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他的律他的法
2024-06-06 01:50:25
作者: 化相
在忠勇伯府眾人眼中,葉彎彎也是個瘋子。
還是個打起來殺傷力巨大的瘋子。
有膽小的僕役,藉口稟報顧太夫人,腳不沾地往內院逃。
等到了顧太夫人那裡,才發現已經有不少借著同樣由頭的僕役,躲在院中。
而屋裡,早已吵鬧一團。
坐著的,站著的,都是府上的金貴主子。
此時全然沒了平日的囂張和精緻。
「盡讓些不三不四的人來擾祖母清淨!現在人家找上門了,三哥你還是痛快承認,早早出去打發了她才是!」
「五妹這話該對著妹夫說吧,可別什麼屎盆子都往我頭上扣!」
「小五你信我,我沒招惹這瘋女人。再說了,她那架勢…倒像是要找人拼命!」
「難不成是二哥你,又強行買了人家的田地?」
「胡說!我最近可什麼都沒幹。倒是……」
「都說夠了沒有!」
顧太夫人手杖捶地,終是聽不下去了,喝道,「一個個的,除了吃喝玩樂,還會什麼!這點事都禁不住,以後府邸能放心交到你們誰手裡!」
另一側主位的顧伯爺正轉扳指玩兒,聽了這話連連點頭,深以為然。
緊接著便是小腿一痛,顧太夫人收回杵他的手杖,怒聲道,「還有你,怎麼當爹的!孩子這麼大了,還不替他們謀劃謀劃,都等著老身這把老骨頭不成!」
這麼群比他還不成器的東西,文怎麼謀,武怎麼劃。
還不如跟他一樣,混混日子,圖個安穩日子得了。
顧伯爺腹誹歸腹誹,知曉自己這位生性強勢的母親不愛聽這話,遂順著她道,「母親息怒。兒子改日就辦,保准妥妥噹噹的。」
反正弄個閒差,也就是塞銀子隨便辦辦的事。
出不了幾日,不是以這幾個蠢貨撂挑子,就是以犯錯灰溜溜被人趕回來收尾。
顧太夫人不知兒子的敷衍,臉色終於好看了些。
見幾個孫兒孫女低著頭,也發不起火來了,嘆了口氣道,「都坐下吧。老身已經派人去靜王府報信,等上片刻,外頭就安靜了。」
仿佛跟她作對似的,顧太夫人剛說完這話,外面驟然喧鬧起來,聽動靜,離這邊越來越近。
沒多久,派去查看狀況的僕役驚慌失措跑了回來,「…好多蠍蠍蠍子。嬤、嬤嬤打起來了!」
******
僕役這話,說的沒頭沒尾。
顧太夫人卻眸光轉厲,驟然起身。
嬤嬤傷重,這幾日正在屋內休息,怎麼會跟人打起來。
似乎還用上了蠱術?
難道那女子是沖嬤嬤……
不,應該說,她是沖那蠱屍來的!
想到這兒,顧太夫人急急出屋,手杖嘚嘚作響,朝仆院而去。
顧伯爺等人不明所以,好奇地跟在了後頭。
此時,仆院中人早已作鳥獸散。
就連僅存的守衛,也站在院門口不敢靠近。
略顯破敗的院中,蠍子碩鼠滿地,通體黝黑,眼珠子跟餓狼一般。
遠遠望去,好似一片黑地種滿眼睛,而這東西還不斷蠕動著,瞧的人頭皮發麻。
唯一亮色,便是那抹紅衣。
被那麼多詭異玩意兒包圍著,年紀輕輕的小丫頭竟一點也不害怕。
守衛嘖嘖感嘆,卻沒瞧見院中嬤嬤難看的臉色。
經過數次驅使蠱蟲,而不管她怎麼催促,這些蠱蟲都不肯再上前半分。嬤嬤確認了,這不是她傷重駕馭不了的原因。
她看了看繞著葉彎彎手中蠱屍盒飛舞的小蟲,又驚又怒, 「你是巫族人?」
隨後,很快自我否認了,「不,不是巫族。」
身上沒有任何巫族標記,且看不到習蠱的跡象。
並非巫族人。
那為何這些蠱蟲不敢靠近。
嬤嬤實在想不通。
蠱屍旁落,命懸一線,偏又無計可施。
她沙啞的聲音頗有些嘶聲力竭,「你到底是誰?!」
葉彎彎懶得理會狀似瘋癲的言語,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拔出彎月斧,逐步逼近。
「我想讓你受盡反噬之痛死去。」
「但你多活一刻,我又會很難受。」
「所以,你還是死了乾淨。」
「我,是來殺你的人。」
隨著最後一句話出口,葉彎彎跟著動了手。
嬤嬤閃避幾下,終是頸脖噴血倒地。
葉彎彎轉身出院門。
身後,密密麻麻的蠍子碩鼠聞到血腥味,迅速蜂擁而至。
尚且溫熱的屍體,很快覆得看不清一片衣角。
守衛看得心驚肉跳。
見葉彎彎走出來,皆顫著刀,遲遲不敢上前。
然而葉彎彎也停在那兒了。
因為她的對面,有一群穿盔甲的士兵。
他們急行而來,迅速將她圍住。
緊接著,慕容亥攙扶顧太夫人出現。
顧太夫人瞥見葉彎彎手拿蠱屍盒,眸光一緊。
再望向她身後。
黑乎乎的蠱蟲正如潮水般退去,遊蕩在仆院。
而地面,餘下大灘血跡,似人形,破破爛爛的灰色衣衫混在其中。
搭著慕容亥的手驟然收緊,顧太夫人看向葉彎彎,怒道,「光天化日之下,擅闖府宅,打傷守衛,而今明目張胆殺人。置我忠勇伯府於何地!」
「來人,將此惡賊,就地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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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圍攻,葉彎彎絲毫不懼。
只不過這些都是官兵,她不好放開打,是以束手束腳。
即便如此,眾人還是能看出來她占了上風。
慕容亥不免奇道,「這女子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殺害嬤嬤?」
聽聞有瘋子在忠勇伯府亂闖,他恰好閒暇,便親自帶人趕了過來。
遇上外祖母前往仆院。她走的急,許多話也沒說清。
現在見葉彎彎神勇非常,目含精光。他更難以將她與瘋子混為一談。
顧太夫人聞言看嚮慕容亥,意味深長地道,「亥兒,那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她今天必須死在這兒。祖母這是為了你好。」
這個女子與他有什麼關係?
