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裡的深坑

2024-06-06 01:26:08 作者: 小島

  「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來鴻對去雁,宿鳥對鳴蟲。三尺劍,六鈞弓,嶺北對江東。人間清暑殿,天上廣寒宮。兩岸曉煙楊柳綠,一園春雨杏花紅……」

  某個清晨,祁麟醒來,聽到院裡不知哪家的孩子正在郎朗誦讀這一段話,她不知道這是什麼,也不知道出處,只覺得有些動人,這話就好像在說風霜雨雪、花鳥魚蟲、萬事萬物之間都有某種關聯。

  往窗外看去,一片風暖氣清的溫柔景象,不知不覺已是四月了。

  南方小城,一年到頭花花草草挺多的,茶花開了,之後是海棠和杏花,接著梨花、桃花、櫻花、辛夷花緊跟上,當油菜花謝了,李子花又開成了一片雪海。

  在這樣的四月里,想起那個下著傾盆大雨的寒冷夜晚,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祁麟已經在余道寧家裡住了一陣子了,跟余道寧住一屋,余媽媽給她鋪了一張小床,把家裡新彈的那床棉花被給她蓋,還有曬得乾乾爽爽的蕎麥枕頭。

  房子的事情還在僵持中,祁銘和祁斟父子倆已經翻窗戶進去過了,收拾了些衣物日用品出來。要說他們硬是找人把木條拆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祁銘和胡玉茹一商量,還是不想和萬霞他們針尖對麥芒,把矛盾搞得太激化了,第一,這房子確實沒有證件;第二,他們一家四口是明處,人家暗處是有人的,要是真對女兒兒子做出什麼事情,後果沒法想像,還是一步一步走程序,嘗試溝通協調吧。

  每天早上,余媽媽鄧競宏喜歡邊打掃衛生邊唱歌,她是單位的文藝積極分子,會唱歌,會跳舞,身段苗條,衣著時髦。

  「阿姨,您嗓子可真好。」鄧競宏喜歡早上起來洗漱完畢後把家裡地面拖一遍,祁麟邊幫她挪動桌椅板凳,邊由衷誇讚。

  「他們說我媽媽唱歌像李谷一。」余道寧說。

  

  「這麼一說確實挺像的。」祁麟說。

  「還給我媽媽起了綽號呢!」余道寧說。

  「什麼綽號?小李谷一嗎?」祁麟笑道。

  「是李谷二。」余道寧爸爸余文杰接茬。

  鄧競宏白了丈夫一眼,轉向祁麟:「是甜歌皇后啦!」

  鄧競宏接著說:「你余叔叔唱歌也唱得好!像伍佰!我們也給他起了綽號呢!」

  「什麼綽號?」祁麟笑著說。

  「二百五啊,只像一半嘛!」

  大家都笑了起來。

  祁斟住進了鄭吳驍家裡,每天跟鄭吳驍一起上下學。只有一架自行車,但誰都不願意坐后座,因為覺得坐后座這事兒……很娘。

  於是決定輪著來。鄭吳驍騎自行車是跟著他爸學的,同時就學會了掃堂腿,上車的時候是腿伸直了,掃一下跨過去,下車時候也是一條腿掃下來。

  這天騎到學校了,下車的瞬間忘了后座有人,一條腿直直的掃過去,把后座的祁斟踹到了地上。

  「你是故意的吧!」祁斟憤憤地從地上爬起來。

  「哈哈哈哈……我真不是故意的!」鄭吳驍大笑著說。

  就因為這掃堂腿,鄭吳驍小時候坐自行車后座,被他爸踹飛過好幾次,沒想到歷史又重演。踹飛還算好的,有一次他腿卡在自行車裡,他爸鄭源心說啥東西卡住了,怎麼蹬不動呢,於是站起來蹬……

