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挑釁呀
2024-06-06 01:51:04
作者: 化相
今夜的帝都城,註定風起雲湧。
城內街道上,數股兵力遊走,漸漸朝著幾座重臣府邸包圍。郊外明山中,燈火蜿蜒,七八名洛楓書院弟子深夜下山,或騎馬,或乘車,形色匆匆奔走各處。
而泰和殿裡,得知葉彎彎闖宮,慕容祈罵了句「連宮門都看不住,都是廢物」。接著,便增派不少人手埋伏在軟禁顧清宴的宮室周圍,意圖一箭雙鵰。
正樂滋滋等著好消息呢,沒想到葉彎彎居然先衝著他來了。
她想幹什麼?
她當皇宮是什麼地方,皇帝是她想見就見的嗎?
慕容祈深感帝王威嚴受到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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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心不悅,太監德喜自然曉得該拿出什麼態度,「大膽葉氏,擅闖泰和殿,以下犯上,驚擾聖駕。還不跪下!」
別說跪了,葉彎彎腳都不帶停一下。
她朝慕容祈走去,摩挲著袖中暗紅短棍道,「老子只跪明君。慕容祈,你是明君嗎?」
慕容祈:「……!」
特麼的這不是冒犯,是挑釁呀。
慕容祈氣得牙癢,偏生這個問題回答不得。倒也不是別的原因。這話由旁人來說是歌功頌德,從他自己嘴裡說出來未免顯得太自吹自擂,丟份的很。
德喜先是被葉彎彎的話嚇了一大跳,察覺聖心已是大大的不悅,頓感惶恐。
有辱聖聽,是他沒發揮好,震懾不到位的緣故啊。
德喜惱火地看向葉彎彎,恨不得將嗓音叫破,尖聲道,「放肆!藐視皇庭、出言不遜!葉氏,再不知悔改,當心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我看話本里不少昏君身邊會有種宦官,連實話都不准皇帝聽到,做那蠱惑之事。」葉彎彎放下捂耳朵的手,偏離路線走向德喜,眼神不耐煩極了,「你說本將軍要不要先來段清君側?」
德喜駭然道,「大膽葉……」
不待話起,一隻手掐上他脖頸,葉彎彎不快道,「閉嘴!吵死了。」
小命要休矣,德喜自不敢再貿然開口,艱難地扭動脖子向帝王看去。
慕容祈嫌他丟人,但更惱怒葉彎彎的張狂,一拍龍案道,「葉彎彎你在幹什麼,還不把人放了!你眼裡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帝?!」
瞧了眼他難看的臉色,葉彎彎沒所謂地鬆了手,吐出自個兒的底線,「還不快滾!」
德喜跌坐在地,爬起時還崴到腳。他倒是想離這個煞星遠些,可今上還沒發話呢。
只能裝作沒聽到葉彎彎的話,著急忙慌嚮慕容祈磕頭道,「奴才對今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鑑,絕無半點私心啊。」
唯恐失了聖心。
德喜就差指天發誓。
以往這種話,慕容祈都是過耳即忘。他看不上閹人,自然不會讓他們翻出浪花來。今日卻有些厭煩。
這德喜機靈勁兒哪去了?
葉彎彎罵他昏君這事還能不能揭的過去?
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
「蠢貨!還不退下!」慕容祈發了火,狠聲道,「記住,沒有朕的命令,所有人不得靠近大殿!」
德喜本驚懼帝王之怒,又察覺似有異樣,大著膽子偷覷,正對上帝王眼底暗色。
頓時身形一顫,連連叩首道,「奴才曉得了。奴才告退。」
葉彎彎不知他們眉眼官司,看著德喜一瘸一拐走出大殿,緊握的拳頭悄然鬆開。
走了就好。
再讓他待下去,她恐怕會忍不住先打暈這個多嘴多舌、魔音穿耳的太監。
接下來,是時候算算帳了。
……
慕容祈能容忍葉彎彎,自然也打著算盤。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對方。
四目相對,頗有種風雨前詭異的平和感。
葉彎彎開門見山道,「慕容祈。我來,有兩個問題要問你。」
「巧的很,朕也想問你。」
慕容祈攤開龍案上的一卷羊皮,指腹划過『九州地域圖』幾個字,豎起食指道,「不過,朕只有一個問題。兩個換一個,怎麼樣?」
葉彎彎並不在乎他想問什麼,敷衍地點了點頭,直奔主題道,「第一個問題,你把我夫君困在宮裡,他可有錯?」
慕容祈微愣。
想著這場對話得順利進行下去,含糊道,「這件事很複雜,一時半會朕跟你也說不清……」
葉彎彎不想聽這些屁話,雙臂撐在龍案兩側,逼視道,「你只需回答,我夫君有錯還是沒錯?」
欺人太甚!
