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用金句

  開學季到了，余道寧得去省美院念書了。

  她是很想見一下唐棠的，跟她說說，讓她明年再考，但是唐棠還是誰也不見。

  余道寧想，自己現在這種馬上去大學報導、開始新生活的狀態，即便見了唐棠，對她也是刺激。

  唉，不見就不見吧。

  

  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才能走出來。

  余道寧和爸媽一起坐車去了省城，到了學校，報導、繳費、找宿舍……然後去學校門口買各種枕頭被褥、洗臉盆、漱口杯、牙刷牙膏、不鏽鋼飯盒……

  余爸余媽在省城待了三天，臨走的時候請祁斟吃了個飯，讓他以後多照顧余道寧。

  祁斟和余道寧的學校相距一小時車程，準確說是一小時公交車車程，因為需要倒來倒去的換乘，開車大概半小時吧。

  但是在祁斟和余道寧的概念里，車程都是按照公交車的時間來計算的，因為誰也沒有車，並且也打不起車，從A點到B點，公交車需要多長時間，就是多少車程。

  余道寧念完本科生研究生，才開始開車，開車之後，陡然發現，原先以為很遠的地方，其實並沒有很遠，原先以為很大的省城，也沒有很大——之前那種感覺去很多地方都需要跋山涉水耗費半天的概念，全是被公交車磨磨唧唧的速度和繁瑣的換乘搞出來的。

  余家這頓請祁斟多多關照余道寧的飯，請的是火鍋，四人敞開了肚皮吃，吃得很爽。

  之後，余爸余媽就回老家了，畢竟還要上班。

  祁斟還挺高興余爸余媽這頓飯的，倒不是飯的問題，主要是以後他可以用「你爸你媽讓我關照你，不然我才懶得管你」這句話，解決很多問題。

  余道寧快要軍訓了，祁斟給她買了防曬霜、藿香正氣液、花露水送過去，然後開始嘮叨各種軍訓注意事項，比如要多喝水，特別熱特別累的時候不要喝冷飲，多吃蛋白質，襪子一定要軟不然腳會打泡，如果感覺不舒服一定要跟教官說不要硬撐，懶這種東西能偷點兒是點兒……

  余道寧偏著頭，「哎呀，你真的有點囉嗦……」

  祁斟：「你爸你媽讓我關照你，不然我才懶得管你。」

  兩周的軍訓結束之後，祁斟又過去看她，看見余道寧黑了一圈兒，祁斟哈哈哈哈地笑了半天。

  余道寧瞪著他，「你給的防曬霜不管用。」

  祁斟：「肯定管用，你要不塗，更黑，而且會曬脫皮，你這次沒有曬脫皮吧？」

  余道寧：「那倒沒有。」

  祁斟：「所以還是有用的呀。」

  之後，兩人在余道寧的學校附近吃飯，吃完飯又喝飲料。

  路上碰見一個男生，大老遠看見余道寧，就笑著揮手打招呼，余道寧也跟他揮手。

  祁斟看了看男生，又看了看余道寧，「這誰？」

  余道寧嘴裡咬著奶茶吸管，「同學啊。」

  祁斟：「好熱情哦……你這個同學。」

  余道寧：「我們同學都挺熱情的。」

  祁斟：「才開學兩個星期，就這麼熟了……哈？」

  余道寧點點頭，「軍訓嘛，大家湊一起，可好玩兒了，男生都跑過來問我們女生要衛生巾，做鞋墊，說是超級好用，哈哈哈哈，以前我還不知道這種生活小妙招呢。」

  祁斟看了看手裡的飲料，是一杯檸檬水。

  呵呵呵呵，我為什麼要點檸檬水？我現在把自己洗洗切片放杯子裡沖點兒水，就是檸檬水了。

  祁斟埋頭喝飲料，想著以毒攻毒，用這種酸去打壓一下那種酸。

  喝飲料的時候，他覺得心裡有點沒著沒落的，有種自己特別寶貝的東西快要被別人搶走的感覺。

  他當然知道余道寧挺好的，可愛、陽光、聰明……但是他一方面希望大家都能知道余道寧有多好，一方面希望大家不知道才好。

  就他一個人知道。

  但是真要讓他對著余道寧說喜歡啊愛啊……他又說不出口，覺得尷尬。

  太熟了。

  余道寧8歲、祁斟9歲時兩人就認識了，熟到不行了。

  祁斟想起有一次，他放學回家，忽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發現余道寧走在他後面。

  余道寧：「祁斟，你好迷信哦。」

  祁斟：「怎麼？」

  余道寧：「你就這麼相信本命年這種事情嗎？」

  祁斟沒太明白余道寧的意思，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余道寧：「今天穿的紅內褲吧？」

