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圈
2024-06-06 01:26:16
作者: 小島
余道寧的媽媽鄧競宏一早起來打開了收音機,收音機里正在播《還珠格格》的主題曲。
「媽,換個台吧,我真的不想聽這首歌了,逛街也是這首歌,飯館吃飯也是這首歌。」余道寧邊洗臉邊說。
鄧競宏換了一個台,正在播送新聞:「我國人口20年內將增3億」;
又換一個台:「摩托羅拉cd928+,率先設置中文鍵盤輸入功能,讓屏幕上留下自己的姓名、格言或自創短語……摩托羅拉,飛越無限」;
再換一個台:「……到2001年,全球中文網頁的用戶將超過1000萬戶,屆時中文將成為世界上英文以外的網上應用人數最多的語言……」
鄧競宏對余道寧和祁麟說:「今天晚上吃燉牛肉,你倆都回來吃飯哈。」
祁麟說:「阿姨我就不回來了,今天去小舅舅那裡。」
昨天晚上,祁麟的媽媽胡玉茹打電話過來,說讓姐弟倆今天去小舅舅那邊。自從房子出事之後,祁麟的爸媽一直寄住在小舅舅家。
祁麟下班,祁斟放學之後,兩人在約好的路口碰頭,祁麟看見弟弟,笑嘻嘻地在他頭上揉了兩把,「你是不是長高啦?」
「好像是長高了一點兒。」
「看來鄭吳驍傢伙食不錯嘛。」祁麟笑著說。
姐弟倆說說笑笑地往小舅舅家走去,到了小舅舅家樓下,姐弟倆走進一家超市,買了一瓶五糧液,給小舅舅拎上去。
到了小舅舅家,發現小舅舅和小舅媽都不在,爸媽坐在沙發上,屋子裡的氛圍冷冷的。這會兒已經是飯點了,爸媽叫姐弟倆過來吃飯,按說現在應該是熱熱鬧鬧擺了一桌子菜了,姐弟倆看了一眼飯桌,上面空空的。
「舅舅舅媽呢?」祁斟問道。
「他們出去了,跟朋友聚餐。」胡玉茹說。
祁麟走到爸媽面前,忽然看見爸爸祁銘的右手打著石膏掛著繃帶,嚇了一跳,「爸,你怎麼了?!」
「今年咱們家真是倒霉透了。」胡玉茹在旁邊說,抹了抹眼淚。
「媽,爸爸手怎麼了?」
「鐵架子倒下來砸的。」胡玉茹說。
當年因為超生,兩口子沒了工作,折騰過各種各樣的事情,算是勉力維持這個家,把兩個孩子養大。
因為祁銘早年學過汽修,就和朋友合夥開了一家修車鋪,胡玉茹有個親戚是赤腳醫生,胡玉茹也跟著會點兒打針輸液配藥的事情,於是就在私人小診所幫人打打雜。
胡玉茹說的鐵架子,就是祁銘那個修車鋪裡頭,堆滿了工具的鐵架子,大概是放的重物太多,昨天忽然就倒了,一個很重的工具箱掉下來,砸到祁銘的右手,手臂和手指都骨折了。
「你爸就是靠手吃飯,醫生說了,就算好了,精細動作也肯定沒法做了,修車什麼的,不可能了。你說我們家今年怎麼倒霉成這樣?」胡玉茹的眼睛越發紅了,用紙擤了鼻涕。
「祁麟,不是我說你,你大過年的離什麼婚?為什麼非要離婚?為什麼非要大過年的去離婚?觸霉頭!晦氣!你看看,就是從你離婚開始,我們家就一路倒霉!」胡玉茹說。
「媽,離婚又不是我姐的錯!是楊曉星的錯!要不是楊曉星那樣,我姐會跟他離婚嗎?!」祁斟生氣地說。
「祁麟,我看我們就是太慣著你了!慣成這種臭脾氣!說離婚就要離婚,十頭牛都拉不住,誰的話都不聽,誰的面子都不給,對,楊曉星出去亂搞是不對,但是你能保證你再找一個男人,就不出去亂搞嗎?到時候怎麼樣?又離婚嗎?而且你覺得你再找一個,能比得上楊曉星的條件嗎?我告訴你,你現在這個條件,再找?能有個30多歲的離婚男的看上你,就不錯了!搞不好你還得給人當後媽去!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好好過過腦子……」
「我不找了!我不結婚了!行吧!」祁麟氣得眼淚掉下來。
「好啦,你就別說啦……」祁銘對胡玉茹說,然後給老婆遞了一張紙巾,又給祁麟遞了一張。
胡玉茹嗚嗚嗚地哭起來,聲音緩和了一點:「你要是不離婚,我跟你爸爸,過來跟你們兩口子擠一擠,也不至於跑到小舅舅家裡住著,看你小舅媽的臉色,我們這個歲數了,還要寄人籬下,看人臉色,像什麼樣子。而且,親家家裡也有點門路,看我們家這樣,能不幫幫忙嗎?」
「媽,你別親家前親家後的,那家人跟我們沒有關係了,不就是個房子嗎?我們家四個人呢,就搞不定一個房子嗎?想想辦法啊!」祁斟說。
「『不就是個房子』,你說的倒輕鬆。余文杰去溝通了,現在想把房子名正言順拿回來,只有花錢一條路,我跟你媽,是砸鍋還是賣鐵,還是賣血去啊?」祁銘說。
「多少錢?」祁斟說。
「六萬。」祁銘嘆了一口。
