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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之物的選擇

2024-06-06 01:11:01 作者: 長亭落雪

  公輸班的飛天木鳶,偃師獻給周穆王能歌善舞還懂得調戲嬪妃的機關人,大禹依靠其治理洪水的河圖洛書,還有前朝民間偶然在古代墓穴中挖出,薄如蟬翼的紗衣,據說薄到可以捲起來放進荷包中,叫時人驚為天物……

  這些其人其事,雖不定全部為真,但也並非盡數子虛烏有。這些神奇之處,與當時所處的時代按理來說格格不入,但它就是存在,且遠超於之後的未來。

  或許那屬偶然特例,及個別天賦智慧,但王守明的意思卻是,也許時空宇宙,便如那盤上咬尾之蛇一般,本就是無窮無盡又交融迴環的,那些異常,便是時空交織之處。所以正如那些古代神奇一樣,咬尾蛇盤或許來自過去,也或許,屬於未來。

  那麼與其說是上古真存神祇之力,留下這麼一件預知過去未來的寶物,而真正儒家一向不信神鬼玄虛,故不如說是,未來時代的發展,創造了一種技術的存在,再如薄紗衣出現在紡織技術落後的古時般,在時空中掉落於此。但不管是神力,還是未來創造,以現下諸人的智慧見識,都根本無法解釋清楚。

  無法解釋清楚,便也不必尋求來處。總之,王守明無意發現了這樣一個存在,並明白其效力作用。

  

  賀南風聽懂他的意思,卻還是不禁疑惑。首先是按王守明所言,咬尾蛇盤只讓他看到未來之事,若自己也跟此物有關,為何卻是重新回到十歲?其次,王守明藉助蛇盤預知未來時是神思飄忽之際,可自己若跟此物有交集,也應該已經死去,難道它對死人也同樣有效麼?

  她沉吟片刻,道:「先生何時得到此物?」

  王守明回答:「六歲。」

  「何時知其預知未來?」

  「十三歲。」

  賀南風一怔,道:「那先生為何,會有之後科舉落地和上疏被貶之事?」

  要是那時就知蛇盤效用,應該對之後一切了如指掌,為何還有恁多波折,以至於到寒山教書?

  王守明聞言忽而一笑,神情似有幾分無奈,默然片刻,道:「神奇之事全在機緣巧合,豈能常得。」

  意思是,他也非每一次都能成功,就跟佛道真正入定神遊,修行達境一般,唯有當時當地慧根一閃,才能偶見未來,便如他迎接友人那次。

  所以,他的不及之處遍布,那蛇盤於他效用並不大。

  不過,王守明總是知曉世間神奇莫解存在的,所以當初在寒山遇到賀南風時,就並不以為怪,也未曾追根究底。

  賀南風正想,便聽對方繼續道:「即便不常得,且長大後,更難得見。但我依舊曾為此陷入困頓里,只覺宇宙時空皆以前定,人在其中實屬微渺無能。」

  王守明說著,不及對方接話,又看向少女,繼續道:「直到,你女伴男裝時,在答卷上寫的那句話,於我無疑醍醐灌頂。」

  那句話是:「格物致知,人皆有是心也。」

  前者為其多年困惑,後者為此惑解決之道。原來王守明早年困於屋外一櫳竹子的「格物」失敗,其實格的不是物,也不是竹,而是他獨自見過的世界和未來。他在梳理和領悟,人與天地、宇宙和時空的關係。

  賀南風忽而想起那句「心向光明」,這時赫然明白,王守明後來全在「良心」二字上的學說,真正並非起於孟子「人皆有是心」,也不是源自佛家善惡生滅,而是因他看到過去未來後,對塵世諸般曾產生虛妄之感。

  最後終於走出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岸谷,明白就算宇宙時空永存,不為世人微薄之力更改,而每個人在其中能做的,也就是儘量向著光明之心前行。如此,方不負此生,不負為人。

  這就是,精通儒釋道三學而成一家之言的大儒,這就是千古名臣學者王陽明。

  她忽然不知因為感動,還是對大人物氣度格局的敬仰,雙眼情不自禁些許濕潤:「南風此生得入先生行路,是萬千大幸。」

  王守明淡淡一笑,道:「我之前,只將此事告訴過一人,此外再無提及。」

  便如當初寒山之上,賀南風那之前,也未將預知未來的事,顯露於王守明外的任何人般。

  「我也以為,只有我知曉咬尾蛇盤之事。」王守明繼續道,「直到你書信於我,問起王家扭轉時空、起死回生的寶物,我才赫然明白,與其相關的非我一人。但蛇盤,又一直都在王家。」

  賀南風一怔。

  「所以,你與它的關聯,只能在未來。」

  如果有關係,確實在未來,在前塵而今時刻的七年之後。

  那時賀南風已自盡而死,是宋軒不知如何知曉此事,找到王守明要用寶物將她起死回生,還引來南陳羅剎太后李昭玉的爭奪。不過若賀南風重回,真因咬尾蛇盤,則那場爭奪的結果,大抵是宋軒勝出。

  但奇怪的是,此中四人,王守明同李昭玉毫無記憶,宋軒卻做了那樣多的夢。

  這麼說,她確實活了兩次?但王守明口中的蛇盤,不是只有預見未來之用麼,如何能讓一個死人回到過去?