  「幸好我命大,不然我現在就能從包里摸出一個殘疾人證給你瞧了。」鄭吳驍說。

  祁銘和胡玉茹住到了小舅舅家裡,余道寧的爸爸余文杰,作為印刷廠分房委員會的副會長,在盡力幫忙溝通處理他們家房子的事情。

  一天,陳冬冬給大家打電話,說夢露過來了,讓大家都去他家一趟。

  於是大家就過去了,夢露正哭得稀里嘩啦,大罵沈東籬這個負心漢,「他說不戴套的!說懷上了就娶我!真懷上了,又催我去弄掉……醫生說我身體不好,弄掉了以後可能就再也懷不上了……嗚嗚嗚……我去找他媽媽了,他媽媽把我罵一頓,說我不要臉,勾引她兒子,扔給我500塊錢讓我自己找個小診所去……我勾引她兒子?!我勾引她兒子??!!是她兒子整天跟個發情的公狗一樣好不好啊!我算看明白了!沈東籬就是個孬種!軟蛋!人渣!他媽那麼罵我的時候他就在屋裡呢!屁都不敢放一個!現在更是躲起來了……嗚嗚嗚……」

  大家隱隱有些吃驚,還以為這兩人多半要結婚的。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啊?」祁麟小心翼翼地遞給她一張面巾紙。

  「我不知道……」夢露哭著說。

  「你家裡人知道了嗎?」唐棠問道。

  夢露苦笑了一下,指著自己小腿,「我這腿現在還在呢,我要跟他們說了,這腿,可能就被打折了。」

  「沒想到沈東籬這麼混蛋。」祁斟說。

  「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啊!」陳冬冬說。

  「我覺得這事兒還是得跟你爸爸媽媽說一聲吧……」余道寧說。

  「不知道怎麼說啊……」夢露無奈道。

  「先不說別的,這孩子你自己想要還是不想要?」祁麟說。

  「一頭霧水,完全沒想法,說不要吧,那以後真懷不上了怎麼辦啊?說要吧,那混蛋不跟我結婚,我怎麼養孩子啊?」

  祁麟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鄭吳驍跟她說「如果小孩生下來,我養他」時候的樣子,她知道鄭吳驍此刻就坐在不遠處,但是她沒敢轉頭看他。

  那天之後,他倆之間氣氛有點怪怪的,祁麟總感覺有些尷尬,不知道跟鄭吳驍怎麼說話比較好,鄭吳驍也是差不多的感覺,兩人在院子裡迎面碰見過幾次,也就「上學啊?」「下班啦?」這樣打打招呼,兩人都不太敢直視對方。

  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還是幫夢露出出主意吧。祁麟揉了揉太陽穴,想要把思緒歸位。

  「我饒不了那個混蛋!」忽然,夢露恨恨地說。

  要說夢露如果真是缺手術費的事兒,大家幫她湊湊,都不是問題,也能幫她保守秘密,但是她這個情況,事關兩條人命呢,除了她自己和爹媽,誰又能幫她做主,言之鑿鑿地幫她做決定呢?

  後來,大家也就默默地散了。

  誰也沒想到,兩天之後,沈東籬就出事了。

  那天晚上,在省城裡頭,沈東籬晚上走出學校散步,路過一片小樹林,忽然黑壓壓衝出來幾個男人,沈東籬什麼都沒反應過來,頭上就被套了一個粗麻布袋子,拳頭雨點般落下,他倒在地上,又被人用腳一頓踢。