聽到這個數字,祁麟心裡顫了一下,她一個月工資一千多點兒,不吃不喝一年才一萬二。
「你們現在手裡有多少?」祁麟說。
「一萬五不到。」祁銘說。
「我存摺里有五千。」
「還缺四萬呢。」
「能借嗎?」
「四萬塊,我們一家省吃儉用也要兩年才能還清,還是在你爸手沒折的情況下。手摺了,下一步還不知道怎麼辦,現在我們家就指著我跟你兩人的收入,吃飯都成問題,還敢跟人借錢嗎?怎麼還?」胡玉茹說。
胡玉茹本來還想說「你弟弟明年高考,上大學還要學費呢!」想想別給祁斟徒添壓力,咽回去了。
「不管怎麼樣,飯還是要吃吧,去煮點麵條。」祁銘對胡玉茹說。
胡玉茹走進廚房,開火燒水,煮了四碗清湯掛麵,平時在家她會放煎蛋,今天煎蛋都沒放。端上桌的時候,祁銘說:「好歹放個煎蛋啊!」
胡玉茹沒好氣,「他們小舅媽數著冰箱裡有幾個雞蛋呢,一會兒回來一看少了一半,又不知道會嘀咕啥。」
「雞蛋值幾個錢,她至於嗎?!」祁斟說,「我們今天還給他們買了五糧液呢,看來不該買。」
一家人心事重重地吃完了麵條,祁麟和祁斟走回居民院。
「對不起啊。」祁斟說。
「你對不起什麼?」祁麟笑了笑。
「替胡玉茹女士向你說聲對不起。」
「她也是著急了。」
「你別往心裡去,她平時也不這樣。」
「恩,我知道。」
「以後我結婚了,我家你隨時想來就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老婆要是敢說啥,我就離婚。我絕對不會像小舅舅對媽那樣對你。」
祁麟笑起來,「行,我一定過來混吃混喝。」
「行嘞!一言為定。」
「你覺得余道寧怎麼樣?」祁麟忽然問道。
「哈?什麼怎麼樣?」
「有沒有覺得她很可愛?」
祁斟撓撓頭,「還……好吧。」
「我覺得她挺可愛的。」
「還……比較可愛吧。」
「喂,你為什麼臉紅?」
「沒有!」
「都紅到耳朵了!」
「沒有!!」
「我想說,如果你以後的老婆是余道寧,我會很放心來你家混吃混喝的,哈哈。」
其實姐弟倆心情都很沉重,就是靠逗樂來緩和一下心中的壓抑,走到居民院之後,一個得去余道寧家,一個得去鄭吳驍家,明明是姐弟倆,回家的時候還得道個別,明明是一家四口,現在卻分散在三戶人家,想想都很荒誕。
兩人道別的時候,對視苦笑了一下,「睡個好覺吧。」祁麟說。
除此之外不知道還能說啥。
第二天一整天,祁麟都很忙,弄不完的單據和報表,忙得頭暈腦脹,水都沒顧上喝幾口。
她從祁斟那裡借了一堆高一的課本,上班要是閒著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看。不過今天一整天,她根本沒來得及看上一眼課本。
到下班的時候,手裡的事情終於忙完了,同事也都走得差不多了,祁麟從抽屜里拿出高一英語,準備背會兒單詞。
她看這些課本,都是避著同事的,同事要是知道她準備去參加高考,估計是個夠大家聊一個月的笑話。
不過,家裡這個情況,她也不確定要不要高考,真考上大學,難不成讓她媽媽一個人掙錢養家,不可能的。
祁麟心中茫然,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只是看看書背背單詞心裡能平靜一些。
經過昨天胡玉茹那麼一說,她本來對未來還有些規劃和希望,現在全散架了。
心煩意亂,她給自己泡了杯茶,開始背單詞。
魏贇走了進來,環顧四周,「還不下班?」
祁麟看見他就更心煩,於是把書收起來,「馬上下班。」
「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沒空,我……我弟弟過生日。」祁麟邊快速收拾東西邊信口胡謅。
「你弟弟什麼星座?」魏贇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什麼?」
「他不是今天生日嗎?什麼星座呢?」
祁麟一下子被問懵了,沒說話。
「那你明天有空嗎?」魏贇說。
「不好意思,我最近都很忙。」
「那等你忙過了呢?」
「估計會忙很久。」
「多久?」
祁麟皺了皺眉,心裡已經不是心煩的感覺了,而是很厭惡。
「很久。」祁麟簡短地回復道,然後就要往辦公室門外走去。
「祁小姐,很清高嘛。」魏贇說。
「不敢。」祁麟說。
「跟你實話實說,我有幾個朋友,想請你吃飯。」
祁麟心想,就是打了祁斟鄭吳驍陳冬冬,還說她是「二手貨」的那幾個混蛋吧?
