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之你聽到了沒
2024-06-06 01:50:33
作者: 化相
從未這般迫切地想去相信,相信他的話。
相信他心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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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他的余願是她。
相信他心上所愛之人是她。
如此,有了她的血……
他便能多一份活下來的希望。
――若能成,餘生所願皆是你。
葉彎彎悄然按向心口。
那裡接連跳了數下。
劇烈而短暫。
好似錯覺。
******
再次解蠱那天,顧家人沒有到場。
雲微仍舊先在顧清宴小臂划過一刀,隨後取出四翅蠱蟲,望向葉彎彎。
葉彎彎接了匕首,朝顧清宴看去。
他正注視著她,面容平靜而溫和。
葉彎彎抿了抿唇,低下頭去。
劃破指腹,餵食四翅蠱。再擠壓著血,滴落在他傷口近處。
做完這些,她看向雲微。
目光看得人心裡發毛。
雲微分外懷疑,顧清宴今天要真死在這兒……
葉彎彎這瘋丫頭,怕不是打算拿斧子追殺她一輩子。
想想那個畫面,雲微不禁打了個冷顫。
本就精通的引蠱術,這次在她手中更是超常發揮,堪稱史上之最。
四翅蠱蟲格外亢奮。
繞著顧清宴手臂飛了好幾圈。
這才落回傷口處,翅羽舒展如蝶。
愔愔嘶鳴,埋首啜血。
而顧清宴的臉色,越來越白。
心口前所未有鈍痛,令他幾欲張唇聲呼。
但小姑娘盯著四翅蠱的神情,已經夠緊張的了。
他狠狠咬牙咽下。
葉彎彎看著滴過去的血逐漸減少,老蠱卻還沒出來,著實焦急又煩躁。
她也不敢問出聲,怕驚擾到蠱底蟲壞了事。
只能死死盯著,靜靜等著。
也不知過多久,葉彎彎終於有了發現。
顧清宴的手上,多出一個小圓點。
凸起的小圓點。
它一拱一拱,從上臂到小臂,一點點往傷口處移動著。
葉彎彎隱隱意識到什麼,眼也不眨,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雲微同樣注意到這異常。
老蠱剛冒頭,她便迅速收了起來,松下一口氣道,「成了!」
葉彎彎連那老蠱什麼樣都沒瞧清,心底擔憂不安的問題就解決了。
以至於她一時沒緩過神來。
還呆呆跟著重複了一遍,「成了?」
成了,就是顧延之不會死了對不對?
成了,就是顧延之再也不用擔心哪天會突然死掉對不對?
她迅速抬頭,傻傻看了會兒顧清宴,突然一把撲過去抱著他的腰道,「顧延之你聽到了沒,成了!真的成了!」
顧清宴感受到她的喜悅,抬起脫力的手回抱住她。
他撫著胸前那顆小腦袋,啞聲道,「嗯,聽到了。我亦歡喜,很是歡喜。」
******
以情引蠱,事成人安。
消息傳至佛堂。
閉目跪在觀音像前的鄔老太君緊了緊木佛珠,眼角划過兩行熱淚。
消息傳至練武場。
長刀飛回木架,顧平一屁股坐到地上,氣喘吁吁。腦袋埋在膝蓋間,滿頭大汗,眼眶微紅。
消息傳至紀府。
紀溫閒還坐在欄杆處眺望。
聽到「事成人安」,他重重吐出一口氣。
此時正值黃昏時分,光芒褪去。
尚沒有月亮,手中亦無酒。
紀溫閒低下了頭。
直到雲微出現,拎著酒,坐到他旁邊。
「我就猜到你在這兒。」
她笑嘻嘻將酒罈在他眼前晃了晃,「引蠱成功,要不要一起慶祝下?」
紀溫閒不答,雲微頓了頓,又道,「…你要想借酒消愁,換我陪你也行。」
紀溫閒眼皮顫了顫,接過酒罈,與她碰了碰,「慶祝吧。慶祝你引蠱成功。」
雲微彎了彎唇,痛快揭了蓋兒,喝上一大口,「這話我愛聽。」
******
兩人看了會夕陽,喝了會兒酒。
餘暉將盡時,紀溫閒抱著酒罈,目光飄移虛無,喃喃自語,「這世上,當真會有以情入蠱,以情逆命之事?」
他好似不解,又好似感慨。
雲微兩頰酡紅,打了個酒嗝,「以情引蠱,我也是第一次見……」
揮了揮手臂,她接著道,「可我巫族什麼秘法沒有,不稀奇。我記得曾經還看過一本秘冊,上面說、說巫族有種秘術,能控人心神……」
放下酒罈,雲微敲了敲腦門,嘟囔道,「下次不陪你喝酒了,難喝,頭還疼。…我剛說哪兒了?」
紀溫閒也沒怎麼細聽,囫圇回了句,「說到你們巫族的秘術……」
「哦,對,控心術,」雲微眸光亮晶晶的,「越是等級高的巫族血脈,操控他人心神能力越強,甚至有能封閉自我心神的。聽說聖女血脈僅憑天賦,無意識就能做到這些……」
