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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線索初次試探

2024-06-06 01:58:44 作者: 簫箬

  季生歡挨個拿起案上藥瓶,手在瓶口扇動兩下,聞了一聞,又逐一放回去,不放心地問道:「都是常見治外傷止血的,用這些就可以?」

  沈放想保持剛才的姿勢,離她遠點兒,奈何腰間傷口作痛,只得移回重心,回答道:「只是被抓了一下,傷口不深,止過血就沒事了。」

  「那就好。」季生歡拿過案上白布,將兩種藥倒在布上,對沈放道,「手拿開,我幫你包紮。」

  沈放忙擺手,「不勞娘子,我自己來。」

  「手拿開,別動。」季生歡推開沈放擋在兩人之間的手,托著白布,又道,「疼,你忍著點兒。」

  「嗯。」沈放不自在地將頭扭向另外一側,再不做聲。

  季生歡輕輕將布貼在傷口上,一手按著,另一隻手扯過布條,將布條壓在剛才那塊布上,湊上前,手臂繞過沈放的腰,纏好第一圈固定住有藥的布,又繞了兩圈,讓過傷口,在側邊打了個扁扁的結。

  「保證明日冬郎他們看不出來。」季生歡信誓旦旦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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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放頷首,「多謝。」

  「要不是我惹了康和,你也不至於受這傷。」季生歡盤膝坐在沈放身旁,歪頭看著他道,「為什麼不說呢?我又不會因為你受傷,就覺得你本事沒那麼厲害了。」

  「習慣了。」沈放系上中衣,「不是什麼大事。」

  「遊俠獨來獨往,可你已是不良帥,」季生歡直身端坐,看著沈放,認真地道,「要換個習慣了。」

  沈放愕然,旋即敷衍道:「好,換個習慣。」

  「別以為你鼻子不好,其他人鼻子也不好,告訴你,我鼻子靈著呢,聞得出你身上血腥味。」季生歡屈指敲了敲自己鼻子,抿嘴笑道,「也虧得我鼻子靈,要不咱們這一趟勘驗現場可就徒勞無功了。」

  沈放聞言,劍眉一挑,問道:「那香味不是普通胭脂?」

  「嗯,不是胭脂,是一塊沒燒盡的香餅,我想帶回來捉弄你,就偷偷撿了藏在身上。」季生歡像個做錯事被抓了現行的孩子,臉上掛著心虛討好的笑容,「沒想到會惹出這麼大的禍,害你受傷。」

  沈放板起臉道:「胡鬧,兇案現場每一件東西,都有可能是線索,怎麼能私藏?下不為例。」

  「喏。」季生歡低低地應了一聲,又怯怯地道,「沈頭兒,你別生氣,我再不敢了。」

  這認錯態度已是好得不能再好,再看她聳著肩縮著脖低著頭,兩手在腿上相互絞纏,一副可憐樣,沈放心裡暗自嘆氣,眼下自己非但不能再說她什麼,反而還得安慰幾句,免得她個女兒家,心思重,歉疚悶在心裡,鬱結不散。

  可季生歡確然犯錯在先,沈放也不知還能說什麼,憋了半天,擠出一句,「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咳。」季生歡忍不住笑出聲來,「沈頭兒,這話用來安慰人,不嫌太直了嗎?」

  沈放故意「哼」了一聲,道:「惹禍在先,我不追究便罷了,安慰兩句還要被你嫌棄,這是什麼道理?」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沈頭兒寬宏大量,不與我個小娘子計較。」季生歡連連作揖,又賠笑道,「我給沈頭兒說說那香餅,算是將功補過?」

  「嗯。」沈放拿過憑几趴在上面,手撐著頭,等著季生歡繼續說。

  季生歡道:「那香餅名為夜摩香,是我從康家裡屋床榻下找到的,當時香塊埋在香灰中,應是沒有燒盡,殘留了這麼一小塊。」她捏起拇指食指比了比,「只這麼一點點就奇香無比,絕不是什麼尋常東西。」

  「夜摩香?」沈放低聲重複,凝眉想了一想,搖頭道,「沒聽過。」

  「我也沒聽過,這是康和說的。」季生歡換了個姿勢,改端坐為盤膝,「我拿著香去牢中問他來歷,他嘴裡念叨了兩遍這香餅名字,之後就發了瘋一樣衝過來要殺了我。」

  沈放奇道:「為何?」

  「蒼天在上,我真的只問了一句這香餅來歷,就給自己惹了殺身大禍。」季生歡手肘撐在膝頭,拳頭支著下頜,「我也想不通是為何,還有更想不通的。」

  「香餅所在位置?」

  「對。」季生歡一拍大腿,「你可見過誰家焚香,會放在那麼個窩風地方?而且還不用香爐,只是放在地上燒?更奇怪的是,依康家娘子死前舉動來看,她垂死掙扎到屋中,就是為了拿這塊香餅。」