  祁斟愣了一下，大驚，伸手摸自己屁股。

  褲子屁股位置有一道口子。

  他猛然想起來，放學後打球，似乎是在球門的位置，褲子被什麼東西拉了一下，他沒太在意，打完球就回家了，估計隨著走路，這個口子就徹底開了。

  祁斟趕緊捂住屁股，非常窘迫。

  余道寧大笑起來，「放心放心，沒別人看見。」

  當天祁斟上身只穿了一件T恤，而余道寧穿了一件拉鏈帽衫，余道寧把帽衫脫下來，讓祁斟系在腰上，這才順利走回家。

  那一年祁斟12歲，余道寧11歲。

  反正類似的事情數不勝數。

  熟到有時候像兄妹，有時候像哥倆……有的話就確實說不出口。

  當余道寧還在高三的時候，祁斟可以跟她說，好好學習，不要談戀愛。

  但是現在余道寧是大學生了，要談戀愛也是非常正常的。

  尤其是剛剛進入大學，擺脫這麼多年的約束……很多人是急於想談戀愛的，搞不好余道寧明天就會碰上一個看得順眼的男生，後天男生就跟她表白，大後天兩人就在一起了……

  想到這裡，祁斟豁出去了，「余道寧我跟你說……」

  正在這時，前面走來了一群男男女女，看見余道寧，雙方都愉快地打招呼，然後就站在路邊開始聊天了。

  一聊就聊了五六分鐘，一群人笑得前仰後合的。

  之後余道寧走回來，對祁斟說：「我同學。」

  因為他們吃飯是在余道寧學校附近吃的，所以一路走一路都碰見余道寧的同學，然後余道寧就會不停地跟人打招呼、聊天。

  祁斟那點本來就不太夠用的勇氣，被幾個打岔就給岔飛了，沒影了。

  祁斟看著余道寧，「看不出來啊余道寧！原來你還是一朵交際花！」

  余道寧想了想，「誇我還是罵我？」

  祁斟：「誇你誇你。」

  余道寧：「你呢？你們同學關係怎麼樣？」

  祁斟聽到這個問題，心裡有一點輕微的高興，因為他看見余道寧和同學尤其是男同學，關係熱絡，他會覺得不爽，所以他覺得，余道寧問這個問題，大概也是出於同樣心理，也許余道寧也擔心他和學校女生太熱絡，所以側面了解一下。

  祁斟脫口而出：「我們系就沒幾個女生。」

  余道寧一腦門子問號，「我問你跟同學關係怎麼樣，你告訴我系裡沒幾個女生。」

  余道寧：「嘖嘖。」

  余道寧：「盼望著，盼望著，東風來了，春天的腳步近了……」

  余道寧：「祁斟你最近是不是很春？」

  祁斟：「……你們學校附近有藥店嗎？」

  余道寧：「幹嘛？」

  祁斟：「買張創可貼，貼你嘴上！」

  傍晚，祁斟得回學校了，臨走時候給余道寧買了些水果，「補充點維C，估計能白點兒回來。」

  余道寧：「我現在真的很黑嗎？」

  祁斟：「看跟什麼比，跟蜂窩煤比，你就真的挺白的。」

  余道寧揍了他兩拳。

  祁斟：「對了，前幾天看一本雜誌，說梵谷其實就是顏料中毒，所以精神出問題了，你知道這事兒嗎？」

  余道寧搖搖頭，「不知道啊。」

  祁斟：「反正就是說，梵谷老用一種黃色顏料，那個顏料有毒，然後時間長了，他就慢性中毒了。」

  祁斟：「你們不是整天接觸顏料嗎？能用手套嗎？或者每次畫了畫，都要記得把手洗乾淨，別指甲縫裡還有顏料呢就開始抓東西吃。」

  余道寧：「怎麼被你說的我好像一個野人！」

  祁斟笑起來，「還真挺像。」

  余道寧又揍了他幾拳。

  祁斟：「這還不野人啊！！！野蠻人！！！」

  兩人笑了一會兒，祁斟又開始叮囑一些生活方面需要注意的問題，比如用暖瓶去打開水千萬好好走路，別拎著暖瓶一蹦一跳的，祁斟一個同學就是不注意，把暖瓶打翻了，燙到了自己。

  祁斟覺得余道寧人生中第一次獨立生活，他挺不放心的。

  余道寧就笑，「哎呀哎呀，你真的好囉嗦啊，耳朵都要長出老繭了！」

  祁斟：「你爸你媽讓我關照你，不然我才懶得管你。」

  呵呵，還真是一個萬用金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