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樂
2024-06-06 01:27:29
作者: 小島
這個跨年夜,余道寧睡得挺沉的,做了夢,但是一睜眼就忘光了。
她是被手機鬧鐘吵醒的,迷迷糊糊伸手關了,賴了五分鐘,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手機里有好幾條簡訊,都是祝新年快樂的。
她現在還沒有力氣回復,眼睛都是花的。
南方的冬天可真是太冷了,就只是把手伸出被窩看看簡訊的幾分鐘,手就凍僵了。
余道寧又把手縮回被窩,暖和了幾分鐘,終於鼓起勇氣,掀開棉被,飛速穿上珊瑚絨的家居服,把腳塞進毛茸茸的拖鞋,走到洗臉池前,開始洗漱。
蔣蔚然常常對她無論春夏秋冬、無論當天有事沒事,都會七點起床的習慣不解,「我認識的,所有像你這樣的人,有事做事,沒事的時候,都是貓一天狗一天的,從沒見過誰像你這樣的作息。」
余道寧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嘴裡塞著牙刷,嘴角掛著牙膏的白沫,頭髮亂如雞窩。
她開始後悔,不該聽Tony老師忽悠,把頭髮剪短,倒長不短的頭髮多難打理啊!什麼空氣感,什麼輕盈,什麼蓬鬆,都是剛剛從美髮店出來的效果,只要洗一個頭,睡上一覺,髮型是什麼樣,完全就由睡姿決定了。
比如現在的頭髮,就完全飛向了右邊,就好像剛剛從她的左邊吹來了一陣颶風。
余道寧刷完牙,洗了把臉,把頭髮打濕了一下,抓了幾把,髮型並沒有變得更好,她放棄了,抓了一個壓發條,戴在了頭上。
打開電腦,查了一下郵件,這陣子正在和一家火鍋店郵件往來,對方想讓余道寧去店裡的牆壁上畫一幅畫,具體畫什麼圖案,什麼要求,最近一直在溝通中。
不過目前沒有新郵件。
於是余道寧拿了一盒牛奶,插上吸管,邊喝牛奶,邊瀏覽網頁。
首頁上是一篇名為《「世界末日」的夢魘與現實》的文章,「踏進2012年的門檻,除了迎新年的歡樂,人們內心似乎還有幾分『糾結』:迄今為止,全球已出版1000多本關於『末日論』的書,還有眾多網站進行『世界末日』的探討,種種理論都把『世界末日』的時間指向2012年。對此,人們可能有著不同程度的擔心:2012年真的會發生傳說中的那些大災難嗎?」
余道寧打開手機,手機屏幕上顯示著「2012年1月1日07:35」。
就在這時,電話進來了,是蔣蔚然打來的。
蔣蔚然是她請的助理,兼職的,余道寧在網上發帖,想找一個兼職的助理,主要工作就是當她去給某某店鋪的牆壁畫畫時,打個下手。
蔣蔚然在美院念大四,家境挺好,但就是熱衷於兼職賺錢,找了好幾份兼職,余道寧這邊只是她其中一份工作。
雖然只合作了3個月,但是蔣蔚然性格自來熟,即便啥事沒有,也喜歡找余道寧嘮嗑,於是兩人就混熟了。
蔣蔚然:「寧姐新年快樂!」
余道寧:「新年快樂。」
蔣蔚然:「昨天晚上零點,我給你發簡訊,你沒回我。」
余道寧:「我十點就睡了。」
蔣蔚然:「早七晚十,你可真是雷打不動的作息啊。」
余道寧呵呵了兩聲。自從成為自由職業者,她一直刻意保持自己的規律作息,他們這種文藝工作者,要是不刻意早睡早起,日子容易過得日夜顛倒,大概是前年的時候,一個校友,連著趕了幾天畫稿,天天都到半夜,猝死了,因為此人實在太年輕,大家很是唏噓了一陣子。
蔣蔚然:「昨天晚上,學校附近的酒店爆滿。」
余道寧:「每年都這樣。」
蔣蔚然:「這種特殊的日子,你也沒想著搞點特殊的活動?我看每天被狗仔24小時蹲守的當紅偶像,都沒你過得素。」
余道寧:「……」
余道寧:「不就是跨年,有什麼特殊的。」
蔣蔚然:「跨年誒!!!昨天是2011,今天是2012,這難道不是很值得慶祝的事情嗎?」
余道寧:「我不喜歡跨年。」
蔣蔚然:「為什麼?」
余道寧:「就是單純的……不喜歡。」
蔣蔚然:「你今天什麼安排?」
余道寧:「上午做事,下午看電視劇。」
蔣蔚然:「什麼電視劇?《甄嬛傳》?」
余道寧:「嗯。」
蔣蔚然:「電視劇什麼時候看都行,下午一起逛街去吧?今天好多商場搞促銷。」
說完不由分說安排了行程,連在哪裡喝下午茶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們約在一個地鐵站見面,這是本市的地鐵1號線,也是全市第一條地鐵,同樣也是全省的第一條地鐵,2010年開通運營,不過只開通了一期工程,共有17個站,據說2015年會開通運營二期工程,2018年開通運營三期工程,全長有41公里。
余道寧學了一年畫畫,在高二結束的那個暑假開始參加藝考集訓,集訓每天從早畫到晚,當時的她感覺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辛苦過。
好在聯考校考高考一路過關斬將,余道寧考上了美院。
大學畢業,余道寧的老師跟她說,不如一鼓作氣把研究生念了,要是工作了,再想考研,可就是很難的事情了。於是余道寧考了本校的研究生。
當她研究生畢業的時候,她感覺有點不可思議,她這樣一個學渣,居然有一天會拿到碩士學位?