  賀南風凝眉,終於問出心中疑惑:「可是先生,南風不是預見將來之事,而是從二十二歲慘死後,重新回到幼年閨房。」

  如此,就前後說得通了。只再活一世實在匪夷所思,所以賀南風才從不敢向人提及,但此刻卻發現,王守明似乎並未多麼驚訝。

  「果然如此。」他道,「難怪你對一切了如指掌,難怪你信中問,扭轉時空起死回生。」

  賀南風訝然,怔怔看著對方。

  「但你錯了,蛇盤的效用並非起死回生,而是將神識剝離。」

  「將神識剝離?」

  王守明抬手,蘸了蘸杯中的茶,在案上輕輕用水痕畫了條線,又點了一點在其上,方抬眸道:「若你我於時空之中,便如行走曠野的螞蟻,因為高度、時間的限制,視野便只在眼前咫尺,前後都是短短一截。」

  他說著,又比了個提高的手勢,繼續道:「但若一日,螞蟻飛上半天之中,便能群山峻岭,藍天白雲,盡入雙眼之中。就如同我曾藉助蛇盤,將神識分離飛升,得見未來之事一般。」

  佛道的入定神遊,大抵便也是如此。但他說的神識,而非佛道的魂靈,則大抵確信前世今生、輪迴轉世不過虛妄,但也許在將來,後人會創造,或宇宙間其他存在,擁有這般神奇之物,能把人的神識剝離身體,提到高處,便能在時空流動中,見到更遠處的事。

  此為,堪透過去未來的宿命通。

  賀南風道:「可南風……」

  王守明搖了搖頭,將她打斷:「我也曾十分不解,為何我曾經也只能短暫神遊,預知未來數月之事,但對你卻有如此效用。後來再與那位友人談起時,他認為或許寶物神奇,會做自己的選擇。」

  「選擇?」

  「你可知,我那位友人是誰。」

  「是誰?」

  「便是麒麟山,清風寺的住持。」

  賀南風恍然大悟,難怪年初為母親祈福時,老和尚眼神便若有所知。

  王守明既會蛇盤之事告知住持,便大抵也曾將賀南風的神奇之處告訴過對方,所以,才有了大殿中那場說法。

  住持那時大抵猜測她與王守明一樣,有預知未來的經歷,故能救下青龍山百姓。他也看出她的苦心孤詣步步為棋,便試圖以佛法引導,說服她給自己解脫。

  而後來,王守明又將賀南風來信詢問之事,再次與友人聊起,老和尚便得出,許是寶物另有妙用,卻會選擇對象的推測。

  王守明指向蛇盤,道:「此物凸起中心,曾一直隱約似有宇宙星辰閃爍。往昔看見將來時,便覺仿佛飛升宇宙之中,日月星光皆在身側。但它卻在和光二十二年底,徹底黯淡了下去,之後,也再未亮起過。」

  賀南風詫異看去,不由凝眉。

  和光二十二年,便是賀南風重回的那個冬天。他的意思是,賀南風在未來因為蛇盤,將神識回到過去後,而現今的蛇盤雖還有其物,也失去了所有用處。

  如此,一切便形成了因果去來的解釋。前塵確實存在,賀南風也確實在死後,因為蛇盤而將神識剝離,送回過去。就如同,那未來才該有的,薄如蟬翼的紗衣,掉落過去一樣。

  她沉默片刻,道:「可為何,它會選擇我?」

  畢竟賀南風草草小女,跟王守明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王守明頓了頓,抬眸道:「你可知,住持是如何評價於你的。」

  「如何?」

  「他說,你雖年幼,卻是他為人近百年所遇,仁心智慧第一。」

  賀南風一怔,愕然愣住。

  仁心智慧第一,這該是多高的評價,她又如何能當得起?

  但正因如此,住持才認為,那神奇寶物選擇了她,令她得到神識重回的機會。就像貓狗天生能夠感知人的善惡喜悲,或許那寶物也有某種神奇的功能,可以看到她的一生過往,堪透她的仁心智慧。

  畢竟宇宙廣闊無垠,時空迴環交織,過去未來會變成何般模樣,會如何發展,有多少令時人匪夷所思的東西出現,會在時間流動里如何行進,誰又說得清楚。

  可前塵的賀南風,若仁心便罷了,何曾有過什麼智慧。

  「南風惶恐,」賀南風真心實意道,「絕不敢領受住持大師謬讚。」

  王守明道:「他出家人不打誑語,說你如此,便能當得。」

  賀南風便不好再多言了,沉寂片刻,道:「那先生為何之前,回信與南風只道不可知。」

  說到此處,王守明忽而再次一聲輕笑,搖了搖頭,道:「我雖非是宋之問,但陽行也有幾分嫉妒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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