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土貓

  2012年1月。

  余道寧開車載著蔣蔚然在Z市胡亂轉悠。

  車裡開著廣播，播送著新聞：「騰訊廣州研究院在過去一年研發了一款叫做『微信』的產品，這是一款通過網絡免費發送語音簡訊、視頻、圖片和文字，支持多人群聊的手機通信軟體，適用於大部分智慧型手機。微信在2011年1月正式推出後，其發展速度遠超微信團隊自身的預期，也超出外人的想像。2011年11月初，微信用戶數超過3000萬；一個月後，這個數字已達5000萬……」

  蔣蔚然：「寧姐，你準備換個智慧型手機不？」

  余道寧：「不換，我這手機又沒壞。」余道寧用的是一個翻蓋手機，用了兩年。

  蔣蔚然：「可是你這個手機用不了微信啊！」

  余道寧：「可以發簡訊發彩信不是一樣的嘛？」

  

  蔣蔚然：「反正我很多同學都換智慧型手機了。」

  余道寧：「太貴了，跟電腦差不多價錢了。怎麼，你準備換手機啦？」

  蔣蔚然：「嗯，回省城準備買一個。」

  余道寧想了想，「說起來，我買的第一個手機都還在呢！想著留個紀念，就沒扔。」

  蔣蔚然：「啊？什麼時候買的？」

  余道寧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我上大一的時候吧……」

  大一上了一個月，余道寧準備買個手機，人生中第一個手機。

  宿舍六個人，就一個座機，真的很不方便。而且有兩個人有男朋友，喜歡煲電話粥，就是把電話線一路拉到走廊上去講電話，一講能講好久。

  而且同學之間交流啊什麼的，有個手機還是要方便很多。

  祁斟也沒有手機，也準備買一個，於是兩人相約周末去逛手機市場。

  家裡都給錢了，一個手機大概要3000多塊，2001年的3000多塊是很大一筆錢了。

  去買手機的感覺，是一種去置辦大件兒的感覺，期待，興奮，雀躍，這輩子從來沒有支配過這麼大一筆錢！

  兩人身上各自帶著三千多塊，感覺走路都虎虎生風。

  具體要買什麼手機，大體已經有數了，祁斟有個同學用的是諾基亞8250，說是特別好，皮實，打電話聲音很清楚，裡面的貪吃蛇遊戲也好玩。

  余道寧對這些東西一竅不通，反正祁斟買什麼她就跟著買。

  手機市場上手機種類還是挺多的，主要牌子是摩托羅拉、諾基亞和愛立信，此外還有西門子、松下、阿爾卡特、三星……兩人就這個牌子看看，那個牌子看看，覺得新鮮得不得了。

  如果兜里沒錢的時候，他們可不好意思去手機市場到處看手機，但是今天兜里有錢，而且確實是要買手機，並不是白看！所以心裡就很有底氣。

  逛了一圈兒，他們最後還是一人買了一個諾基亞8250。

  買完手機，高興得不得了，余道寧看見旁邊有個手機美容店，就是給手機貼點兒裝飾膜水鑽珠子什麼的，於是就拿著手機進去讓人給美容美容，還挑了些裝飾鏈子，挑了一個卡通的棉布袋子，可以把手機放在裡面，避免直接放包里可能會被包里其他東西磨損。

