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凌玥
2024-06-06 01:10:52
作者: 長亭落雪
她倒是替未來嫂嫂的家族,考慮周全。
宋皇后心下瞭然,淡淡一笑:「朱家既一片忠心,只要於大燕有益的事,自去做便是。皇上那邊,本宮自會解釋。」
「多謝皇后娘娘。」
賀南風連忙感謝,面上笑容盛放,似得了極大恩寵般。
宋皇后看著,也不由勾了勾唇。
從來最讓人安心的,不是毫無所求,而是有所求,能為對方掌握。只有在把控中,才能信任。
賀南風深諳這一點,故朱家祝融堂的設立本來可以無需皇室應允,但此舉不僅解除後顧之憂,更順勢加深了宋皇后的信任。
祝融,是傳說里五行中的火神,方向中的南方主神,也是四季中的夏之神,被後世祭祀為火神灶神。既為火,與兵器冶煉自然契合,故賀媛與朱嬛聽聞時,當即表示贊同。
前塵一無所有的賀南風,如今商業有邱遲的蓐收,護衛有段清段靜的玄冥,學堂有雲寒的句芒,再加上燕國最大的民間兵器作坊,新設那聽命於朱嬛的祝融堂,掌管內外事宜。
神話中四季、四方諸神畢至,則風調雨順、天下太平,賀南風有時也不由想,她今時為保完全的一路謀劃,便只差中央之神,也是五行中的土神,后土,則版圖完整了。
而她自將象棋主帥放回的那刻起,便開始了為后土排兵布陣。只先前也未想到,對方會是個公主。
思緒收回,正預備再向皇后恭維幾句,便忽然聞得外頭宮女通報,說晉王殿下和逸王府世子求見。
晉王名叫凌玥,是宋皇后的幼子,比賀南風大三歲,今年才十六。因年紀相當,脾性又和的緣故,常與凌釋來往,反同衛王、皇孫一眾交集得少。
他尋常也會入宮覲見皇后,只近來新婚後,據說與王妃佳偶天成你儂我儂,便出門得少了。這廂忽然前來,連皇后自己都有幾分奇怪。
隨即見兒子同凌釋一起進門,兩人目光都不經意瞟向一旁的賀南風身上,便霎時明了了。
逸王世子是賀三小姐的未婚夫婿,還在先前風口浪尖時毅然求娶,應當對她背後行事也是知曉些的。是故,必是聽聞賀南風被自己單獨召見後心中不安,又怕自己一人前來唐突,便拉了晉王一起。
王爺看望母后屬尋常之事,世子作為好友相陪,一起覲見伯母也合情合理。宋皇后想到兩人匆匆上門,是怕自己為難賀家小姐,登時有幾分無奈,隨即見那少女望向凌世子的目光含情脈脈,顯然她自己也是明白的。
既然並不打算計較前事,宋皇后就索性賣個人情,猜測賀南風在孝期中難得與凌釋見面,便留三人一齊坐了半日,才吩咐婢女送出宮去。
晉王知情識趣,出來後特意放慢幾步,方便兩個小情人說話。賀南風正好就對凌釋說了宋皇后召見的過程,最後洋洋得意般朝夫君一笑,那神情似道,古有諸葛亮舌戰群儒,今有你妻子巧言如簧,厲不厲害?
她極少對人露出這少女情態的一面,叫凌釋看得心軟如水,若非在宮中人多眼雜,便禁不住又要親上去了。只得自己咬了咬唇,不經意般抬袖牽了牽對方白皙嫩滑的手,笑容溫柔無比。
他素淨春衫上,繡著淡淡玉蘭圖案,在清風中仿佛盛開,令人賞心悅目。
賀南風忽而想起曾有文人說,玉蘭與辛夷相似,但玉蘭沒有辛夷那種清冽。若以人來比喻,玉蘭就如溫文爾雅的貴公子,辛夷卻像含羞白皙的美少年。
哪個懷春女子,不愛這兩般?從前愛一般,後來愛一般;或是以為愛一般,其實愛一般。然賀南風沒有這等人生難題,因她的阿釋,既是溫文爾雅的貴公子,也是含羞白皙的美少年。他是世人眼中的貴公子,更是她獨一無二的溫柔美少年。
「阿釋,」她喚了聲,淺笑道,「按察司近來,可是案子太多?」
自邱氏身死,賀南風得守孝一年消息傳出後,凌釋便再未深夜造訪過。好在賀南風自己事多,便只在偶爾閒暇時,才會思念夫君溫柔。這廂再睹芳容,難免心猿意馬,故這淺笑吟吟的一聲問候里,便有不少責怪意味。
難道夫君別有繫心之處,不想念南風溫柔鄉了麼?