  後來動靜太大,被遛彎的人看見,呵斥了幾聲,眾人作鳥獸散,沈東籬被送去醫院,整個頭都腫了,右眼視網膜脫落。

  當這個消息傳到余道寧他們這裡的時候,大家都非常吃驚,想起夢露當時恨恨地說的那句「我饒不了那個混蛋!」不知道應該怎麼判斷沈東籬被打這件事比較好。

  事發之後,誰也沒見到過夢露,也沒有夢露的任何消息。

  又過了幾天,余道寧感冒,沒去上課,在家待了一整天,到了晚飯的時候,在姐妹家搓麻將的余媽媽打電話過來,親切地問:「乖女兒,感冒有沒有好一點?」

  「好多啦!」

  「那太好了!要多喝水啊!」

  「恩,今天喝了很多水。」

  「……好到可以出門那種嗎?」

  「媽你有話直接說吧,今天你們是想吃清燉豬蹄還是什麼?」

  「我女兒真是太乖啦!你就照著上次那樣買就行,對了再買點水果哈!」

  余媽媽打麻將的時候常常使喚余道寧去買吃的,余道寧都習慣了,於是帶上錢,出了門。

  很多年之後,余道寧常常想起這個晚上,如果這一天,媽媽沒有讓她去買吃的,她的人生會不會不一樣。

  這一天的夜空非常的清朗,是那種多在高緯度地區才能看到的澄澈明淨,在中國的南方,這樣的夜空很少見。天空看起來非常高,不是完全的黑,能看見雲朵,星星也很清晰。

  她走出居民院之後,往一處熱鬧街道走去,那條街上很多大排檔,白天相對冷清,越到晚上越熱鬧,桌椅板凳擺到了馬路邊,大師傅們把灶台爐子都搬到了店門口,就在眾多食客中間顛勺炒菜,大鍋旁邊一大堆碼得比較整齊的瓷盆或者不鏽鋼盆,裡面裝著鹽味精醬油醋蔥花香菜花椒辣椒孜然……大師傅邊炒菜就邊用那長柄的大勺子去盆里塊一點調料,天不熱,大師傅們卻是滿頭大汗的,脖子上搭著舊趴趴的毛巾,時不時擦一下。

  烤燒烤的師傅,守著炭火架子,使勁搖著一把熏得雀黑的破扇,家裡的女眷們圍坐著穿串,邊穿邊說笑,聊著家長里短的事情,食客吃完了,吆喝一聲,就站起來一個女人,手在衣服上蹭兩下,然後麻利地去結帳,收拾桌子,把桌子下面殘渣掃一下,攏到一邊,方面下一撥客人坐。

  抬頭是美得有些奇幻的夜空,低頭是熙熙攘攘芸芸眾生,星辰遼闊,人間煙火,余道寧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余道寧去了常吃的一家大排檔,點了幾樣菜,在等菜的時候,她準備去買點水果,看街上新開了一家水果店,水果店的牆壁上貼著鏡子,顯得店裡特別亮堂特別寬敞,水果也顯得特別多,她就說去瞧瞧。

  她走進店裡,四下張望,店主笑眯眯地走過來,「小姑娘,想挑點什麼水果啊?」

  「蘋果也行,梨子也行。」余道寧說。

  「我幫你挑,行嗎?」店主扯了一個塑膠袋。

  「行啊,幫我挑那種……我吃了還想再來的。」余道寧說。

  店主笑了起來,一般都是聽人說要挑大的,甜的,沙的,脆的,這個小姑娘的說法蠻有趣的。

  這時候,余道寧從鏡子的反射里,看見水果店門口一個站著抽菸的男人,大約是聽見她說的這句話,轉頭看了她一眼。

  余道寧拎著水果走出水果店的時候,看見那個男人還站在那裡抽菸,穿一件深色夾克,灰撲撲的,頭髮略長,大約二十四五歲的樣子,瘦瘦高高,雖然他所站的位置光線不是太好,但是也能看出眉目如畫。

  他吐出一團煙霧,面龐模糊起來,混沌之中,眼睛卻顯得非常亮,是雲山霧罩中的星光。

  余道寧覺得臉上有些發燙。

  余道寧在打量他的時候,他也看向余道寧,兩人目光對視了一秒,余道寧匆匆看向別處,然後跑去大排檔,把做好的飯菜拎著走了。

  第二天在學校,余道寧跟唐棠提起了這件事,略過了自己的感受,只是說:「生面孔,而且看起來跟我們這兒的人很不一樣。」

  夢露愛說一句話,「我們這鳥屎大的地方,誰看誰不眼熟啊。」地方小,誰跟誰都有點兒沾親帶故似的,總之街上轉轉,一看面熟面生,二看衣著打扮,三聽口音,基本也知道誰是本地人,誰是外地人。雖然那個人沒有說話,但余道寧看他樣子,就覺得很不同。