慕容亥不解,見顧太夫人不欲多言,便也不再追問。左右這些年,顧太夫人沒少替他謀劃,行事自有她的道理。
「孫兒讓外祖費心了。」
這邊祖孫情深,那廂戰況膠著。
誰也不知,此時府外又匆匆來了一撥人。
黑色甲冑森森,個個面色冷然。
這是一支正規的近衛軍。
門房當即嚇得腿軟,眼睜睜看著兩男一女帶了這些人進去。
趕到仆院,丘揚環顧四下,迅速打了手勢,厲聲道,「都給我圍起來!」
霎時間,顧伯爺等人鴉雀無聲,惶恐不安起來。
看了個熱鬧而已。
怎麼又來一群人,他們似是跟著卷進事兒里?
慕容亥見到近衛軍,當即黑了臉,「不知丘將軍前來,有何貴幹!」
丘揚默然不答。
而顧太夫人看見顧清宴出現,整個人死死按著手杖,拼命咽下到口的驚呼。
這小子不是快死了嗎?
不是該在病榻上等死嗎?
他怎麼會,又怎麼能出現在這裡!
顧老太君悄無聲息,緊緊盯著顧清宴的身影。滿是不可置信。
葉彎彎見有人鎮住場子,收了彎月斧,直直奔過來。
她跑到雲微邊上,抬了抬蠱屍盒,殷殷問道,「你快瞧瞧,是不是這個,是不是?」
雲微揭蓋看了眼,點點頭,看著她,意味不明地道,「還真讓你找對了。」
不止是物件,就連人……
葉彎彎得了答案,立時衝著顧清宴走去,壓根沒看見雲微似感慨又好似羨慕的眼神。
她捧著蠱屍盒,眉眼彎彎抬頭望他,難掩興奮和激動,「延之哥哥,我找到了,找到了!」
顧清宴摸了摸她的腦袋,眸光柔柔,「嗯,找到了。彎彎很厲害。」
這下慕容亥哪裡還有看不明白的。
丘揚分明是顧清宴請來的,而顧清宴是為這女子而來。
他這是想做什麼?!
「此女光天化日之下入府殺人,身為大理寺卿,顧大人難道要罔顧律令知法犯法不成!」
葉彎彎聞言,眸光亂了亂,後退數步。
她不後悔殺那嬤嬤。
那嬤嬤死了,以後就再也不能害延之哥哥了。
她沒做錯。
只是用的法子,不合他的律他的法罷了。
顧清宴卻是扣住葉彎彎手腕,拉回逐漸遠離的小姑娘,溫聲道,「彎彎,方向錯了。這個時候,你該往我身後跑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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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人護在身後,隨即迎上慕容亥。
顧清宴看了眼仆院的那灘血水,揚起三分笑意道,「不知所殺者,府上何人?」
慕容亥見他有恃無恐,疑心是想做什麼手腳,更不想接受私了,義正言辭道,「人命無貴賤。縱使此女殺的只是本王外祖身邊的嬤嬤,也該以命相償。寺卿大人既與她有舊,應當避閒,還不速速將此女交給本王。」
這哪裡會是死了一個嬤嬤的事。
若今日讓顧清宴將人完好無損帶走,只怕外間更傳堂堂靜王無能,連為母家撐腰都做不到,仰他鼻息了。
慕容亥如此作想,卻沒料到……
「王爺這般通讀律法,知情曉理,本官便放心了。」
顧清宴笑了笑,轉而看向顧太夫人,眼眸幽深難辨,驟然喝道,「來人,將顧太夫人拿下!」
近衛軍聽命上前。
變故陡生,慕容亥當即斥道,「誰敢!」
靜王府親衛亦持刀相對。
局面瞬間劍拔弩張。
瀰漫火藥味的壓抑氣息在空中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