凌釋自然聽懂,臉頰便有幾分微紅泛起,頓了頓,低聲道:「藥寒傷身,這一年,便先不要……。」
賀南風微微一怔後,隨即心中泛起天地難容的蜜意,恨不得立即跳到對方身上,狠狠啄上幾口。
那避子湯藥雖是韓澈根據她體質精心配伍,但畢竟要達到避子之效,多少都會寒涼傷身。凌釋原先也存憂慮,不過難經賀南風處處挑逗,實在情不自主,加之又以為很快成婚,所以任性而為了。
後邱氏過世,賀南風得守孝整整一年,孝期有孕是大忌的,他便擔心自己若再隔三差五夜訪,賀南風勢必常服避子湯,就難免傷她身體,所以任如何想她,如何想嘗溫柔滋味,也未再半夜上門。
這就是她溫柔的夫君,事事都替自己考量。賀南風笑容明媚,仿佛春華綻放,美得有幾分晃眼,無意落入身後男子眼中,叫後者也不由得微微怔了怔。
他早知賀家三小姐溫柔美麗,也知從皇孫到衛王都曾於她傾心不已,卻是第一次這般清楚地看清她傳聞一般的美。
果然,舉手投足風韻天成,無處不是溫柔美麗。
這短短的目光停留,也被賀南風瞧見,不禁看了晉王一眼,大抵因方才陪同凌釋入宮,或此刻知情識趣的感念,邊向對方也露出一抹溫柔笑容,點頭示意。
晉王回神,連忙回禮,隨即迅速將目光轉開,仿佛欣賞初春景致。
他的新婚妻子宋綾,便是舅舅宋國公的嫡女,宋漣和宋軒的妹妹。前塵皇后同太子自盡後,晉王本無關其中,卻因保護身為宋家女兒的王妃,而被貶為庶人。
賀南風前塵聽說,晉王和晉王妃青梅竹馬自幼相愛,長大後順理成章結為夫妻,也感情甚篤,也就難怪肯那般付出了。她是重情之人,故對這王爺一向印象便頗好。
到今時才得知,晉王夫婦青梅竹馬不假,晉王一心一意也不假,但晉王妃卻似乎走上了不少女人,少女時期澄澈美麗,一旦為妻便多思多慮的宿命,不是那般安心。自婚後對晉王一舉一動都看守極緊,將原先府中丫鬟打殺發賣了大半,鬧出不少烏龍來。
晉王有時筋疲力竭,便只得找凌釋喝酒說話,又因畢竟是家事,他且的確心愛自己表妹,就說完又囑咐凌釋不可外傳。凌釋自然守口如瓶,不過他隨從之人,就如疏影閣外守衛對凌釋畢恭畢敬般,也偏對未來世子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是故草草一提,就知曉其中因由來。
如此,本對晉王心存認可和欣賞的賀南風,又因他的無奈而生出幾分同情來。到底在她眼中,對方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自那日後,賀南風便陸陸續續常得到皇后賞賜與召見。朝廷上下知曉文敬候賀佟是要守三年母喪的,期間不會涉及朝堂,故便都認為賀家小姐是真得了皇后娘娘喜歡而已。只有賀南風自己清楚,她於皇后的價值,一半都在即將回朝的李昭玉身上。
總之,賀家嫡女溫和乖巧又知進退,儼然已被宋皇后視為自家人。連六公主慶元偶爾不忿之言,都會在皇后的呵斥中結束。
到四月初,西京總督桓奕被押送回京,交由按察司、詹事府、翰林院和五軍都督府四門會審,御筆親勾午門問斬。桓家一族被滅,自然也包括那傾心宋軒,送香韓壽的桓家小姐桓含蘊。同時,姑姑賀媛也再次入京來,與朱嬛一起長住在了賀家。
賀南風還喬裝後親自去了刑場,目睹那前塵曾在別苑之中,對自己多番責罵打罰的側夫人,隨桓家上下一起絕望而乾枯,梨花帶雨後身首異處。
這個跟柳清靈一樣,鍾情玉檀公子的人,到臨死前是否後悔,她不得而知。但賀南風自己,也沒有半分快意,大抵桓含蘊於她而言,比起前塵舊事的怨恨,更多是物傷其類的感懷。
之後段清說,法場四周里里外外,並沒有宋四公子的影子,賀南風也並不覺得絲毫意外。畢竟桓含蘊對宋軒來講,從前塵到今時,都只是一件工具。不過前塵是成功的負累,今時是失敗的犧牲而已。
隨即東征也傳來大勝的消息,女將軍李昭玉將瑞王數萬兵馬困守擊潰,又在混亂流民里抓住試圖逃走的王爺,很快就會押送瑞王回京。
到這時雖然西面守衛疲乏,將領空缺,但經此一戰後,王守明的行軍布陣對吐魯番起到極大震懾作用,年內應該是不敢再東來侵擾了。雖然失去了一個德才兼備的兒子,但燕帝好歹,獲得整個國家喘息的機會。
而龍椅繼承之事,似乎也大局已定。宋皇后與太子越發春風滿面,宴請群臣私下聯絡,對皇帝隱約的猜疑個顧忌目光,全然視而不見。
賀南風看在眼中,依舊保持溫柔美麗的笑容,時常進出皇后宮門時,也順帶去見見她的好姐妹,熙嬪儲夢羽,便也總偶遇盛元長公主。對此女子間的閒來小聚,從皇帝皇后到朝堂內外,都不能當一回事。
這天又是覲見過皇后,賀南風正預穿過花園去找熙嬪時,便在湖邊遇見了獨自一人的晉王殿下。