  反正就是把手機寶貝金貴得跟什麼似的，祁斟在旁邊都看笑了，手機美容店裡人多，祁斟沒好直接嘲笑她，就湊她耳邊：「中，華，田，園，貓。」

  余道寧沒懂什麼意思，一個扭頭，「你說什麼？」

  祁斟剛說完話，還沒來得及把腦袋歸位，余道寧一個扭頭，兩人頓時就是臉對臉，鼻子對鼻子，大眼瞪小眼，嘴唇對嘴唇。

  當然沒碰上，就是離得很近了。

  氣氛頓時有點微妙，兩人頓了一下，然後各自往後縮了一點。

  余道寧：「……你剛才說什麼？」

  祁斟腦子還有點迷糊，「我剛說什麼了？」

  余道寧：「你說中華田園貓。」

  祁斟：「哦……」

  余道寧：「什麼意思？」

  祁斟撓撓頭，「就是說……你像個小土貓。」

  余道寧：「你多洋氣，你是小洋貓！」

  兩人又去搞了手機卡，裝進手機里，手機可以用了。

  兩人互相存了對方的手機號，祁斟給余道寧存的名字是「小土貓」，但是他沒讓余道寧看到。

  兩人一起吃了飯，就各自回學校了。

  余道寧有個室友叫熊麗，是上個月買的手機，為了方便跟男朋友聯繫。

  因為發簡訊是一毛錢一條，所以每發一條她都會仔細合計字數，70個字以內算一條簡訊，超過70個字，就會按兩條簡訊計算，得收兩毛錢了。

  所以字數發少了，不合算，發多了，可能會價格翻倍，所以熊麗每次都會編輯一條大概60多個字的簡訊，編輯得非常細心，簡直匠人精神。

  回到宿舍不久，余道寧收到祁斟的簡訊：「到了嗎？」

  余道寧心想：「祁斟你這個敗家玩意兒，一個字三分錢了！把問號算上，一個字符也是兩分五！」

  余道寧回覆：「我已經到宿舍了。」

  想了想又加上：「你今天晚上準備吃什麼呢？」

  想了想又加上：「我準備吃牛肉麵。」

  想了想又加上：「就是學校後門那家，我上次帶你吃過。」

  然後覺得不算太敗家了，按了下發送鍵，嗖的一下發了出去。

  祁斟回覆：「我吃食堂。」

  啊啊啊啊啊……一個字符兩分錢！

  余道寧忍無可忍：「一條簡訊一毛錢！你大款啊你！」

  祁斟回覆：「那我們聊個五塊錢吧。」

  余道寧：「你有這五塊錢不如直接給我吃牛肉麵！」

  祁斟回覆：「下周末吧，過來請你吃牛肉麵。」

  熊麗找余道寧說話，余道寧本來是躺在床上，然後掀開蚊帳去和熊麗說話。

  熊麗：「哇，余道寧，這個角度看你皮膚好好。」

  余道寧：「真的嗎？」伸手摸了摸自己臉，一陣高興。

  熊麗：「嗯嗯，特別光滑，好像剝了殼的雞蛋。」

  余道寧嘿嘿了兩聲，和熊麗說完話之後，轉頭就給祁斟發簡訊：「剛才我室友誇我皮膚好好，像剝了殼的雞蛋！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斟秒回：「茶葉蛋？」

  ……

  ？？？？？？？？？？？

  ！！！！！！！！！！！！！！！！！！！！！！！

  余道寧在內心裡咆哮了幾聲，然後發了一條特別敗家特別奢侈的簡訊。

  「滾」

  連標點符號都沒打。

  真金白銀價值一毛錢的滾。

  祁斟回復了一條整整70個字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省美院大一的課程，排得挺滿的，素描構圖色彩，作業量很大。英語、藝術史、文學……都得學。

  余道寧在學校里，除了和同學玩兒，就是去找鍾函玩兒。

  一個周末，鍾函帶餘道寧去逛畫材批發市場，學校附近是有賣畫材的，但是畫材批發市場會便宜很多。

  而且非常好逛，各種各樣的顏料，各種各樣的筆，余道寧逛得樂不思蜀，比中學時候逛小飾品店還高興。

  買好畫材，兩個人就在附近吃炒飯。

  鍾函：「那天我看見一句話，覺得有些道理。」

  余道寧：「什麼話？」

  鍾函：「選擇大於努力。」

  余道寧想了想，「什麼意思？」

  鍾函：「我的理解是，就是，有時候吧，人做了一個對的選擇，選了一個對的方向，就會事半功倍。如果把方向選錯了，即使很努力，費了很大力氣，也做不成什麼。」

  余道寧完全理解。

  她就是這樣的。

  如果沒有選擇美術生這條路，即便她把畫畫的力氣，同樣地花在學習上，尤其是提升數學上，估計也是不行的。

  因為她真的很缺乏那幾根數學神經，這種事情不是努力可以解決的，需要回爐重造差不多。

  美術生這個選擇，絕對是揚長避短了。

  她忽然就想起岳疇了，美術生這個事情，最初就是岳疇建議她的。

  因為岳疇發過一張證件照給她，余道寧就照著證件照畫了一張岳疇的肖像發給他，岳疇誇她畫得好。

  「你這麼會畫畫，有沒有考慮過考美院呢？美術生的話，文化課要求沒有那麼高。」「如果你的數學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困難的話……」「很多人都是高二才開始學美術，去考美院的。」「我覺得你挺有天分的，如果去專門培訓，再好好努力，肯定能考上。但是這個主要是看你自己，到底以後想不想從事美術方面的工作。」「可以想想，也是一個路子。」

  余道寧記得岳疇是這麼說的。

  這麼一想，應該感謝他啊。

  余道寧整個高三幾乎都沒有時間上網，高考之後又得知唐棠的事情，她心情也亂糟糟的，再然後就是新鮮忙碌的大學新生生活……她發現自己好像一年多沒怎麼上過網了。

  她準備去網吧，登錄QQ，跟岳疇說說近況，感謝他當初的建議。而且現在自己有手機了，可以問岳疇要個手機號碼，還能發發簡訊打個電話啥的。

  當她到了網吧準備登錄QQ的時候，才發現，太久沒有登錄，QQ已經被回收。

  她頓時慌了，她根本不知道QQ還會被回收。

  她和岳疇的聯繫僅限於QQ，如果她的QQ消失了，她就找不到岳疇了，這個人對她來說，就徹底消失了。

  這種感覺特別不好。

  再轉念一想，自己的QQ被回收了，岳疇的QQ應該還在，余道寧記得當年她是把岳疇的QQ號順手寫在手背上，回家後看見書桌上放著語文課本，就謄寫在了上面。

  余道寧已經不確定那本語文課本有沒有當做廢品賣掉了。

  她感覺有一點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