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心疑險中得命
2024-06-06 01:58:43
作者: 簫箬
前院正堂中,沈放才脫了外袍,就聽後院傳來季生歡的慘叫。他拎起木棍,開門出來,剛轉過二門口,就見季生歡已飛奔到了面前,一頭撞進他懷裡。
在季生歡身後,康和已踢破牢門追上來,伸手向季生歡後心處抓來。
沈放左手護住季生歡,右手以木棍架住康和兩隻手。
木棍自康和左腕上穿到右腕下,恰恰將他雙手卡住,動彈不得。
康和雙手受制,抬腿要踹。
沈放讓過季生歡,在康和的腿完全抬起來之前,一腳踏在他膝蓋上,同時手上鬆勁,抽回木棍,轉腕一揮,正中康和腹部,將他打得連連後退。
「阿嚏。」沈放凝神屏息時不覺如何,退敵之後鬆了口氣,便察覺懷中異香撲鼻。
季生歡忙從沈放懷中掙扎出來,識相地跑到廊下背風處,貼著牆邊站好,又將兩隻手背在身後,身體壓住攥著香餅的手,減少香氣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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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揉了揉鼻子,再看康和,面上微露詫異。
方才他救人心切,木幫還擊力道比平日多用了兩分,普通人肚子挨上一下,立時就會疼痛難當,癱倒在地,掙扎不起。可康和不僅只是後退數步,並未倒地,臉上甚至看不出任何痛苦表情。
不及細想,康和已再度襲來,像是頭被惹起怒火的熊,立起龐大的身軀,直衝眼前的人撲過來。
沈放側步讓過康和,擦肩而過時,木棍打在他肩胛上,穩住身形再看,康和除了被打了一個踉蹌之外,仍舊看不出他感覺到了疼。
沈放本打算速戰速決,將康和鎖回牢房,見如今情形,心中疑惑愈重,便刻意出手試探。康和起腿踢過來,他就以木棍打康和小腿骨,伸手到他面前,他就打手臂。
來來往往,沈放總以閃避為主,手中木棍卻不留情面,力道一次比一次重,可每一次康和都只是被力道擊退數步,而後又立刻撲上來。
季生歡在一旁看著著急,她不知沈放棍上力道一直在增加,只當是沈放不敵康和。
不敵?季生歡腦中激靈一下,這怎麼可能?
按照陸游原所言,沈放可是赫赫有名的遊俠,刀光劍影里過來的,豈有打不過康和之理?那他這是在做什麼?引著康和對他突下殺手,而後名正言順地一擊斃命嗎?
此時沈放已將康和逼到了牆邊,他左腳踏著康和右臂,右手以木棍抵住康和左手腕,讓他整個人貼在牆上,動彈不得。
沈放一面壓著不停掙扎的康和,一面道:「拿木枷鐐銬來。」
「喏。」季生歡連忙應聲,一溜小跑,開了廂房的門,抱起最大最重那個木枷和鎖鏈轉身出來。
只見康和抬腳上撩踢過來,沈放手腕一轉,木棍打他膝蓋內側,用了巧勁讓他關節脫臼。
木棍離開,康和左手得了自由,順勢朝沈放腰間抓來。
沈放木棍一挑,半空里畫了個弧直奔他天靈蓋去。這是沈放的本能反應,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康和的手還未碰到他衣衫,木棍就已到了康和天靈蓋前。
季生歡倒吸一口涼氣,心知這一棍子下去,康和腦袋就得開花。
然而,沈放硬生生停住了木棍,任由康和的手自他腹前掠過。而後變了招式,以木棍擊打康和太陽穴,手下留情,並未要他性命。
康和兩隻血紅的眼睛往上一翻,順著牆癱倒在地,兩手仍在揮舞,但已沒了先前的力氣。
沈放俯身在康和四肢和肩胛等處摸了摸,面上疑惑更重。他又將康和關節脫臼處重新接好,確定無事後,抬手招呼季生歡過去。
季生歡一溜小跑過去,在聽見沈放「阿嚏」一聲後,又趕緊後退,抱著懷中東西沖沈放抱歉地笑了笑。
「扔過來。」沈放伸出空著的手對季生歡道。
季生歡瞥了一眼委頓在地的康和,問道:「沒事了?」
沈放點頭,反問季生歡,「怎麼回事?」