「我不認識您的朋友。我甚至跟您都不熟。」祁麟深呼吸一口氣,儘量和緩地說出這句話。
「一回生二回熟嘛。」
祁麟走到辦公室門口,「我先走了,您要是想在辦公室再待會兒,一會兒記得關燈鎖門。」說完就走了出去。
「我跟他們打了賭,如果我把你請過去了,他們給我一千塊,如果請不過去,我給他們一千塊。你該不會想讓我損失一千塊錢吧?」
祁麟心裡湧出一萬句罵人的話,她忍了忍,說:「我不值這麼大的賭注吧。」
「值,怎麼不值,這個東西,一人一口味,我覺得不值,有人覺得值嘛,我想,咳,誰怕誰啊,就玩兒唄。」
「我走了。」
「真狠心,真想讓我損失一千塊錢啊!」
祁麟心裡罵人的話已經上升到十萬句,要依她念書時候的性格,早就劈頭蓋臉懟回去了,但是她現在,跟那會兒不一樣了,她會擔心得罪了領導的兒子,丟了工作,尤其是現在,她不能丟了工作。
於是她儘量憋出了一個還算溫和的表情,「對不起。」然後快步往前走。
「對不起就行啦?一千塊錢呢!他們就想跟你吃飯,又不怎麼了你,怕什麼呢?吃個飯都不行啊?公主啊?」
祁麟一路快步回家,心裡憋屈得不行。
路過天籟琴行,透過玻璃,她看見那架昂貴的、閃閃發光的鋼琴還在裡面。
當主任讓她高考的時候,她想起了這架鋼琴,為什麼高考會讓她想到鋼琴?她也不知道。這架鋼琴,總讓她聯想到更美好一些的生活。
在更美好的那個版本的生活里,她不用因為家裡沒錢,初中畢業就去念中專,不會稀里糊塗的結婚又稀里糊塗的離婚,家裡的房子還在,爸爸的手不會受傷,她能順利的去高考。
剛剛那個魏贇諷刺她啥?公主?有這麼灰頭土臉的公主嗎?
她茫然地走在街上。琴行對面是書店,祁麟漫無目的地走了進去。
書店有兩層,一樓賣一些教輔童書暢銷書,人多一些,二樓賣一些哲學歷史書籍,人很少,她慢慢走到二樓,二樓有座位,她就坐下來了,隨意拿起一本書翻看,其實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見一聲:「你怎麼在這兒?」抬頭一看,是鄭吳驍。
祁麟還沒有回過神來,「啊?」
「你怎麼了?」鄭吳驍看祁麟兩眼有些放空。
「我沒怎麼。」祁麟低下頭,整理了一下思緒,「你怎麼在這兒?」
「我過來買參考書,買完了,上樓來瞎轉轉,沒想到碰到你。」
下晚自習的時候,鄭吳驍如果是一個人回家,他常常會來書店裡轉轉,並不是多喜歡看書,只是長時間在家和學校兩點一線的生活中,書店像是一個小小的中轉站。
書店的一樓有一面落地窗,透過落地窗看出去,隔著大街的那一頭正是天籟琴行,大約兩年前,有一次,非常偶然的,他看見祁麟走進那家琴行,坐在展示窗的那架鋼琴前,有一個女孩正指導她彈琴。
鄭吳驍小時候去少年宮學過一段時間畫畫,於是就在手邊的紙片上,畫下了這一幕,他之後曾想過把紙片送給祁麟,後來聽到了祁麟結婚的消息,沒有送,夾在了筆記本里。
今天他走過一層的玻璃窗的時候,腦子中閃念,「能碰見祁麟就好了」,沒想到走上二層,祁麟正坐在椅子上。
「這麼晚了嗎?你們都下晚自習了?」祁麟說,她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坐了多久,以為現在不過七八點,沒想到已經九點多了。
「對,你來買書嗎?」鄭吳驍說。
「恩……我就是到處轉轉。」
鄭吳驍在她旁邊坐下,看祁麟眼角似有淚痕,「你哭過?」
「沒有。」
「被欺負了?」
「誰敢欺負我啊?」祁麟苦笑了一下。
兩人沉默了幾秒,祁麟胡亂岔開話題,「祁斟住你們家,都長高了呢,看來你們傢伙食很好。」
「我也長高了。」鄭吳驍站起來給祁麟看。
「你也站起來,比比。」鄭吳驍說。
祁麟站起來,「你是長高了呢!」她伸手就想揉揉鄭吳驍的頭。
手剛伸出來,忽然才發現有點夠不著的樣子,這才意識到,鄭吳驍長大了,是大人了呢,她不能這樣揉別人的腦袋。
她有點尷尬地把手縮回來。