她看向紀溫閒,話音一轉,醉醺醺道,「不過嘛,只要我想我也能做到。我可是最接近聖女血脈的人。紀大哥你要不要和我試試?」
「我不怕受傷,也不怕你最後離我而去,更不怕泥足深陷。只要紀大哥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紀溫閒皺眉,跳下欄杆,將她拉到後背,「回去吧。雲微你喝醉了……」
雲微好似沒聽到,趴在他背上笑嘻嘻道,「大不了你走了,我用秘術封閉心神嘛。從此以後,不會再對你有半分綺思。看,我有巫族秘術,一點都不會受傷。」
「以後別說這種話。雲微,再神奇的秘術,也難以算盡人心。」
紀溫閒背著她,一階階下著靜思台的石梯,「對我也好,其他男子也罷,別拿自己的感情兒戲。」
******
一隻怪鳥飛入望連山。
落在窗台前,咕咕叫喚。
肩披彩羽,腰環鈴鐺的七八歲女童樂顛顛跑過去,取下捲筒風風火火跑向案台。
「雲母大人,雲母大人,又有來信啦。」
華發童顏的老者接過捲筒,見是閔州標識,迅速拆了來信。
女童見雲母笑意漸盛,急急追問道,「雲母大人,雲母大人。您這麼高興,是不是微姐姐快回來啦?」
雖不中,亦不遠矣。
雲母意味深長道,「雙生蠱解,她是該回來。偷偷放她下山的事,回頭你不許說給她知曉。」
「梨梨不說,不說。」
女童歡呼雀躍,手舞足蹈跑了出去,「微姐姐要回來啦,微姐姐要回來陪梨梨玩咯。」
雲母搖頭失笑。
低頭再看那信,寥寥數語,不甚感慨。
她也未曾料到,有生之年,竟能收到這位的來信。
而且先後三封。
第一封,說有個小子中了蠱毒十多年,羅行虎那點皮毛不頂用,問有沒有熊孩子想下山溜達的。
山里最熊的孩子,就數雲微了。
第二封,是在雲微來信求助,事關重大,她轉而問詢閔州。這位回信,說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美事,怎麼也得難上一難那小子。
於是便有了冰惑術,和賭命之間的抉擇。
而這第三封。閔州這位倒沒怎麼提那小子了,只說事已解決,有勞巫族費心等等。
但三封來信,足以讓雲母咂摸出許多事。
譬如,信中那小子通過了這位的考驗。
譬如,她有生之年,是能盼到巫族下一位最重要的血脈的降生。
想到這,雲母不禁憶起逝世多年的主子,以及她身旁毫不遜色的那位……
若非那位,她巫族血脈豈會流落在外。
卻也偏偏是那位的血脈,主子終究不忍將其隱匿山中。
再是鐵血無情,再是睿智無雙。
那樣驚才絕艷的兩人,也難逃凡俗,墜入情網。
雲母憶及往昔,悄然嘆息,起身放置書信。
案桌上,擺了一冊巫族秘史。
窗外起風,呼啦啦跑進來,調皮翻動著書頁。
雲母見此,從書架走了過去,合上窗台。
屋裡霎時靜下來。
翻開的秘冊也停在了某頁。
上面有行字被紅砂圈出――
世間毒物皆懼者,唯聖女真脈。世間毒物皆愛者,亦唯聖女真血。
******
雲微離京。
葉彎彎去送行了。
兩人相識短暫,卻也一起經歷不少事。此番更是因為幫顧清宴,她才被望連山找到,不得不回去。
葉彎彎承諾,等她下次溜出來,兩人就結伴去遊歷九州。
都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人,約定好,這就算告別過了。
雲微想一個人再等等紀溫閒,葉彎彎也沒多留。
回城後,她去客來酒樓赴約。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同樣,有緣之人相聚終會有時。
丘斐和顧平已經在等著她了。
「葉彎彎你怎麼這麼慢!菜都上桌啦,再不來,可就不等你喝酒了。」
「顧二你一個人喝的過小斐?別做夢了。」
葉彎彎懟了回去,坐到丘斐旁邊。
掃過一桌子菜,她拍著丘斐的肩道,「菜都是小斐你點的吧,懂我!」
丘斐含蓄一笑,問道,「雲姑娘走了?」
葉彎彎去送行的事,早打過招呼。他們也是估摸著點兒上的酒菜,時間剛剛好。
葉彎彎夾了兩筷子菜,接著顧平遞來的酒,搖了搖頭,「她等人,我就先回來了。來來來,喝酒!」
三杯相碰。
距離他們上次喝酒,竟已過了半載。
依舊是在這家客來酒樓。
顧平眉眼硬朗,如昔日高聲道,「第一杯,敬我們,再次相聚,一個不落!」
丘斐面容沉靜,如昔日溫聲道,「第二杯,敬曾經,不悔相識,共赴未來!」
到葉彎彎,敬酒詞卡了半晌。
最終在兩人靜待中,她舉杯咧嘴一笑,「那第三杯,敬天地好了。敬天地間,有你也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