慕容祈往後避了避,貼著龍椅背靠沒好氣道,「自然是有!」
葉彎彎緩緩直起身,低頭去摸袖中的暗紅短棍,輕飄飄般再問道,「第二個問題,把我夫君困在宮裡,你可有錯?」
這跟方才的問題有何區別。
她折騰半晌,問的怎麼竟是些蠢話。
慕容祈暗自吐槽,嘴上毫不遲疑地道,「朕當然沒錯。」
「沒有錯?」葉彎彎低語,隨即抽出暗紅短棍,兀自總結道,「老子果然不適合用嘴巴講道理。」
話音剛落,她已抬起手臂,暗紅短棍驟然向正在拿龍案上地圖的慕容祈揮去。
「今上小心——!」
殿中突然出現一道黑影,擋在慕容祈身前,以劍鞘格住了葉彎彎的暗紅短棍。
「葉彎彎你居然真敢對朕動手?簡直愚不可及。」慕容祈捲起手中的羊皮地圖,遺憾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來這答案,朕只能等到去天牢問你了。」
羊皮地圖被拋回龍案,他的眸光泛起冷意,厲喝道,「龍影衛何在,速將刺客拿下!」
殿中簌簌又落下六道黑影,連同慕容祈身邊那個,視線紛紛鎖定葉彎彎。
有曾經的故太子羅剎衛在前,葉彎彎對帝王身邊的隱藏力量不覺意外。只是,想到揍個皇帝還要過五關斬六將,她就有些煩躁。
扯下厚重的披風,葉彎彎目光掃過眾人,不爽道,「要上一起上,別耽誤老子時間!」
……
龍影七人能成為帝王暗衛,武功自是不凡。
加之身法各異,配合無間。圍攻之下,葉彎彎一力降十會的路子大打折扣。
幾個回合過後,她果斷按下掌中機括,暗紅短棍驟然變身為一桿紅纓槍。
她在江湖上雖以彎月斧出名,實際更擅長一手家傳絕學――葉家槍。用在此時再適合不過。
掌心翻轉,紅纓長槍掃退眾人。
葉彎彎目光流連槍身,即便在府中已看過一次,她還是忍不住露出驚艷之色。
果然是名不虛傳。
真他娘的漂亮。
龍影衛卻不敢有絲毫大意。
槍為百兵之王。這杆紅纓長槍血色深沉,煞氣逼人,更是難得一見的神兵利器。
而葉彎彎收放自如的招式、行雲流水的身法,也昭示著……她極擅長使槍。
情況變得棘手。
龍影衛彼此相視一眼,默契地點點頭。再次圍攻,個個神色嚴肅,配合方式也截然不同。
葉彎彎只覺像是有張密不透風的細網,從天而降朝她撲來。槍花一挽,迅速展開反擊。
慕容祈高坐龍椅,見那紅纓長槍橫空出世,驚異其精巧奇特,又有種微妙的似曾相識之感。但很快,雙方打得難捨難分,人影都看不清,慕容祈便沒再細想,關注起了戰況。
一個龍影衛被打出戰圈,倒地不起。
慕容祈嘴唇微抿。
又一個龍影衛撞上盤龍柱,就地暈厥。
慕容祈眉頭皺起。
再一龍影衛飛到盤龍柱邊,與前面那個湊成難兄難弟。
龍袍下的手掌悄然攥成拳。
等第四個龍影衛摔到龍案前,慕容祈終於忍不住爆粗口,「連個婆娘都不如!朕養你們這幫廢物有什麼用!」
葉彎彎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成功挑翻一人。聽到他這話,氣勢暴漲,凌空一點一掃,收拾完最後兩個。
「婆娘?」
葉彎彎繞過橫七豎八昏睡倒地的龍影衛,步步逼近,「慕容祈,你很看不起婆娘?」
她長槍一指,挑眉道,「那麼,論到你了。」
「連婆娘都不如的——廢物。」
慕容祈是真沒想到,龍影衛搞不定這蠢女人不說,還敗得這麼快。
幸好,幸好。他有暗示德喜叫禁軍圍住泰和殿。原本是打著不放葉彎彎逃走的心思,如今倒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相比自身安危,被罵回來算得了什麼。慕容祈二話不說向外高呼道,「來人!護駕,護駕!」
葉彎彎頓步,視線跟著轉向殿門。
他娘的,有完沒完?
