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的人,是你
2024-06-06 01:47:51
作者: 化相
瘋馬是一匹,尚可斬殺,若是一群,葉彎彎還沒笨到衝上去纏鬥。
她加快馬速,與顧墨並行,「過來,快跳馬過來――」
「你?」
「再不過來,你就沒命了!快點……」
顧墨的馬匹收勢不及,而今群馬作亂,坐騎更是狂躁難以控制。他心知再不跳,極有可能撞上馬群,被踩踏致死!
猶豫不過瞬息,顧墨棄馬縱身一躍,落入輕鴻背上。
葉彎彎夾緊馬腹,猛地剎住馬蹄,在與馬群即將相遇時,緊急掉轉馬頭奔跑起來,尋了處堆放第二關障礙物的地方將他放下,「從這裡爬上去,你就沒事了。」
「姑娘為何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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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顧延之的弟弟呀,哦對了,顧平…你趕緊上去,我還得去看看顧平他們。駕――」
葉彎彎走得倉促,顧墨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等翻過了圍欄,才想起她說的顧延之,可不就是輔國公府的顧公爺?他一介庶子,連話都說不上一句,怎會是顧公爺的弟弟,這姑娘……
銀光奇怪得緊,「主子,葉姑娘…怎會去救忠勇伯府的人?」
「她的眼裡,沒有什麼候府伯府之分,救人,大概是因為他姓顧。」
葉彎彎雖然一直沒有提起過,但她會幫顧平,摻合進丘家馬場的事,多少跟他有關。救顧墨,也許是不想再發生像上次鬧市的事。
說到底,這小丫頭是怕了,怕他因她受到顧老夫人的責難。
「葉姑娘騎術精湛,沒什麼危險,主子,咱們可就說不準了……」
馬群在賽場內橫衝直撞,瘋了一般撞擊護欄,場中人逃的逃,跑的跑,更多的卻是被困在觀賽台。
「蔡老將軍已前去調兵,待封鎖踏雲別苑,制住馬群,這場混亂自然就結束了。」
「可這裡魚龍混雜,馬群也隨時可能衝破圍欄,不如您還是先離開……」
顧清宴瞥了眼高台後面不及半人高的破洞,「離開,怎麼離開?難道要跟太僕寺那幫人一樣,鑽狗洞?」
據說這是開賽前搬東西時不小心被砸出來的,因來不及修補,便用屏風遮擋。群馬之亂方始,蔡老將軍搶了匹賽馬出去調兵,而那些貪生怕死的官員不思補救、疏導民眾,第一時間就從洞口逃跑了。
「屬下知錯,屬下定護主子周全。」
葉彎彎將顧平和丘斐送到安全的地方,便準備去找顧延之。
「葉彎彎,你傻呀,現在回去就是找死!我大哥聰明絕頂,身邊還有銀光灰羽,能出什麼事,說不定早走了。」
「是呀,葉姐姐,你還是在這地方,和我們一起等安全了再出去吧。」
「不行,我得回去看一眼。你們好好待著,馬群不會衝到這個地方的。」
葉彎彎上了馬,清喝一聲,頭也不回地去了賽場。
******
她到時,圍欄已破了兩三處。觀台陣營分明,一一隔開,此時倒成了束縛,左右去路受阻。瘋馬亂闖,傷了不少人。
顧清宴不知為何,深陷馬群,銀光一人護衛在側,情況已是危急!
「輕鴻,走啊,就快到了,你怎麼不走了?」
輕鴻打一聲響鼻,堅持原地踏步,馬蹄刨土。
「顧延之有危險,咱們得救他!輕鴻――」
任葉彎彎如何軟硬兼施,輕鴻再也不肯上前一步。連同類都避之唯恐不及,可見馬群之瘋狂。
「好,你不去,我去!」
葉彎彎鬆開韁繩,抽出腰間的斧頭,深呼吸一下,便沖向了馬群。
她離顧清宴不遠,想要穿過瘋馬群靠近卻很難。葉彎彎單手翻馬背、從馬肚橫穿,一路只靠斧子格擋,應對四面八方突然踹來的馬蹄,險象環生。
另一處觀台的紀溫閒正閃避瘋馬,偶然一瞥,看得心驚,「這小丫頭,當真是不要命了!」
「紀公子,還是先操心操心自己――」
灰羽一把拉過他,避開馬頭的衝撞。
若不是主子吩咐過來保護紀公子,此時他就應該和銀光在一起,也不會如此憂心。主子能否安然等到援軍抵達,現在只能靠葉姑娘了。
銀光護著顧清宴避過左邊的馬匹,不察後方又竄出一匹,向顧清宴後背俯衝過來。高高躍起的馬身,前蹄即將落下。
銀光回頭看見這一幕,瞳孔猛地一縮,「主子小心!」
顧清宴並沒有回頭,下意識閃避一旁,與此同時,那馬匹突的墜落倒地,離他咫尺之遙。馬肚下出來一人,狼狽地朝他奔了過來。
「顧延之,你有沒有事,傷到你沒?」
葉彎彎的衣衫勾破不少,身上沾滿灰土、馬毛、還有分不清是人的還是馬的血跡。
顧清宴頭一次覺得,這麼髒泥不堪的觸碰,也會讓他心疼,「葉彎彎,受傷的人是你。」
馬身墜落距離他咫尺,若不是葉彎彎縱身一躍,抱住馬肚強行後空翻,他又怎能安然無恙避過。
「我沒事,別磨磨唧唧,趕緊想辦法離開。」
葉彎彎毫不在意,與銀光一左一右護住顧清宴,格擋、閃避馬群。
「這裡到處都是馬,想要出去,繞不開它們。帶著我一個不會武的,出去更是難上加難。」
「主子,銀光突圍,讓葉姑娘帶您出去,一定可以的。」
「你這個爛主意,還不如等蔡老將軍的援軍,起碼都有活命的機會。」
只要能突圍成功,他的一條命算得了什麼?瘋馬癲狂,援軍未達,形勢瞬息萬變,他又哪裡值得主子冒險留下?