  「啊……他不會是……」唐棠忽然想到什麼,「我忘了告訴你,沈東籬那件事情,有下文了。」

  「怎麼了?」余道寧說。

  「說是身體沒有大礙了,就是要休養。然後……他現在一口咬定,是夢露找人幹的。」

  「他為什麼一口咬定?」

  「說是被麻布袋子套住頭之後,聽見夢露說話的聲音了。」

  「哈???現在夢露怎麼樣?」

  「一直沒有夢露的消息。」唐棠搖搖頭,「沈東籬的媽媽把這件事情鬧到夢露的學校了,想要把夢露開除掉,據說夢露學校派人來打聽夢露平時的一些情況,你剛說的那個生面孔,會不會就是夢露學校派來的老師啊?」

  余道寧想了想,擺擺手,「我覺得不像,不像老師。」

  之後的幾天,下了晚自習,余道寧鬼使神差地又去水果店大排檔一帶晃悠,心裡隱隱希望能再次看到那個人。

  可是一直沒有看到。

  有時候晃悠得自己有點心虛,就去水果店隨便買點什麼,店主看見她就笑,「看來我上次給你挑的水果不錯啊!」

  沒等到人,心裡懊惱,但是更懊惱的是,自己幹嗎要等人,等到又能怎麼樣,簡直發神經。

  算了算了,搞什麼呀,這一天,余道寧這麼想著,就準備回家。我再要莫名其妙過來晃個什麼鬼,我就是烏龜!

  腦子裡剛冒出這個念頭,一抬頭,就看見了那個人。

  他和另外兩個男人,一起坐在路邊攤吃東西,好像很餓了似的,吃得大口大口的,三個人邊吃邊聊天,離得遠不知道聊什麼,余道寧隔著馬路站在這一邊,就一直看著。

  三人吃完飯結了帳,另外兩個男人走向了另外一個方向,這個男人轉身進了網吧。

  余道寧也跟著走進了網吧。

  裡頭空氣很渾濁,很多人抽菸,光線也不好,電腦都是那種東拼西湊的組裝機,桌子椅子都破破的。

  余道寧看見那個人找了個位置坐下了,她被嗆得咳嗽了幾聲,然後怯怯地跟網管說要上網,給了錢。

  她除了在學校計算機室上課的時候和鄭吳驍家裡打遊戲的時候用過電腦,其他時候沒用過,網吧更是頭回進來,打字只會一指禪戳啊戳的,只會用學校里教過那幾個程序,word文檔PPT什麼的。

  那個男人兩側的座位都有人,她就找了一個跟他背靠背的座位坐下來,按了電腦開機鍵,傻呆呆的有點不知道要幹什麼。

  偷偷回頭看,只見那人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非常輕車熟路的感覺。

  余道寧就是隨意瀏覽一些網頁,其實什麼也沒有看進去。

  大約半小時過去,那人從座位上站起來,朝網吧外頭走去。余道寧看他走出大門,遲疑了一下,起身坐到他坐過的座位上,想從他用過的電腦看出點蛛絲馬跡。

  她對電腦不太懂的,想找點蛛絲馬跡,也不知道從何找起,而且心裡有點慌,把電腦桌面上的圖標胡亂點開,當她點開一個企鵝圖標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來誰跟她提過,這叫OICQ,可以聊天什麼的,她看見輸入框裡還留著之前用戶的號碼,她想起剛才好像看見那個人登陸過這個程序,她把最新登錄的這個號碼用原子筆寫在手背上,之後離開了網吧。

  第二天晚上,同樣的時間,余道寧又看見這個人在路邊攤吃飯,依然是和另外兩個男人,依然是很餓的樣子,吃完飯之後,他與那兩人分開,朝著另外一條路走去。

  余道寧跟在他身後,看見他走進了一家照相館,幾分鐘之後就出來了。

  余道寧又跟在他身後走了一會兒,只見他進了一家小小的旅館,上了樓,他大概就是住在這裡了。

  旅館的門臉挺小的,算是家庭旅館吧,裡頭坐著個老太太,守著個咿咿呀呀的電視機,昏黃的燈光從門臉照到外頭的街道,余道寧就站在這光暈裡頭,她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跟著一個陌生人走到這裡來了。

  他是誰?打哪兒來?來這兒幹什麼?余道寧心裡有很多的疑問,她又想起那個人站在那裡抽菸的樣子,覺得自己心裡也雲山霧罩起來。

  第二天下午放學,余道寧和唐棠聊起新開的一家蛋糕店,裡面的蜂蜜蛋糕很好吃,於是就想在晚自習上課之前去買一點嘗嘗,兩人嘻嘻哈哈地往外走,陳悅看見了,就說你們幹嗎去?帶上我呀!余道寧說我們吃蛋糕去,你去嗎?陳悅點點頭,當然去嘍!

