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懷天下

2024-06-06 01:53:47 作者: 我愛馬甲線

  「沒有,我的師父,和鳳凰教從無牽扯。」程千燈心裡的緊張感逐漸消退,對謝芳的恨意湧上來。

  「當初你師父帶走鳳後的兒子,縱使後來和鳳凰教無牽扯,恐怕也難逃今朝刑律的處罰吧?」陛下語氣不急不慢,就像是在和程千燈拉家常一樣,可是只要稍微回答不慎,歸一刀就算是死了,也得背罪名到下輩子。

  程千燈本就被觸到了傷心事,這幾個問罪的問題,更是讓程千燈心中的不忿升級。也正是這幾句話讓程千燈認識到了以前忽視的一點,天化二十一年死去的數千人,真正的操刀者,是齊朝皇帝。

  以前她是地地道道的齊朝子民,對皇帝的意志只有遵從,從未有過質疑。可是她現在站在竹朝公主的角度看待過去的事情,突然發現,心中的權威被撼動,就算是皇帝,也有思想的狹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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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卑職給您講個故事吧!」程千燈不再坐著,站起來微微躬身,態度極其恭敬與誠懇,可是她表現得越誠懇,內心真實的想法就越反抗。

  皇帝單手托腮,嘴角的笑意味不明,像是猜到了程千燈講故事的真實目的,知道自己的天威很有可能被觸犯,可還是很想知道這個故事到底是什麼,故其淡淡道,「講吧。」

  程千燈將歸一刀告訴她的前朝覆滅的往事,站在竹朝帝後、竹朝百姓的角度,複述給皇帝。

  「陛下,民女以為,無論江山是誰做主,百姓還是那些百姓,所有人往上追三代,誰還不是個前朝人了呢?」

  「前朝餘黨,殺,是殺不盡的。天化二十一年死了那麼多的人,他們為何而死,陛下比民女更加清楚。」

  「天化二十一年之後呢?鳳凰教眾人依舊沒有散退,反而躲得更加隱蔽,春風吹不盡,野火燒又生。先帝的殺戮,或許正是造成今日禍患的起因啊!」

  此一番話,程千燈幾乎忘記了自己宮門司高手的職務,忘記了齊朝人的身份,字字誅心、擲地有聲。她甚至已經忘記了說話的場合,心裡記得的,只有為竹朝死去的子民們。

  齊乾正締造自己的王朝,沒有錯;竹帝鳳後保衛自己的國家,也沒有錯;鳳凰教想要復國實現抱負,更沒有錯;齊浩靈作為一國之君排除異己和錯之有?

  可是唯一的錯,就是冤冤相報何時了。這場沒有對錯、沒有定論的對抗,再持續下去,傷害的只有無辜的百姓。一國之君要開創太平盛世,要做的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而不是逼著子民站在對立面,拿起武器與自己相抗。

  程千燈說完後,大殿陷了寂靜。

  齊浩靈是第一次如此完整地從另一個層面了解到當年所發生的事情。他出生時齊乾正年事已高,對過去的事甚少提及,就算提了,也是讓他無緣由地恨前朝國君昏庸無能、美色誤國,而齊乾正就是拯救天下蒼生的英雄。

  故事由勝利者講述,只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功勳,可是由敗者講述,則是發人深省的鐘鳴鼓音,在耳畔迴響良久,久久不散。

  程千燈還是微躬著身子站著,皇帝則保持單手柱頭的姿勢一動不動,眼神停在程千燈身上,卻不聚焦,只渙散的一副無神狀。

  外面的日頭照的影子縮成小小一個黑點,白無敵就站在其中一個黑點裡面,已經是深秋了,可白無敵的頭上竟冒出厚厚一層汗來。

  大殿裡的空蕩寂靜終於被一道不辨喜怒的聲音打斷,「講完了?」

  程千燈進行完那番慷慨激昂的發言後,陛下一直沉默不說話,可能就是在思考怎樣處置她,而且沉默的愈久,處置的方式愈慘烈。程千燈已經做好被拉出去砍頭的準備了,甚至都想好了不連累白無敵的說辭。結果惴惴不安了這么半天,陛下來這麼一句話?

  程千燈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從視死如歸的心情里脫離出來,稍有遲鈍地抬頭望著陛下,只覺得那樣一張年輕的臉,眼神卻深沉地看不出任何情緒。

  「朕問你,故事講完了?」許是覺得程千燈敢抬頭看他實在太大膽,陛下說話間的語氣帶上了恫嚇的意味。

  對上陛下寒光凜凜的目光,程千燈後背一冷,立即低下頭,一顆小心臟撲通撲通跳,頗有些死裡逃生的僥倖感,「講,講完了。」

  陛下慢慢在龍椅上坐直,隨著他姿勢的調整,那股壓迫感再次襲來,他說話的聲調很低,但是很明顯的感覺到,沒有怒氣,「你說的,朕會好好思考,念在捉拿鳳凰教左道主趙肇有功的份上,朕特赦你頂撞無罪。」

  無罪!程千燈明亮的眼睛再次有了光彩,又一次沒規矩地抬頭看陛下,還沒抬起來,就被那股壓迫感給震懾得低下了頭。愣了一會兒,感覺這個時候要謝恩,故趕忙行禮高喊,「謝陛下!」

  少年心性被磨得幾乎消失殆盡的齊浩靈,突然從程千燈這聲謝恩的愉悅語調里找到了些許久違的開心,有時候,饒恕,或許真的比殺戮管用。

  「替朕宣白無敵。」說話間,皇帝已經換了一個放鬆的姿勢坐著,壓迫感瞬間就不見了,要是沒有剛剛那心驚膽戰的經歷,現在重新看皇帝,只覺得也不過一個少年而已。

  「陛下,由卑職來宣嗎?沈公公他還在......」

  「沈公公不會和你計較的,你又搶不了他的飯碗。」皇帝的聲音聽起來難得的輕快,在程千燈身上,他看到了他從未有過的少年氣吧。

  「卑職,卑職還有一事相求,望陛下恩准。」程千燈不善揣度人心,可是陛下態度的改觀如此明顯,想讓程千燈察覺不到都不可能。

  皇帝眉頭一皺,停下手裡翻看摺子的動作,故作不滿地問,「還有何事?」

  程千燈咬咬牙,決定賭一把,賭陛下有著比先帝更寬廣的胸懷。她一撩官袍,跪地請求,「卑職求陛下為鳳後正名,改焚山習俗,埋骨子烏山,入土為安。」

  這個要求,果真大膽的很吶!皇帝要是真這樣做了,不就是在天下人面前打他老子的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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