之後,她去了省報工作,負責美術設計,幹了一年,不想幹了,交了辭職信。
她從大二起,就開始畫畫掙錢,給這個雜誌畫個插畫,給那個小說配個封面,諸如此類,她並不怎麼愛花錢,所以這些年下來,也小有積蓄。
腦子發熱,和另外兩個同學一起,湊錢開了一間咖啡店,就開在大學附近,熱鬧了倆月,冷清了仨月,最後勉強維持了一個半月,宣布關門大吉。
還不死心,又和另外的同學一起做起了送花的生意,吸取上次的經驗教訓,不做實體店,做了一個網頁,有人訂花,就讓人送過去,不過沒有人力管理的經驗,她們根本不知道如何管理雇來的送花人,成本控制也搞不定,余道寧急得睡也睡不著,頭髮狂掉,辛苦了一年,最後又是歇業了事。
蔣蔚然說她,人家說文藝女青年三大歸宿,開咖啡店,開花店,開書店,最後把全部積蓄賠光。說的可不就是你?仨歸宿,你占了倆。
余道寧就苦笑,不知道如何反駁,「四大歸宿,可能還得加上奶茶店。」
蔣蔚然爆笑。
創業故事,過後說起來仿佛小笑話,但是身處其間時的辛苦和焦灼,除非親身經歷,否則很難理解。
之後,余道寧就開始在網上四處發GG,找活兒,因為牆繪收入比較可觀,她就慢慢地從各種畫畫的活兒都可以接,到基本只接牆繪的活兒了。
經濟狀況和身心狀況,也慢慢恢復起來。
父母當然也會對她這種自由職業憂心忡忡,余道寧媽媽打電話跟她說:「讓你一路念到研究生,是希望你找個正規學校當美術老師的,不是讓你過這種泥水匠一樣的生活!」
余道寧媽媽有一次來省城看她,當時余道寧正好完成了一個牆繪的活兒回家,一身都是顏料,臉上也是花的,因為那天畫的畫正好是灰褐色調,所以余道寧一身的髒污都是灰褐色的,余道寧媽媽看了是又心疼又生氣,她理想中,自己的研究生女兒應該在學校里當一個體體面面的老師,穿著合身的小套裝,看起來非常優雅,誰知道就跟泥巴里滾過一樣,這日子,過得什麼亂七八糟的。
不過後來也就隨她去了,因為余道寧雖然創業折了一些積蓄,但是她給人做牆繪,收入還是比同齡的朝九晚五上班族要高出一截,她自己交著養老保險之類的,保證有退休金,又給爸媽承諾以後再也不亂創業,錢都攢著,她爸媽也就不說什麼了。
當余道寧正和蔣蔚然在商場逛街的時候,余道寧的媽媽鄧競宏打電話過來了。
鄧競宏:「今天聽說一個事兒。」
余道寧:「怎麼了?」
鄧競宏:「咱家那老房子,年底就要拆了。」
余道寧的心裡晃動了一下。
在余道寧考上大學之後,他們家就在新城區買了新房子,裝修之後,就搬過去了。
居民院的房子先是閒置了一陣子,之後有鄉下親戚來Z市打工,余家就把房子給親戚住。
前陣子,親戚也搬走了。
鄧競宏:「你什麼時候有空回來一趟,咱們一起去老房子裡收拾收拾。」
余道寧:「行。」
在余道寧接電話的時候,蔣蔚然站在商場的電影院門口看屏幕滾動的影訊。
蔣蔚然:「你看過《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嗎?」
余道寧:「聽說過,沒看過。」
蔣蔚然:「6號電影院會上映。」
余道寧:「不是老早就上映了嗎?感覺都紅了半年了。」
蔣蔚然:「對,台灣去年上映的,很多人都在網上找資源看了,這個月開始是大陸上映,我同學跟我說,特別好看,她準備再去電影院看一遍呢。」
余道寧:「有這麼好看?」
蔣蔚然:「都說好看,回頭你買票,我陪你看哈。」
余道寧腦子裡想著拆房子的事兒,隨隨便便嗯了一聲,然後反應過來蔣蔚然在用清新脫俗的表達來讓她請看電影,余道寧笑了笑,「嗯,你陪我看。」
離開電影院的時候,余道寧瞄了一眼電影院的GG屏,上面是這部電影的海報,海報上寫著宣傳語:
又回到最初的起點,
記憶中你青澀的臉,
我們終於 ,
來到了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