「突然間就這樣了,」季生歡邁步向前,「想是失心瘋驟然發作?」
沈放出于謹慎,並未隨著季生歡向後退,只是抬手掩住口鼻。
季生歡將木枷鎖鏈放在地上,伸手去扶康和坐直。手還未碰到康和,忽見康和抬手來抓她肩膀。
沈放一直盯著康和,趕在季生歡驚呼出口之前,一手拎起季生歡,一手木棍落在康和手腕上,仍是使巧,令他手腕脫臼。
「阿嚏。」沈放趕緊放開季生歡,連連揮手讓她走遠點兒。
季生歡只得跑回牢房門口,隔著整個後院,問道:「這回呢?好些嗎?」
「換了衣服後,分明已沒了香味,怎的又如此濃?」沈放一面給康和上木枷和鎖鏈,一面問道。
季生歡不答,反而問道:「你堂堂遊俠,竟與個普通人纏鬥多時,是有意的?」
「他似乎感覺不到疼。」沈放拎起已經昏迷的康和,朝沒有破損的牢房走去,「方才那幾下,雖然不至於傷筋動骨,卻會在身上留下淤青,應是一碰就疼,可我每一處都按過,他什麼反應都沒有。」
「原來你是在試探他。」
沈放一面鎖牢門,一面道:「你倒是有眼力,挑了衛所里最重一副枷鎖,今夜可以安眠了。」
季生歡本來猜沈放要藉機殺人,然而親眼見他有機會殺康和卻手下留情,心知是冤枉了他,又見沈放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顯然是聽到她呼救後立刻趕來,於是更覺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是對不起沈放救命之情。
她忙回牢房裡卷了鋪蓋,將香塊塞進層層被褥中掩住香味,然後抱起鋪蓋,緊走幾步,追上沈放。
沈放回頭看她,問道:「怎麼了?」
道歉的話一時說不出口,季生歡只得悶聲回答:「回去睡。」
「你屋中不是?」
「我寧願回去聞貓屎味兒。」
沈放笑了一聲,安慰道:「放心,那副枷鎖我已試過,連我都掙脫不開,康和自然也不能。」
季生歡鼓著腮搖頭,說什麼也不願意繼續在牢房裡住。
沈放也不再多說,邁步走在前面,季生歡抱著鋪蓋低著頭,乖巧地跟在後面。
兩人出了二門,沈放左轉往正堂方向走,季生歡卻站在廊下,呆呆地望著他背影。
走了兩步,沒聽見腳步聲,沈放回過身來,不解地看著季生歡。
季生歡小聲道:「多謝你救我。」
沈放不甚在意地抬了抬下巴,「早點休息吧。」
「哎,沈放。」季生歡連忙叫住他,「我,今晚這事,我有話想對你說。」
「明日再說。」
沈放撂下話,推開門,邁步進屋,回手關門,動作一氣呵成,半點停頓都沒有。
季生歡愣了一愣,沈放這是怎麼了?
往日裡,他這人雖然也冷口冷麵的,卻不至於如此無禮,難道是氣她半夜惹出事端來?可憑沈放的理智冷靜,也不至於連句解釋也不聽吧?
季生歡邊走邊琢磨,回到自己屋裡,將鋪蓋卷丟在榻上,腦中忽然靈光一現。她開了門,一陣風似的衝到沈放門口,沈放屋裡果然亮著燈。
「沈放,開門。」
「又怎麼了?」沈放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無可奈何,「有事明日再說。」
「不行,就得今日,你開門。」
季生歡說完,也不等沈放再回答,抬腳踹門,還不忘向後閃身,躲開門框上掉落下來的灰土。
只見沈放盤膝坐在席上,中衣敞著,手裡拿著一截布條正往腰上纏。
面前案上放著一盆血水,水裡漂著血色的布,另有一塊白布,兩個瓷瓶。
沈放全沒料到季生歡會直接踹門進來,抬眼看她,滿面驚詫。
季生歡徑直進來,繞過書案,跪坐在他身邊,伸手接過他手裡布條。
直到手上一空,沈放才反應過來,忙低頭去系中衣,手才動,手背就挨了一下,季生歡打開他礙事的手,低頭湊到他腰間左側,細細檢查傷口。
三條一指長的血道,看著像是指甲劃破的,但極深,說摳掉了三條肉也不為過。
季生歡看著都覺得疼,抬頭柔聲問道:「是康和傷的?」
沈放向右微微側身,躲開她撲在自己鎖骨上的灼熱氣息,僵硬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