  陳悅坐在唐棠後排,是一個言情小說愛好者,學校後門的租書店,裡頭的言情小說都被她看了一個遍,最近的新歡是安妮寶貝,給唐棠推薦過《告別薇安》,不過唐棠看不懂,還給她了。

  三人一起去買了蛋糕,捧著蛋糕在路上說說笑笑,邊走邊吃,忽然陳悅說:「你們等會兒我,我給我外婆也嘗嘗,她喜歡吃蛋糕。」說完,就朝著一個照相館跑去。

  余道寧愣了一下,陳悅跑去的照相館,不就是昨天晚上那個男人進去的那個照相館嗎?

  余道寧問唐棠:「這照相館……是陳悅家裡開的?」

  唐棠說:「對啊,好多年了,你不知道嗎?他們家就住在照相館樓上。」

  余道寧說:「這樣啊……」心裡就砰砰亂跳起來了,昨天那個人走進照相館,是去拍照片呢?還是洗照片呢?在照相館裡多半也留下自己名字了吧?

  等陳悅跑回來,余道寧就挑重點說了下來龍去脈,「你能不能幫我查查,昨天晚上那個人是幹什麼來了?我……我可以給你帶一整個月的早飯!」

  陳悅哈哈大笑,「很帥?」

  余道寧點點頭,有點害羞。

  「你膽兒可真大!」唐棠說。

  「我爸這會兒吃飯去了,就我外婆在,你們跟我來店裡吧。」陳悅說。

  於是三人就走進了照相館,陳悅走進玻璃櫃檯裡頭,邊翻看記帳本邊問余道寧,「大概是昨天晚上幾點的時候啊?」

  「快十點了吧。」余道寧說。

  「應該是這個吧?」陳悅把記帳本遞給余道寧,余道寧一看,上面用潦草的字跡寫著:岳先生,沖洗膠捲一卷。

  「應該是吧……」余道寧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看這個名字的上方下方都是女人的名字,這個岳先生在記帳本上是晚上快打烊的時候出現的,差不多就是他了吧。

  「這上面寫著,這個人過兩天會來取照片,在他來取照片之前,你可以過來,我偷偷把照片給你看。」陳悅說。

  「好啊好啊。」余道寧高興地說。

  陳悅爸爸把照片沖洗完之後,放在了「待取」的盒子裡,那天正是周末,陳悅給余道寧打電話讓過去,余道寧有點猶豫,「看人家的照片……是不是不太好……」

  「看一眼有什麼不好?難不成你以為裡面有裸照?美得你。」陳悅不以為然,她在照相館長大,從來不認為照片裡能有什麼秘密,有秘密的照片不會送到街邊照相館,她看過的照片,不過就是小孩子跑跑跳跳,一家人合家歡,男女情侶擺擺造型,典型的就是長椅上「男指女看」,沙灘上「女跑男追」,都是套路。

  「咦……這人拍的照片是有點奇怪呢……」陳悅邊打電話邊翻看照片,忽然這麼說道。

  「怎麼奇怪了?」余道寧說。

  「你過來看吧。」陳悅說。

  余道寧趕到陳悅家裡的時候,陳悅已經把照片拿到了自己房間,她把照片鋪了整整一床,余道寧一晃眼都沒看明白照片裡拍的是什麼。

  「一整卷膠捲,拍的全是這個。」陳悅說。

  余道寧蹲到床邊,拿起一張照片,仔細看,才看明白,照片裡拍的是一個巨大無比的深坑,是鬱鬱蔥蔥群山環繞中間的一個巨大的下陷,深坑底部還有一些村落,整整一卷膠捲都是拍的這個深坑,從不同的角度。

  「這是什麼意思?」余道寧很迷惑。

  「我也不太懂。」陳悅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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