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突襲急中生智
2024-06-06 01:58:48
作者: 簫箬
季生歡並未從謝瑤處獲得夜摩香來歷,沈放去韓肆家中也是無功而返。
她在衛所門口下馬時,孟冬郞正在向沈放一口咬定,此去撲空,是因為韓肆故意不出來見他們。
「哪裡就有這麼巧?偏趕著咱們去找他時,他出門去收帳。」孟冬郞氣鼓鼓地說完,一扭頭看見季生歡牽著駿馬站在門外,立刻眼睛一亮,「娘子哪兒弄來的馬?」
「朋友借的,怕我趕不及在坊門關閉之前回來。」
孟冬郞幾步跑到門外,圍著馬轉了一圈又一圈,口中連聲讚嘆,羨慕之情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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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生歡看出他喜歡這馬,於是笑道:「冬郎,咱們衛所也沒個馬廄,得請陸縣令幫忙,先放在他們縣廨里養著。我跑了一天實在太累,勞你幫我把這馬騎到縣廨去,好不好?」
「好,當然好。」孟冬郞一聽自己有機會騎如此神駿的馬,喜滋滋地滿口答應,「娘子歇著,我定會好生照看它的。」說著,他又伸手摸了摸馬頸,「哎呀,真是匹好馬。」
答應完,孟冬郞才想起沈放還沒說讓他走,忙伸頭往院子裡看。
沈放盤膝坐在廊下,向他揮了揮手,表示由他自去。
「那冬郎就告辭了。」孟冬郞樂得合不攏嘴,從季生歡手裡接過馬韁繩,道別之後翻身上馬,伏在馬背上輕輕拍了一下馬頸,馬晃了晃頭,像是在給他回應。
季生歡囑咐道:「路上當心,可別摔下來。」
「娘子放心,我從前可是馬倌,一年到頭,每天都與它們打交道。」孟冬郞自豪地挺起胸膛,「往後我天天去縣廨里照顧它,保證餵得膘肥體壯了還你。」
「有勞有勞。」
送走了孟冬郞,季生歡轉身進院,剛走到院中,就見沈放一邊噴嚏連連,一邊揮手讓她離遠點兒。
季生歡跑到西廂房,將裹著香餅的手帕塞進被子裡,支起窗,趴在窗台上與沈放說話。
「你們今日沒見著韓肆?」
「說是出城去收租了,過幾日才回來。已留了話,讓他回來之後,著人來說一聲。」
季生歡支著下巴嘆氣道:「我這兒也沒進展,姐姐說從未聽過什麼夜摩香。我覺得這東西稀奇古怪,說不定是胡商帶來的,想明日去西市看看。」
「好,明日同去。」
「你傷怎麼樣了?」
「已無大礙。」沈放回答,想了想,又道,「康和醒了,想見你。」
「我不想見他,至少現下不想。身上香氣還沒散盡,怕他再發瘋。」拒絕的話脫口而出,季生歡說完,又忍不住擔心不去見康和耽誤了正事,於是問道,「他見我怎的?覺得對不起我,給我道歉?」
沈放點頭道:「的確是道歉,但他不記得這些,只記得你昨夜抱著鋪蓋捲去牢房,之後發生了什麼,全無印象。昨夜所作所為,他是聽我說的。」
「不記得了?」季生歡聞言驚訝,立刻聯想到了命案,「哎,沈放,你說康和會不會真的殺了他爺娘妻兒,但是也不記得了?」再轉念一想,她忽然一拍手,認真地道,「一定是有人故意焚香,讓他發瘋。」
「可那香味你我都聞過,並無異常。」沈放看著手中緩緩轉動的木棍,「再說,誘他發瘋殺自己一家老小,焚香之人能得到什麼?」
季生歡皺眉搖頭,「這就要問焚香那人了。」
如果康和沒有說謊,事發時韓肆也在他家裡,那麼這香餅很可能是韓肆偷偷焚的。
可是,正如沈放所言,這對韓肆又有什麼好處呢?