她現在是過去堵上門好,還是用這狗東西堵人快?
葉彎彎心念幾轉。
然而,門外一點動靜都沒有。
慕容祈也察覺到異樣,不死心地沖外面又吼了兩嗓子,「德喜,德喜!狗奴才你耳聾了嗎,還不進來救駕!」
……殿門依舊緊緊閉著。
葉彎彎這下子確定,是外面生了變故導致慕容祈的人不在。不管是什麼事,能少上些許麻煩,她總是樂見其成的。
按下機括,紅纓長槍瞬間縮短。
葉彎彎掌心轉動著暗紅短棍,一步步走近慕容祈。
慕容祈孤立無援,徹底慌了神,口不擇言道,「蠢女人,別忘了顧相還在朕手上!你敢動朕一根毫……」
「砰――」
暗紅短棍破風而下,擦著慕容祈鼻尖砸中龍椅扶手,將碩大龍頭砸出深坑。
「敢用夫君威脅老子,慕容祈你在找死!」
……
龍之逆鱗,觸之即死。
顧清宴就是葉彎彎的逆鱗。
若非慕容祈這狗東西是皇帝,系天下於一身,她早打死他了事。
哪用得著辛辛苦苦「講道理」。
一棍子掄上慕容祈後背,葉彎彎怒不可遏道,「我夫君做官,對得起臨啟江山。當老師,對得起你這不肖弟子。你呢,你們呢。哪個對得起他!」
慕容祈痛到跳起,四處閃躲,嘴中不忘嚷道,「婦人之詞!朝堂之爭你懂什麼!他顧清宴能幹淨到哪裡去!朕不先下手為強,難道眼睜睜看著朝中又出一個張義恩不成!」
「呸!別拿張老賊跟我夫君比。」
當著她的面都敢污衊夫君,實在欠揍,葉彎彎追上去一棍打在他腿肚上,「你們關他在宮裡,想抄他的家,定他的罪,要他的命!你倒是告訴我,他有何錯!」
這種程度的罪證慕容祈自是沒有,不然也不會夜裡搞突襲。
他就地而坐,低頭揉著腿肚辯解道,「是非曲直,明日自見分曉。」
明日?
葉彎彎詰問道,「那你今日就是無故將他囚在宮裡,你做錯了!是也不是?!」
慕容祈堅決不認,「朕沒錯!」
是顧清宴老謀深算,藏的太深。他不得不出此下策,有什麼錯。
葉彎彎一棍子落在他肩頭,再度問道,「無故將他囚在宮裡,是你錯了!是也不是?!」
慕容祈閃避不及,痛出淚花,仍嘴倔道,「不是!」
葉彎彎又一棍,火大道,「是也不是?!」
一棍接一棍,半點不手軟。慕容祈渾身痛如火燒。
見她不肯罷休,暗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咬牙應了,「是,是朕錯了。」
葉彎彎高高舉起暗紅短棍,仿若隨時會落下,瞪著他道,「大點聲,老子聽不見。」
慕容祈無比憋屈,又不得不照做,「是,將顧相囚在宮裡,是朕錯了!」
「你也別覺得是受了欺負。三歲小孩都知道做錯事還嘴硬,逃不過挨鞋底板的下場。你不過仗著自己是皇帝,低不下頭。」
今晚發生的事讓葉彎彎憋了一肚子火,話題輕而易舉就轉回顧清宴身上。
「老子不過是逼你認個錯,你都受不了。可你們把臨啟最好的官,最聰明的人,把他逼到『去死』了知道不知道!他那麼愛潔的一個人,你們把他往牢里推,髒水往他頭上潑,他有多難受,你們想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