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所愛
2024-06-06 01:50:32
作者: 化相
幾乎是紀溫閒雲微前腳抵京,顧平後腳也到了家。
時隔大半載,顧平變化驚人。
他的臉龐不見青澀。眸光沉靜,輪廓硬朗。行止亦是豪爽不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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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眉梢帶著少年意氣,食不厭精的金貴公子哥,已然成長到能足以獨自經歷風雨,能獨當一面了。
然而……
「顧二,你敢哭一個試試?信不信明天我就讓人送你出京,到邊疆再歷練個幾年。」
顧清宴按了按額角。
這小子,一臉什麼表情。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命不久矣,這小子趕回來奔喪的。
他的確時日無多。
但雙生蠱,這不也順利尋到了麼。
到底有什麼好哭的。
顧平抹了把眼角,壓下心底自責愧疚,也不敢再同情自家兄長了。
自家兄長說一不二。他可不想屁股還沒坐熱,就被送到邊疆去。
嗯,顧二還是顧二。
對自家兄長依舊跟貓見了老虎,怕的很。
「舍弟魯莽,讓姑娘見笑了。」
顧清宴轉眸看向雲微,抬了抬手腕,「有勞。」
剛才屋裡正準備解蠱,顧平恰好回來。
他不知打哪兒聽到流言,鬼哭狼嚎沖了進來。要不是葉彎彎及時攔下,都能撲上去抱著顧清宴痛哭一場。
雲微不置可否,越過顧平重新坐下。
該說的都說過了,這會兒也沒什麼廢話。
她取了匕首,在顧清宴手上划過一刀,取出四翅蠱蟲放於沁血口。
而後眼眸微垂,嘴唇翕動。
明明是讓人聽不懂的字眼,葉彎彎下意識看向四翅蠱蟲。
只見,那血跡漸漸少了起來,蠱蟲逐漸揚開翅羽,活躍非常。
而顧清宴頓感胸口異樣,神色微變。
這是雙生蠱彼此起反應了。
眾人屏息以待。
等著等著,卻久久沒見那蠱蟲出來。
而外面這蠱蟲,似乎在打退堂鼓,翅膀已然耷拉下兩隻。
******
「咦,怎麼會這樣?」
眾人對此早有疑惑,奈何蠱術一竅不通,不敢胡亂說話,只好焦急等待後續。
誰知這話竟從雲微嘴裡說出。
眾人霎時臉色大變,緊張起來。
葉彎彎急道,「你不是引蠱了嗎,怎麼蠱蟲還不出來?」
雲微也正納悶著呢,聞言撇撇嘴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反正我都按書上寫的做了啊。」
顧平被她耍無賴的態度驚到,瞪了瞪眼,「你一個紙上談兵的,還敢信誓旦旦說能救我大哥?!你拿我大哥當小白鼠呢!」
「你說誰紙上談兵!」雲微回瞪過去,揚了揚手,「我可是巫族最厲害的天才,信不信現在就能把你煉成傀屍?」
顯然引蠱失敗,眾人鬱悶煩躁,都在藉故撒氣。
顧清宴安撫住葉彎彎,抿了抿唇道,「顧二住嘴!」
紀溫閒亦拉了一把雲微,「你也少說兩句。」
屋內漸漸靜下來。
葉彎彎小心翼翼給顧清宴包紮著傷口,雲微捧著四翅蠱蟲沉思。
紀溫閒顧平低頭坐在一旁,默然不語。
氣氛很是壓抑。
直到……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引蠱失敗了!」
雲微霍然起身,眾人紛紛朝她望去。
「不是引蠱術的問題,而是他!」
一指指向顧清宴,雲微犀利道,「從來沒有人,中了雙生蠱還能活這麼多年。所以他的蠱,以尋常解法是解不開的!」
雙生蠱除了靠蠱蟲的彼此吸引,默契也很重要。
而顧清宴體內那隻,可以說是老蠱。
現存的所有雙生蠱在它面前,都是剛出爐的菜蟲。
能引出來才怪呢。
「那不尋常的解法是怎麼解?」
雲微瞥了顧平一眼,「我還沒想到。不過你要再敢說我紙上談兵,我想到了也不說。」
顧平悻悻閉嘴。
「雲微那你要想多久。能不能快點。」
誰能料到臨門一腳,這蠱蟲還不聽話起來了。
葉彎彎這問題,幾乎說出在座所有人的擔憂。
更擔憂,雲微又來一句『你等不了了』。
好在雲微這回沒有立即回答。
她的面色幾經變換,分外糾結。
最終又看看眾人,似是做出了什麼決定,氣呼呼道,「好不容易溜出來一趟,真是倒霉了去了,遇上你們。想快點,給我找只鴿子來。」
******
帝都鴿來鴿往。
數日後,輔國公府終於盼來至關重要的一鴿。
雲微取下捲筒,在眾人期待焦急目光中,看向雲母的回覆。
法子有了。
隻字未提她偷溜下山的事。
雲微鬆了口氣,神情歡快起來。
「我看看,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顧平拿過字條,葉彎彎也湊到旁邊。
她巴望了下字條,好多不認識的字兒,直接問人道,「顧平這寫的啥?」
「應該是解蠱的方法。」
顧平還沒來得及看,大概掃過一眼,乾脆念了出來,「微兒之疑,現有兩法。一則以冰惑術困束老蠱,增壽兩載了卻余願。二則取心上所愛之血,餵食四翅蠱。真情似海,老蠱可出。敗則殞命當場。孰輕孰重,望慎擇之。」
葉彎彎似懂非懂,「這是不是說,顧延之有救了?」
念歸念,顧平這會兒還沒轉過彎來,不確定道,「是這個意思吧。」
兩人大眼瞪小眼,都是半懂不懂。
葉彎彎索性看向其他人。
顧清宴垂眸,若有所思的模樣。
雲微眉間似疑似奇,像是在解著什麼難題。
唯有紀溫閒注意到她的視線。
他先是看了看顧清宴,再回望著葉彎彎,神情複雜道,「延之這蠱想怎麼解,還得看他的選擇。」
延之有多喜歡小月牙?