西市晌午開門,三百下開市鼓落定後,季生歡和沈放進入西市。
因季生歡帶著香餅,沈放又聞不得濃郁香氣,故而兩人一前一後,相距頗遠。
各行各業的店鋪均已開門營業,季生歡目標明確,一路不耽擱,直奔胭脂香料鋪扎堆的地方。
兩人來得早,又行得快,再加上西市道路寬闊,因此也覺不出熱鬧繁華。
到了地方,沈放發現整條街都是買胭脂香料的,於是在上風口停住腳,挑了個不礙眼的地方站著,只視線跟隨季生歡,看她在每家鋪子門口出來進去。
他正看著,忽然聽見耳邊響起一陣清亮的哨聲。循聲看去,一個四五歲孩子站在斜對面,手裡拿著一隻泥叫叫,做成黃鸝形狀,繪著色彩艷麗的羽毛。
沈放盯著泥叫叫出神,恍惚間,記憶與眼前所見重疊。
當時他也是這般年紀,拿著泥叫叫滿院子跑,一邊跑一邊吹,身後奴婢追得愈緊,他吹得愈歡。
聲音驚擾了在正堂待客的阿爺,他與來訪客人一起走出來,站在廊下沖他吹鬍子瞪眼。
來訪客人並未覺得這是失禮,反而撫掌大笑,還親自到院中來對他圍追堵截,與他玩耍取樂。
猶記得,這事最終以他被捉回後院為結束,他挨了阿娘一頓好打,差點兒屁股開花。沈放無聲地彎起嘴角,逝者已矣,而今再想起從前,覺得挨打亦是樂事。
「想什麼呢?」季生歡打斷了沈放的回憶,「我還是頭一次看見,你笑得這麼發自肺腑。」
沈放沒有回答,垂眼看她,動了動鼻子,面上露出驚訝。
季生歡背在身後的手舉到沈放面前,拿著個小小木匣,「放進去,香味就不會散開了,看來那個粟特人沒有騙我,還真有用。」
「有結果了?」
「嗯,賣我木匣那人說,這味道他在西北角一家香料鋪里聞到過,就在放生池邊上。」季生歡指著不遠處一條小曲,「咱們從這兒過去,順著凶肆那條街走。」
「繞遠。」
「但是人少。」季生歡解釋道,「陸縣令怕你嫌人多太擠,寧願起絕早來衛所找你,我這當下屬的,自然也不能挑個擁擠街道讓你走嘛。」
沈放領她的情,頷首道了一句,「多謝。」
日影偏移,西市也越來越熱鬧,吆喝叫賣不絕於耳,寬闊的街道上摩肩擦踵,人挨著人前行,十分擁擠。相比之下,更覺得凶肆這條路冷冷清清,人跡稀少。
香料鋪老闆也是粟特人,皮膚亮白,眼窩深陷,站在櫃檯後,水藍色的眼睛看著季生歡進門,堆下滿面笑容,用口音濃重的官話問道:「客人買什麼?」
季生歡將木匣遞給他,「這種香餅。」
粟特人雙手接過木匣,打開個小縫隙,自鼻下掃過後連忙蓋上木匣。他唇上方打著彎兒的鬍子抖了抖,無聲地嘟囔了一句,而後寶石般的眼睛看向站在門外的沈放。
「是有,還是沒有?」季生歡一面說,一麵攤手到他面前,要回木匣塞進袖中。
「有,只是要等一等,才進了貨,後院亂,要找找。」
「好,我們等著。」季生歡看向沈放,對他點點頭,再回過臉來,櫃檯後的粟特人已轉入後院去了。
季生歡見店鋪中只剩下她自己,為免瓜田李下之嫌,便走了出來,將粟特人的話說給沈放。
沈放聽她說完,眉峰一動,問道:「裡面可還有別人?」
季生歡搖頭,「只有我和店家。」說完,她猛然醒悟,「對啊,他怎麼把我一個人留在屋裡,就不怕我順手牽羊,帶走點兒什麼?」