  「求生是本能,臨死之人,不求生卻去拿這香餅……」沈放凝眉低語,忽然眼睛一亮,「除非!」

  「除非拿到香餅,就有一線生機。」季生歡接著他的話道,「沈放,你說,人會不會真是康和殺的?就像今晚這樣,突然間瘋了。」

  「有這個可能。」沈放緩緩點頭,「若真如你所言,康和發瘋定然與這香餅脫不了干係。」

  「那我明日去查一查這香餅來歷,你看如何?或許能得著什麼線索。」

  「怎麼查?」

  「我認得位姐姐,極是博學多識,對香料很有研究,說不定她能知道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沈放略一沉吟,道:「也好,此事就交由你來辦。正好這些香料脂粉,女兒家要比男人更熟悉,我與冬郎去追另一條線索。」

  「你明日仍要去韓肆家裡?」季生歡向沈放腰間看了一眼,「在衛所歇著,讓冬郎自己去吧?」

  「冬郎問不出,白受閒氣。韓肆一向不待見咱們不良人,覺得江湖人給官府賣命,壞了江湖道義。」

  季生歡聞言笑道:「我看他可挺待見你的,讓冬郎以你名義去問嘛。」

  沈放搖頭道:「他在我手下吃過虧,是以對我頗為忌憚,然而也只是不敢做得太出格而已,不會唯命是從。畢竟大義幫人數眾多,我對他也有所顧忌,不能真將他如何。」

  「你堂堂不良帥顧忌他個幫派當家?」季生歡驚訝地看著沈放,「這可是新鮮事。」

  「韓肆手下那些人,都是逞兇鬥狠之徒,有韓肆鎮著,雖說未必行善道,可到底有規矩在,不至於整日在街上騷擾百姓,也不至於利益紛爭,鬧出事端。若沒了韓肆,他們另立門戶,長安縣不知又要多出多少小幫派,相互鬥毆生事,攪擾街坊不安。」

  季生歡恍然大悟,點頭道:「韓肆看著他們,你看著韓肆,如此一來,省心省力。難怪那日韓肆擺下陣勢來要人,你會給他面子,放了吳實。」

  「吳實劫持你在先,韓肆自知理虧,因而等了十日才來要人,容我給吳實個懲戒,彼此都不傷臉面。」

  季生歡聞言,心中琢磨,原來沈放是因為這個才放了吳實的,他似乎不知道吳實是為了監視康和。

  可是,康和真如他自己說的那樣,是給韓肆頂罪嗎?今晚他對自己無端驟下殺手,毫不留情,很難說他根本不可能殺害自己爺娘妻兒。

  然而,再細想想康和訴冤那日情形,季生歡確信,他所有言語皆發自肺腑,不是胡亂編造。

  真會有人在殺人之後,堅信自己沒有殺人?或者,康和因為殺害至親,極度痛苦,是以發自內心地不願意承認?

  千頭萬緒,亂成一團,只覺得越想越糊塗。

  沈放將憑几移到旁側,再看季生歡時,發現她正兩眼發直,盯著案上瓷瓶愣神。

  沈放伸手在她眼前擺了擺,問道:「怎麼?給我敷錯藥了?」

  季生歡回神,笑道:「我是案上取的,真敷錯了也是你拿錯在先。」

  說話間,她見沈放要站起來,連忙伸手去扶。

  沈放下意識抬手要躲開,卻被季生歡強行抓住手臂,無奈,只得由著她把自己扶起來。

  兩人已都站起身,可季生歡兩隻手扔牢牢抓著沈放的胳膊。

  沈放只得出言提醒道:「皮肉傷,不至於走不穩路。」

  「小心無大錯,你為救我受傷,服侍你也是應該的。」季生歡後撤一步讓開路,微微躬身,口中念叨,「留神腳下,慢點兒啊,慢點兒。」

  實是將他當成了重傷者。沈放哭笑不得,邁步出了書案,幾步走到榻前坐下。

  季生歡站在榻前,全無要走的意思,兩手搭在腰間,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像是在等他躺下。

  沈放等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問道:「還有何事?」

  「沒……嗯,有啊。」季生歡「嘿嘿」笑了兩聲,指著書案後坐席問道,「我今晚能睡那兒嗎?」又連忙補充道,「養好了精神,明日去查香餅來歷,才能有大收穫。」

  「無事獻殷勤,我早該想到。」沈放搖頭自嘆一句,翻身仰面躺在榻上,閉上眼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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