她可會是他「心上所愛」之人?
他對她的情,到底有沒有深到「真情似海」?
甚至,誰也不知「心上所愛」「真情似海」的標準線在哪兒,最終能不能引出蠱蟲。
而他,敢以「敗則殞命」作注麼?
紀溫閒的回答,讓葉彎彎愈發糊塗了。
「顧延之的選擇?」
她眨巴兩下眼睛,不解道,「解蠱不是雲微的事兒嗎?」
雲微在一旁兀自想事,此時突地抬起頭。
「我弄明白啦!冰惑術,原來冰惑術還能這麼用!」
她迫不及待看向顧清宴,眸光亮得驚人,「我還從沒有在人身上用過冰惑術,你想好了嗎。要不要試試?」
從沒有在人身上用過冰惑術……
雖覺這話怪異,眾人視線卻不由自主移向顧清宴。
只見他先是搖搖頭,緊接著又點了下頭,「想好了。」
「冰惑術非我所求。」
換言之,他的所求,是寧可「敗則殞命當場」。
紀溫閒瞳孔一縮,猛地看向顧清宴。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竟、竟然真的會去選那個不可預知結果的法子!
雲微亦是不可置信,「你瘋了!冰惑術好歹還能活個兩三年……」
「那不夠。」
顧清宴一步步向葉彎彎走去,「兩三年不足以完成我的余願,敗則殞命我也甘之如飴。」
他在她身前站定,笑意溫軟,「因為我的余願是你。」
「彎彎,可願給我一滴你的血?」
******
孰輕孰重,望慎擇之。
雲母最後這句話,反過來可以理解為――
你所選擇的,必然是你認為更重要的。
毫無疑問,顧清宴選擇了葉彎彎。
這份豁出命也要為你賭一把的情意,徹底驚呆顧平。
他在葉彎彎身後緊追不捨,「葉彎彎,你和我大哥…你們什麼情況?!我們可是兄弟,你怎麼能想當我嫂子呢!」
葉彎彎煩著呢,奈何顧平長進不少,一時半會還甩不開,沒好氣道,「誰想當了!你能不能讓我安靜會兒!」
「不想當……」
顧平低頭嘟囔兩句,眉頭一皺,仍覺得不是滋味。
再抬眼,不見她人影,卻是上了顆大樹。
跟著爬上去,顧平瞪著她急道,「我大哥都問你要血,為你賭命了,你怎麼能不當呢!」
說不讓當的是你,非讓當的也是你。
葉彎彎氣的一腳將他踹下樹,惡狠狠道,「顧二你給我閉嘴!不許再爬上來!」
金燦燦的落葉鋪滿了地,顧平倒在上面,還挺舒服。
於是他也不再堅持爬樹了。
以臂作枕,兩眼望天。他靜靜躺著,消化這接二連三的刺激。
沒人吵了,葉彎彎也不知自己該做什麼,該想什麼,漸漸在樹上發起呆。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如雷鼾聲,驚醒了她。
躍下樹,葉彎彎踢了踢顧平的小腿。
他翻了個身,繼續睡。
風塵僕僕,眼下青黛。葉彎彎這才想起,剛到家就遇上這事,他都沒怎麼休頓過。
蹲下身,捉走顧平衣衫上爬來爬去的螞蟻。她低頭看了看腰間的藥囊,摘下放到他身邊。
見螞蟻紛紛繞道,遂起身離去。
沒走幾步,她又返了回來。摟幾捧落葉蓋在顧平身上。
這才滿意離開。
******
見過雲微,葉彎彎再三猶豫,還是到了思遠院。
顧清宴的木雕恰已完工。
「彎彎來的正好,樂侯騎大馬刻成了。看看,你喜不喜歡?」
他揚著笑意,真摯而溫軟。
與往日並無不同。
葉彎彎咬咬唇,接過木雕,卻沒什麼笑模樣。
她低頭擺弄木雕,澀然道,「我問過雲微了。她說將四翅蠱引入體內,催動秘術,雙生蠱就會跟在極寒之域一樣,進入沉眠。運氣好的話……」
頓了頓,她聲音更低,堅持說了下去,「運氣好的話,三五年七八年,甚至更久,都是有可能……」
「彎彎,」顧清宴覆上她的手掌,取走了木雕,「我們不考慮冰惑術好不好?」
他拿起刻刀,動作輕柔修著她叩斷的指甲,「你在怕什麼呢?我是那麼的想和你在一起,怎麼會死。」
葉彎彎盯著他近在咫尺的容顏,恐慌欲甚,「雲微說了,這個法子沒有人試過。萬一不行,萬一不行怎麼辦?失敗了顧延之你真的會死的!」
「彎彎,如果世上真有情深似海這個詞。我只有你。」
顧清宴心疼地揉了揉她指甲處紅彤彤的軟肉,放下刻刀,抬頭望向她,眼眸的光溫暖動人,「你只需記得,若失敗了,不是我心上無你。」
「若能成,餘生所願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