銀光喉頭哽咽,「主子……」
葉彎彎撿起被馬群沖斷的一截圍欄,「哎呀,你們話怎麼這麼多,我一個人帶顧延之出去不就行了,銀光你待這裡沒問題吧?」
「自保不成問題,葉姑娘你有什麼好辦法,能帶主子安全離開?」
葉彎彎抽掉圍欄繩上大部分的木棍,只留了最前面的一截和粗麻繩,「好不好不知道,但可以試一試。顧延之,你敢不敢?」
「你想如何?」
葉彎彎將木棍甩上頭頂的棚架勾住,拉緊,「我們用這個,飛躍馬群,到時候我再用哨聲喚輕鴻接住我們……」
「可以一試。」
「行,你抱住我,咱倆一起飛出去。」
抱?
葉姑娘這個計劃一開始就行不通嘛,主子怎麼可能會主動接觸人,還是抱姑娘?
銀光正想著該勸主子從了葉姑娘,還是建議葉姑娘打暈主子帶走,一臉糾結地回了頭,差點驚掉下巴。
他、他、他家主子正抱著葉姑娘的腰,心安理得地等著被搭救?!
這還是他家主子麼……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私底下抱過多少次了,而且這個姿勢,自家主子更像是被包養的那個……
葉彎彎將長繩纏在手臂上,深吸一口氣,「抱緊,小心一會兒掉下來。準備好了,我們這就走――」
顧清宴環著她腰肢的雙手略微收緊,「嗯。」
一抹紅色,一抹紫色,從半空划過,引起不少的視線。
眾人驚呆,那、那小鳥依人的人是…顧閻王???
葉彎彎見到輕鴻停在方才她下馬的地方,並未離去,很是欣喜。
她吹了吹哨聲,輕鴻前蹄抬了抬,還是不敢向前。
葉彎彎再次吹了吹,這次的哨聲急且促,若輕鴻再不肯聽話,他們當真要眾目睽睽摔在地上了。
「顧延之,要是輕鴻不來,我們就得有人做肉墊子……」
「辛苦你,做一次肉墊了。」
「嗯!」
「你不問為什麼?」
「因為我比你…哎,輕鴻過來了!準備好,我要鬆手了――」
能來觀看馬賽的,多是喜湊熱鬧之人。觀台眾人閃避之餘,還不忘瞅兩眼賽場中事態發展。
只見兩人落在馬背,紅衣女子牽著韁繩,將顧閻王環在身前,清喝一聲,絕塵而去。
哦喲,這可是有生之年系列的大新聞嘞!
******
踏雲別苑,湖邊。
輕鴻在一旁吃著草,葉彎彎和顧清宴各自梳洗了一下。
「也不知道,賽場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出來的時候,我看見了侍衛隊的身影,賽場那邊,應該沒事了。葉彎彎,你過來。」
葉彎彎湊近,「怎麼了?」
顧清宴擰乾手帕的水,清洗著她臉頰的傷口,「我沒那麼容易死,不要再莽莽撞撞做傻事,知不知道?」
從小到大,還沒有男子這麼親近她,給她擦傷口呢,連她爹都沒有!
葉彎彎呆若木雞,這傷…還挺值。
她傻乎乎道,「我知道你厲害,不會出事的。可我擔心,顧延之你會受傷……」
「傻姑娘,受傷的人是你。走吧,回去敷藥。」
再次上馬,共乘一騎,卻是顧清宴在後,葉彎彎在前。
「顧延之,你會騎馬?」
「略知一二。」
「還是我來吧,你這…也太慢了。」
「你是傷患,老實待著。」
「哦。」
葉彎彎後背貼著顧清宴的胸口,剛才情況慌亂不覺得,現下小心臟卻是不聽話地跳得飛快。
她今天……是不是太靠近顧延之了?怎麼整個人都不對勁了,這到底是怎麼了?
葉彎彎想啊想,突然渾身僵直,後知後覺想起一件要命的大事,悄悄拉開了兩人的距離,「那個……」
顧清宴察覺到她的疏離,似乎還有點難以啟齒,溫聲道,「你想說什麼?」
葉彎彎深呼吸一口氣,醞釀醞釀情緒,決定先發制人,「灰羽說碰過你的人沒有好下場,顧延之,我剛剛是在救你的命,你不能恩將仇報!」
她的腦袋,怎麼總會裝些千奇百怪的問題?
顧清宴拉了拉韁繩,停下馬兒,「葉彎彎――」
葉彎彎氣糾糾地回頭,「怎麼,我說得不――啊,你幹嘛又彈我腦門。」
顧清宴輕笑一聲,「你的身體比記憶誠實。我都主動接觸你這麼多次,真要殺你,還用等到現在?」
「那灰羽他們是騙我的?根本沒有什麼『碰了你的衣服第二天池塘出現浮屍』的事?」
「那都是真的。」
見葉彎彎更加困惑,顧清宴也不欲多加解釋,繼續打馬前行。
走了許久,葉彎彎都不打算為難自己的笨腦袋了,身後卻傳來顧清宴的聲音。
「葉彎彎,你跟他們不一樣,做你自己就好。我這裡,對你沒有任何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