意識到上當,季生歡和沈放連忙回到屋中,徑直穿過櫃檯往後院走。
那粟特人正在帶人搬東西,兩個壯漢抬著一口大箱子,吃力地往馬廄走。馬車上已載有兩口同樣的大箱子,顯然季生歡和沈放來之前,他們就已準備離開。
粟特人見季生歡和沈放追進來,也不慌張,抬手拍了三下,兩側房門打開,十來個人手持長刀從屋中衝出來,將這兩位不速之客團團圍住。
一瞬間院中殺氣瀰漫,連剛才不停打響鼻的馬,此時都已悄無聲息。
季生歡緩緩轉頭看向沈放,她是萬沒有料到,只查個香餅來歷,就要慘遭殺人滅口。
沈放氣定神閒,明顯是見慣了這等場面。他抬起手臂,木棍直指對面的人。
四目相對,對面那人眉頭猛地一跳,下意識就要往後撤步。
身形才動,他又生生頓住,看了季生歡一眼後,按照江湖規矩,緩緩抬手,以刀去迎木棍。
季生歡心裡清楚,這一場惡戰是逃不掉了。剛才那人看她,無疑是在說,他沒本事殺了沈放,只好先殺了她交差。
刀與木棍碰上的同時,季生歡眼見著他手腕一轉,刀背自木棍上擦過,刀刃朝她砍來。其餘的人皆舉刀攻向沈放,讓他無暇顧及季生歡。
季生歡拿出踢蹴鞠練就的本事,仗著身法靈活,側步躲開,不退反進,繞到那人背後,隨著他一起團團轉。
三繞兩繞,不管那人如何換步,季生歡始終都在他背後,令他無法揮刀攻擊。那人屢次想要擺脫季生歡都沒能成功,不由得焦躁起來,當機立斷,掉轉刀尖,一扭腰,刀擦著肋骨刺向身後。
他速度極快,季生歡又幾乎與他貼在一起,待她意識到時,已來不及躲閃。
眼見著刀尖逼近肋下,她忽然間腿彎一軟,沒等弄清楚發生了什麼,就已單膝跪地,幸而手及時撐住上身,不至於徹底摔倒。
季生歡穩住重心,再抬頭向上看,刀刺了個空。木棍將她掃倒之後,順勢上揚,別住了刀刃。
沈放向前一步,木棍也逼著刀刃向前。
鋒利的刀刃割開那人衣衫,到他皮膚表面又停住,繼而木棍上挑落在他後背上。
那人向前踉蹌兩步,栽倒在地。
沈放伸手拉起季生歡,再轉身時,三把刀齊齊朝二人落下來。
木棍架住利刃,季生歡和沈放一齊抬腳,踹在其中兩人的腰腹上。
季生歡那一腳已盡全力,可力道也只夠讓人捂著肚子後撤。
沈放不同,他這一腳直接將人踹得飛出去丈余遠,那人趴在地上掙扎兩下後就不動了。
季生歡瞪圓了眼睛看向沈放,只見沈放目不斜視地道:「沒死。」
她當然知道沒死,沈放是不良帥,不會在這裡殺人,只是驚訝這一腳力道之強,與自己天差地別。
季生歡不服輸,見眼前還有一人,立刻使出全力踹向他的肋骨。
只聽「咔嚓」一聲,那人雖沒有飛出去,但也已眼淚汪汪,倒地呻吟。
算上沈放之前撂倒的,拿刀的人已近一半倒地不起。
然而這些人並沒有要停手的意思,仍舊將季生歡和沈放團團圍住,只是不敢再貿然上前。
血腥味飄過季生歡的鼻子,淡得不易察覺。
她偷眼看向沈放腰間,腰帶上方衣料顏色比其他地方的更深。
沈放舊傷崩裂,血已殷透層層包紮滲出來,定是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