光,待要反唇相譏,又礙著此番來的目的是為查香餅下落,實在不宜現下就與韓肆鬧翻。

  強行忍下這口氣,季生歡白了韓肆一眼,默不作聲,只當沒聽見他這話。

  可這話沈放聽得一清二楚,他自席上站起來,走下堂,來到季生歡面前,看了她一眼,而後徑直往門口方向走去。

  季生歡不解何意,卻也來不及多問,忙快步跟上。

  「沈頭兒,」韓肆連忙跑到沈放面前,攔住他去路,賠笑道,「沈頭兒,我這人雖說祖上是文官,可到了我這代,實在沒讀過幾年書,用錯了詞,表錯了意,還請沈頭兒海涵,不要見怪。」

  沈放看了季生歡一眼,並未回答。

  韓肆又向季生歡拱手,道:「請娘子寬宏大量,饒過我這無心之失。」又向一旁的吳實道,「吩咐人給小娘子準備坐席食案。」

  「喏。」

  吳實得了吩咐,轉身要走,季生歡忙叫住他。

  「不必了。」季生歡笑吟吟地對韓肆道,「前些日子,吳實住在不良人衛所時,曾與我相談甚歡,還答應要請我喝酒,只是一直不得閒,難得有機會,請小侯爺成全。」

  韓肆聞言鬆了口氣,畢竟他若真將不良人請上堂,那便是又比沈放低了一截,傳出去好說不好聽。

  「既然如此,吳實,你替我好好招待小娘子,不可怠慢。」

  「喏。」吳實叉手應聲,又向季生歡道,「娘子請隨我來。」

  季生歡看向沈放,見沈放點頭應允,便隨吳實往旁側小門而去。

  沈放也隨韓肆回到堂上,無滋無味地聽韓肆說話,偶爾應聲,聊以應付。

  吳實引著季生歡穿過小門,走夾道,來到隔壁院落。

  這一院占了主要位置的屋子是廚房,做好了飯菜,從這裡一路傳到小門,再由專人端至正堂待客,因而肉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吳實在院中花叢旁站住腳,對季生歡作揖,道:「委屈娘子了。」

  季生歡頷首回禮,從袖中取出玉佩遞給吳實,問道:「不知五郎為何會對區區一個長安縣幫派有如此大興趣,竟特意著人留在韓肆身邊?」

  吳實收起玉佩,叉手道:「通玄匭秘奏言及長安縣有人謀逆,五郎受陛下恩寵,自當為陛下分憂。」

  「哦,分憂。」季生歡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他是沒少為陛下分憂。」

  自張易之到陛下身旁之後,宮裡宮外諸多非議就沒斷過。寵幸張易之張昌宗兄弟,有傷風化云云倒也還罷了,陛下對這兩人委以重任,使他二人權傾朝野,才最令人擔憂。

  許多人上書言說此二人自恃陛下恩寵,胡作非為,可外臣奏章敵不過張易之屢進讒言,最終這些人或冤死獄中,或貶謫千里,朝野上下也就再沒有人敢提此事了。

  季生歡對這兩兄弟向來厭惡而遠之,這一點張易之心知肚明,因而雖然同在陛下面前侍奉,可張易之兄弟從來都是既不招惹她,也不拉攏她。

  而今吳實來找她,定是有張易之應允,於季生歡而言,實是福禍難料。

  季生歡問道:「五郎打算如何為陛下分憂?」

  「有人在長安縣,以幫派為名,行謀逆之事,五郎早有耳聞,只是未得實證。因而久已在各幫派中安插耳目,以便將那揪出幕後主使。」

  「想必如今是有了實證?」

  吳實回答道:「經屬下等細細查訪,大義幫嫌疑最大,但屬下在幫中資歷有限,實難查到更多線索。」

  這話正合了季生歡之前的懷疑,她問道:「你說大義幫有嫌疑,證據何在?」

  「康和。」吳實從袖中取出一方錦盒,遞給季生歡,「他親手殺死一家老小,是因此物。」

  季生歡接過來,才打開一條縫隙,就聞到撲鼻甜香,裡面裝的正是夜摩香。

  她忙扣上錦盒還給吳實,問道:「從何而來?」

  吳實驚訝道:「娘子已知道此事了?」

  季生歡聞言笑道:「也算不上知道,只是無意間在康和家中發現此香,帶回衛所,險些被康和殺了。因此知道這香會讓人發瘋,至於如何使用,尚不知曉。」

  「這其中關竅,屬下也不甚明了,屬下資歷淺,還不夠格。這香也是從別人手中購得,聽聞大義幫中資歷老立過功,能得到韓肆獎賞。」

  「大義幫中皆是男子,獎賞這些人香餅?」季生歡難以置信地問道,「還是特地挑會讓人發瘋的?」

  「據說配合其他東西一起吸入,就會飄飄然,比做神仙都快活。」

  季生歡忙問道:「配合什麼東西?」

  吳實老老實實搖頭道:「不知道,那地方屬下進不去。原本這香也不允許私下帶出來,只是那人手頭緊,又愛賭,見這香奇特,便偷偷帶了一塊出來換錢。」

  他所言皆是已知或已猜出的,季生歡頓時面露失望,忍不住道:「你想告訴我的,不會只有這些吧?」

  吳實頗為抱歉地笑道:「我見這幾日延康坊太平無事,以為娘子尚不知此事呢。」

  「延康坊?」季生歡一下子抓住重點,「延康坊怎麼了?」

  吳實驚異地道:「看娘子方才表情,我以為娘子已知道了?」

  季生歡語塞,也顧不上管吳實這一句是不是揶揄,追問道:「你方才說你進不去的地方,在延康坊?」

  「正是。」吳實連連點頭,「這地方唯有資歷老的才能去,去過之後又都對所見所聞絕口不提。買我香餅那人也一樣,給多少錢都不肯透露半句,說怕讓韓肆知道,惹禍上身。」

  「這麼說,我猜你應該也不知道,這地方在延康坊何處?」

  吳實點點頭,「五郎遣屬下來見娘子,正是為此。沈放在各坊浮浪子中極有威信,只要他一句話,每個浮浪子會願意給他作眼線,想查出韓肆去了什麼地方,易如反掌。」

  季生歡承認他所言不假,可又心生疑惑,「你大可以直接去找沈放,為何要來找我?」

  吳實笑道:「屬下是大義幫中人,喝過歃血酒,向不良帥告密出賣兄弟,這名聲實在是不好聽。」

  「是名聲不好聽,還是怕自己往後在大義幫里待不下去?」季生歡輕笑一聲,「韓肆如此倚重你,一旦他沒了,大義幫眾人定會奉你為大當家吧?」

  吳實聞言,幽幽地道:「人上人做久了,自然不願再回去卑躬屈膝。」

  季生歡點頭表示理解,「人之常情,除我之外,不會有人知道這消息是從何而來的。」

  「多謝娘子成全。」

  「但你要答應,若有朝一日掌管大義幫,要好生約束這些人,不可縱容他們攪擾百姓。」頓了一下,季生歡又補充道,「也不能像韓肆一樣,明里暗裡惦記著要與不良人作對。」

  吳實叉手應道:「娘子放心,吳實定會做到。」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