忽然,鄭吳驍拿起她縮了一半的手,躬下身體,把祁麟的手放在自己腦袋頂上,笑嘻嘻地看著祁麟,像小狗那樣,用腦袋蹭了蹭祁麟的手心。
「我很高了吧?」鄭吳驍說。
祁麟呆呆地看著鄭吳驍,看著他眼角的傷疤,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
她全身有些僵硬,過了很久,她才慢慢地把手滑下來,手指停留在鄭吳驍眼角傷疤的位置,「當時很痛吧?」
「恩?」
「打架的時候。」
「還好啦。」
「以後不要跟人打架了。」
「看情況。」
祁麟把手從鄭吳驍臉上放下來,「什麼叫看情況?」
「該打還是得打,有些人就是欠揍,不賴我。」
「你不搭理不就行了。」
「難。」
「得,銅豌豆啊。」
「什麼銅豌豆?」
「蒸不熟,煮不爛,錘不扁,炒不爆。油鹽不進嘛你。」
「這不關漢卿嗎?」
「真有文化。」
「我覺得你更像啊。」
「我?」
「恩。」
「我可不像,我現在是一煮就爛的豌豆。」
鄭吳驍看著祁麟,「今天是被人欺負了,是嗎?」
「怎麼,你要幫我報仇雪恨嗎?」祁麟笑了笑。
「當然。」
「你還是給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吧。」
「哦對,還沒謝謝你的鋼筆,很好寫。」
「好,那多考點分。」
兩人一路走到居民院裡,該是各自回家的時候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到底是不是被欺負了,請正面回答。」鄭吳驍說。
「我不是說了嗎,誰敢欺負我啊?」
「這個不算正面回答。」
「我不想回答。」
「為什麼?」
「不為什麼,大人的世界本來就很複雜。」
「一句話把我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了是嗎?」鄭吳驍說,他看著祁麟,眼神有些受傷。
祁麟躲避了這個眼神,低下頭,「又用打架來解決嗎?」
「什麼?」
「如果所有事情都可以用打架來解決,那這世界多簡單。」
「你知道……了?」
「恩。」
「我爸爸手受傷了,可能會丟工作。我們家房子也沒了,想要把房子要回來,要六萬塊,我們家沒有這麼多錢。」
「和你打過架的那個人,是我新領導的兒子,今天下班,非讓我和他哥們兒吃飯,我拒絕了,但是你知道嗎?我發現我居然不敢罵他,他打過你們,對我也很不客氣,但是我居然不敢罵他,還得儘量跟他客客氣氣,因為他是我領導的兒子,我不敢得罪他,我害怕丟了這份工作。」祁麟說著說著,哭了起來。
鄭吳驍愣了,他只是知道祁家房子的事情,以為溝通協商得差不多了,其他兩件事情完全不知道。
他們站在居民院裡,有些窗戶亮著白色的燈光,有些窗戶亮著黃色的燈光,有些窗戶已經漆黑一片了。
不知道哪家,把電視機聲音開得很大,一家人看著電視,嘰嘰喳喳,歡聲笑語。
也不知道哪家正在吵架,女子在哭罵,有瓷器碎掉的聲音。
老人和小孩子已經都睡了吧;
少男少女們還在做作業,在單詞和公式的縫隙里,散落著無可名狀的心事;
剛找到工作的男人,在電話里和女朋友興奮地規劃著名美好的未來;
年輕媳婦送走客人,看著洗碗池裡堆積如山的碗碟,在想要買個什麼樣的禮物,才能夠取悅挑剔的婆婆;
結婚十年的夫妻,躺在床上,背對背進入了夢鄉,丈夫夢見了新進廠的姑娘小李,妻子夢見開家長會被老師奚落。
人間煙火。
鄭吳驍看著祁麟哭泣的樣子,手足無措。他遲疑著張開手臂,輕輕地攏住祁麟,像一個大大的圓圈,又遲疑了很久,圓圈一點點縮小,終於,他輕輕抱住了祁麟,感受到了祁麟此刻溫暖而脆弱的身體。
在幻想和夢境裡,他曾經一千次一萬次地擁抱她。
他感覺自己像天寒地凍的日子裡,忽然回到家的人,突如其來的溫熱,讓他微微有些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